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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丹颜阁求画(1/1)

梓琳宫晨间由清江领了四名仙侍于前厅伺候帝君用膳,琼珖帝君向清江使个眼色,清江立时领了众仙侍退下。

琼珖帝君对御南风说:“此事过去了半年,仍未查出个什么,吾亦是心焦。你是吾天庭股肱之臣,天庭防务素来由你掌管,吾是放心的,竟然有贼子将心思动到你头上,简直是藐视天庭圣威。近来魔域魍魉消静了,传闻是遁逃了,你此番下界,可有探查到踪迹。”

御南风拱手行礼,道:“禀帝君,我曾暗中追查魔域族人下落,听闻是迁居极东之地。然我前往极东之地海州,并在海州州府宾城盘桓旬月,并未查到蛛丝马迹。莫非是消息有误,或魔域族人确已迁居,只是行踪悄秘,难以探查。”

琼珖帝君站起身,在厅内走动几步,对御南风说:“你这消息从哪里来,可靠吗?”御南风不敢欺瞒,只得如实禀明,“应是可靠,提供消息的是一位白氏朋友,白氏自祖辈起便为魔域尊主家族看守陵墓,从不介入魔域与天庭纷争。这位朋友曾与我一同追查,尽心尽力,行止并无异常。”琼珖帝君笑说:“南风仙君此番凡间之行收获颇丰啊,又是师妹又是朋友,吾真是羡慕。吾日日在此批折子、上朝,怕是不能再有你们少年儿郎的快活啦。”御南风忙说:“帝君春秋鼎盛,仔细将养着才是天庭的福分。”

“哦,你这是嫌吾老了。”琼珖帝君说完,辞别了御南风,去内殿更衣,准备上朝了。

御南风并未向帝君坦陈他对此事的怀疑,假若幕后之人若果真是天庭上仙,则此事太过重大,不可不慎,且现下这仅是他与南宫的推测,并无实证,因之,只宜暗中探查,倘若消息泄露,便更难查证了。

苏岭已是冬了,山里的雪难化些,终日里看到的都是皑皑白雪,山上是白的,房顶亦是白的。只有赤瑕宫里还有些颜色。今日,新招录的一批女官进宫入职,一列年轻女子皆披了鲜红的斗篷在官道上依序走着。

新入职女官依制俱要先至赤羽殿,由宗主主持行册封典礼。

南宫凤箫为新入职女官颂了玉卷丹书,她望着凤座下芳华年华的女子,不禁感慨青春易逝,红颜易老。一霎时她又觉出自己有些失态,重又无限慈爱地望向这些头戴黑色纱帽身穿绛红色官服的少女,真真是纤身玉立,个个美态天成。

杜先生的女公子杜若也在其中,杜先生见女儿日日愁闷着,寻思给她寻个差事或者可消解些。杜若也乐意当这个差,于宫中行走,多到南宫宗主面前厮磨着,也可多打听打听杳杳的消息。南宫宗主耳目众多,坐居山中便可知天下事。

杜若的差事并不繁累,只是到各职司衙门送些个公文,收集些折子,来回跑个腿罢了。前些日子,杜蘅被指去通天苑负责防卫了,这兄妹俩还能时常在宫里见着。

一日,杜若的差事被派到了通天苑,办完了差顺便去哥哥的职所里坐坐。

“我看你这八成也是个闲差,通天苑何等样地方,哪有人敢在此处做乱,你也就是个摆设吧。”杜若见哥哥日日闲坐,不免打趣他。

杜蘅哪肯服,说:“不要瞧不起人,不管怎的此处总是赤瑕宫最紧要的职所,你可知保护于此处修习的人意味着什么。那季公子怎会看上你,口口声声要求娶你,真是万想不到,能在比试中拔得头筹的人眼光却是如此不济。我若能拔得头筹,必是马上求娶杳杳,一刻也不能耽搁。”

杜若笑着说:“就凭你,还头筹,你被白公子一掌打下擂台,只怕是要被人笑一辈子了。杳杳才瞧不上你。”

二人正说笑着,忽听外面有人咳嗽一声,待推门而入,原是季徽城来了。

季徽城向杜若略一行礼,说:“听闻杜姑娘在宫里当差了,日后多来通天苑走动吧,这里差事不多,却可喝个茶闲话一时。”

