第13章 当官的哪有好人。（1/1）
清山医馆来了位不速之客。
此时，阿良举箩，芙蓉掩面，黄升什么也不消干，光站在那，就吓得门口的少年动也不动了。
陆西星无可奈何，越过几人把那少年拉了进来，问道：“今日总是来瞧病的吧？”
正是先前提粪而来的少年。
少年今日仍是一身灰色的粗布麻衣，他嗫嚅片刻，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轻轻一点头。
陆西星把人拉着坐下，正要把脉，又听他小声开口：“不是我生病。”
等陆西星看他，他又道：“是我...家里人生病。有时发热，有时发寒，经常出大汗，偶尔会肚子胀痛。”
他后面几句说得顺顺当当，好像是反复背过似的，陆西星皱眉听着，认真道：“不少病症都有类似症状。你真的不能把病人带来？”
少年点了点头，露出为难的表情。
大概是家中困顿，病人久未得到医治，已经不便动身了。陆西星想了想，开了清热的方子递到少年手里，又让芙蓉去抓药。
等药材送到少年手里，他又不安起来，一旁审视已久的阿良立刻怒了：“你莫不是不想给钱！”
少年闻言一愣，摇了摇头，从胸口取出几两碎银：“我能不能...在这里煎药，然后把药渣带回去？”
医馆里替病人煎药是常见的事，陆西星答应下来，又听耳侧冒出一声极小、极轻的：“抱歉。”
少年躬着腰，脑袋还垂着：“我那日...抱歉，现在我在陈太傅府里干杂活，等攒够了钱，就赔给你损失费用。”
说着，他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送到陆西星手里时，铜板上还带着被体温烘着的余热。
陆西星哭笑不得，把钱推到他手里去：“我没什么损失。”
只是苦了阿良，上上下下拖了十多次地。
那少年从进来时就一脸忐忑，这会儿忽然严肃起来：“不行，请您收下。”
等人提着药走了，黄升才靠过来，一脸不悦道：“他前几日也来了。”
陆西星手里捏着几个铜板，正思忖着要不要给阿良，闻言惊讶抬头道：“怎么不早说？”
黄升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来丢大粪的。”
说罢，他还恶狠狠哼了两声，听得陆西星笑出声来：“他又没提东西。”
黄升一脸板正，道：“那他万一藏两截干的在手里怎么办。”
得了，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陆西星晚上把这事说给卫决听，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还特意把腮帮子拉成方的，逗得卫决弯起嘴角。
拂开桌上的东西，卫决把人轻巧抱在怀里：“他说的也没错。”
陆西星任他抱着，两条腿不住晃荡：“没想到，那陈太傅还是个好人呢。”
那少年今日比先前干净整洁许多，想来陈家待遇还不错。
卫决道：“当官的哪有好人。”
陆西星反应极快：“你不也是当官的。”
卫决嗯了一声，含糊道：“我也是坏人。”说罢张嘴一咬，含住她软乎乎的唇。
两人耳鬓厮磨片刻，直到陆西星有点喘不过气了，才挣扎着推开他的脸：“你公务还没处理完呢！”
她此时脸颊红得惊人，极力装作稳重的样子，读着桌上随意摊开的书信，只抓住其中几个关键字：“南疆...南疆怎么了？”
卫决顺着她指尖看去，声音又哑又沉：“南疆有枇杷蜜。”
先前黄升曾带着一个半人高的枇杷蜜到医馆，光是切都费了半个时辰。但那黄澄澄的东西的确好吃，又香又甜，起名叫枇杷蜜相当合宜。
陆西星默默想着，忍不住咂了下嘴，又被卫决狠狠咬住，任她说什么都不松口了。
...
名叫刘凡的少年日日来取药，几番下来，见他没什么出格的动作，阿良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
两人年纪相仿，能聊的东西不少，几番下来，才发觉两人住得很近，都在靠近市井的后街里，偶尔刘凡来得迟，阿良还会陪他一起等药，再提着药渣回去。
芙蓉和陆西星都乐意见到这场面，唯独养手伤的黄升，每日还是板着个脸，不给少年好脸色。
陆西星看不过去，趁着阿良和刘凡在里间，小声和黄升打商量：“人家一个孩子，哪能经得住你天天吓着？”
黄升哼了一声，瓮声瓮气道：“他能收钱扔粪，也能收钱杀人。”
这人可谓油盐不进，陆西星没辙，拉着一旁的芙蓉过来：“芙蓉，你说说，那孩子最近表现是不是不错？”
她本意是想找个人附和自己，好把黄升的话压回去，却见芙蓉蹙眉道：“黄大哥说得没错。您还是只把他当看病的人，莫要多生同情。”
陆西星听得眉心一跳，略感天旋地转：怎么反倒是自己的问题了！
她没想出辩解的话，心里又有点不服气，索性一脸不悦道：“你俩怎么回事？这才几天就叫上黄大哥了？”
此言一出，方才气势十足的黄升立刻瞥过脸去，芙蓉也面上微红，一副害羞的样子。
“...？”
陆西星忽然抓住了他俩的把柄，立刻嚷了起来：“还真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升听她语气笃定，实在忍不下去了，僵着脸转过头来：“你别胡说！”
他这话虽是跟陆西星说的，但眼神却半遮半掩忍不住看芙蓉，只见芙蓉磕磕绊绊说还有药没收，赶紧钻到里间去了。
看她匆忙逃了，陆西星嘿嘿一笑，语气有些不怀好意：“黄大哥？你怎么不追过去啊黄大哥？”
黄升沉默了片刻，瘪着嘴道：“您别同大人说。”
他一向对陆西星不大客气，这会儿“您”字一出口，自己也有点丧气，脸上表情更黑了。
陆西星道：“好说，好说。但是，你对芙蓉可是真心的？”
黄升闻言，拧起眉毛：“那是当然。”
那日自己被陆西星按着处理伤口时，芙蓉一直站在旁边，脸上关心神色便令他挪不开眼。之后，她还上来为自己擦汗，身上微微清香，着实缓和了不少痛意。
陆西星见他语气肃然，不似作伪，默默鼓起掌来：“不错，不错。”鼓完掌，她又问道：“芙蓉的意思呢？”
黄升难熬起来，憋出一句颤颤巍巍的“不知道”。
陆西星道：“我看她刚刚害羞，怕是也有点意思。不如这样，你直接去问，就算她不喜欢你，你也好及时收心。”
芙蓉是被她救出来的，有了之前在青楼的遭遇，怕是很难信任男人，也不敢去信任男人。
黄升闻言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您别跟大人说。”
陆西星笑着应了，又见黄升想补充几句，但阿良与刘凡边笑边闹从里间出来，他这才收住了话，板着脸坐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