二人于赤瑕宫中遇见了几次,每次季徽城都是以礼相待,并无逾矩之处,此时杜若看看季徽城,觉着也没那么讨厌了,便接了他的话说:“喝什么茶,你可有好茶招待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是挑嘴不过,白水都不肯喝,吵着必是要吃酥酪,可把杳杳阿娘急坏了--小祖宗,这一时到哪去给弄酥酪啊,且吃个乳饼别饿坏了。哈哈。”杜若把南宫宗主的话学得维妙维肖,杜蘅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笑了半晌才喘匀了气,对季徽城说:“瞧吧,这便是青梅竹马,小时候的糗事能给你数出一箩筐。”

季徽城听了却并不恼,只含笑瞧着杜若,仿佛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好的。季徽城从袖中取出一副毛圈的手笼子,往杜若手上一塞,脸色羞红,说:“这是不几日前刚得的,想着天冷了,你且拿着暖手吧。”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你--”杜若话还没出口,季徽城已快步走远了。“他该不是对你动真心了吧,可怜见的。”杜蘅直咋嘴,白瞎了季公子的人才似的无限惋惜。

杜若拿着手笼子有些呆傻了,手笼子倒没什么可稀罕的,只是裁了手笼子的织锦上的花纹竟是杜若花的,他竟还特特去寻着织了杜若花图案的料子来做了这个,可见是用了心的。这季公子倒还有几分可爱,杜若不觉间脸上有些发热了。

南宫杳杳到含章书苑去的多了,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与此处的仙侍、执事、掌事的都混个脸熟,而统领此处的未真仙君据说出去仙游了,南宫暂未见着。

这日,南宫扫书扫的累了,且到书苑一层大堂转转,松松筋骨,书苑的执事芳冰仙子恰在此处,拉住南宫神秘一笑,说:“你且陪我去个地方,我一人去了数次,那老儿只是不理,求他一幅画也忒难了些,或他见你是个生脸,不好驳了去,顺带着也能给我画上一幅。”原这芳冰仙子是想去求墨梅仙君一幅画像,说的如此委屈,可知于天庭之中想让墨梅仙君给画一幅画像确实并非易事。

南宫这才想起,旬月来日日泡在此处,原是想着得闲了去墨梅仙君处一访,也瞧瞧天庭的丹青妙手是否真的名副其实,竟也是忘记了,今日得了这个借口正好可去一观。南宫心里一动,想起了阿娘的画像。

墨梅仙君的丹颜阁打眼一瞧便显出与别处的大不同来,此处楼阁皆是雕梁画栋,色彩缤纷艳丽,那斗拱之上描画的花鸟虫鱼把赭石、朱砂、石青、藤黄、胭脂,但凡能数得上的彩料全涂个遍,明媚鲜妍令人目不暇接。再望一眼藻井,层层向上递进的辉煌配色,以饱和的色彩相互碰撞,泼洒渲泄出作画者浓烈的情感。

南宫观之啧啧称奇,但闻其名本以为墨梅仙君是一位清心寡欲只喜水墨山水的清逸神仙,没想到这仙君如此热爱色彩,对色彩的运用如此热烈奔放。

仙侍引二人进到仙君的画室,南宫四处瞧瞧,画室四壁悬挂着不少画作,青绿山水图、仕女图皆有。南宫未及细瞧,墨梅仙君从内室出来了,趿着便鞋,披散着头发,只见他眼窝深陷,眼下还有些淤青色,神色显着有些疲惫。

他目光散淡地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随后目光停留在南宫身上顿了一下,“也是来寻我画像的?”显明着是在问南宫,南宫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般不拘小节的作派她还是头一回见。

芳冰仙子往前凑凑,对墨梅仙君说:“仙君给我画一幅吧,我已来了多次,仙君只是不允。”墨梅仙君并不瞧她,淡然答道:“不画。”南宫见此情形觉着甚是不妙,便欲拉了芳冰仙子快些离开,墨梅仙君朝她一指,说:“下次你一人来此处。”南宫只好点头。

二人从丹颜阁出来,南宫觉着心仍是跳个不了,这墨梅仙君实在生得古怪,偏是这般性情的人竟还有人将其视为神明,一心求画。

“这墨梅仙君的画像真有那么好?”南宫问芳冰仙子。

“岂止是好,简直是神。墨梅仙君画出来的女子栩栩如生,形神兼备,他那墨笔往那眼珠上一点,那画中的女子仿佛便能活起来,从画中走出来一般。”芳冰仙子说着现出一脸痴相,南宫只是不信,还能比阿娘的画像更好?可墨梅仙君盛名在外,天庭怕再难有比他更会给女子画像的仙君了。阿娘的画像会是他画的吗?可脑海中一浮现墨梅仙君的相貌,这个刚冒出的念头似乎就忙忙打住了。

“芳冰姐姐,含章书苑的书无所不包,可我读了许多日子的书了,为何未见讲四大帝君的?”芳冰仙子在含章书苑任执事已久,南宫琢磨着或许能跟她打听出些什么。

芳冰仙子一笑,说:“那自是有的,你若寻不见,必是未真仙君收入自己的私橱了。可这书你见不着。”南宫听了一脸天真的问:“为何?我早就听闻四大帝君英明神武,功劳盖世,还以为到了天庭定能拜读到讲述他们生平事迹的宏篇巨著,既是有著书,为何又不让人读?”

二人已回到含章书苑,大堂里虽无人,芳冰仙子仍是四下里瞧瞧,悄声对南宫说:“你来天庭的日子短,诸事不知。四大帝君在仙魔大战中英勇牺牲皆已战陨本是天庭人尽皆知的事迹,可据记录史实的史官私下里传出秘闻,此事或另有隐情,苍梧帝君并未战陨,而是自爆仙灵而陨,而且苍梧帝君可能是--”说到此,芳冰仙子赶忙捂嘴,不论南宫如何套话,都不肯再多一言。

观芳冰仙子神色,天庭中关于苍梧帝君的传言应是风传已久,天庭将此事列为秘档不外传必有原因,可禁不住好事之人私下闲话出去,传成了扑风捉影的谈资。

这日南宫早早回到昱檀宫,等候御南风歇了公事好在一处商议此事。恰逢天庭内苑防务换防交接,等御南风办完了差回来已过了摆晚膳的点儿,南宫让春融去将饭菜热了来,赶忙拉御南风坐下。

“今日听到关于你父君的传闻。我在含章书苑久寻不见天庭记录四大帝君事迹的文卷,觉着此事必有蹊跷,今日从含章书苑的执事处探听到天庭将文卷列为秘档,并不外传,但此事已被史官私下传播,瞧执事的神色,内容似乎颇为不堪。”南宫将听到的一五一十讲与御南风。

御南风并不显出惊讶,淡定的说:“此事我亦暗自探访许久,知晓此传闻者皆讳莫如深,遮遮掩掩,我亦疑心天庭秘档记录内容可能确是--”“可此事必得查个明白。以你的身份,你若公事公办公然调阅秘档自是不妥,不如我来想想办法。”二人正悄声议着,容歧进来了,南宫赶忙噤声。

容歧来问晚膳已备好了,仙君是到膳房用膳还是就便摆在寝殿。御南风示意简便行事,不必烦琐,知南宫为着等他,尚未进膳,让容歧下去着春融添个汤,吃些热食好暖暖胃。

已是子时,御南风批完公文,整理了书案正准备去就寝,南宫杳杳披着件外袍蹑手蹑脚一颠一颠跑到他跟前。

瞧她样子悄秘,御南风亦故意低声悄秘的对她说:“夜深了,你不去歇了,是又要去何处耍?”南宫凑到他身边,用更低的声气说:“我躺了半晌,横竖睡不着。突然有了个主意,忍不到明日,特来问你意下如何。”她将脸贴到御南风耳边一阵低语,如此如此,御南风一脸难以置信,“他未必肯吧,你这主意太唐突了些。”南宫的意思是不试试又怎知行不通,说办就办,二人去前室唤上春融,三人脚步轻巧溜出了昱檀宫。

院内一株木子树长得颇高大,暗夜里并没有风,一簇枝叶簌簌轻响了两声,一切又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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