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我将从你的世界全面退出（1/1）

雨停了，医院的显示屏上终于出现了叶妈妈的名字。

继父第一个发现，连忙叫起叶曦辰和刚来不久的简昭，三人一齐向着手术室门口跑去。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们走了出来。

徐老先生看起来有些疲倦，他的年纪摆在这，再怎么身体好也是比不上年轻人的。一出手术室，那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便搀扶着他在一旁坐下。

继父连忙上前，迫不及待地问道：“医生，手术怎么样啊？”

徐老正接过儿子递来的水，听到询问，他还没说话，倒是之前的主治医师等不及开口：“手术很成功，您放心，先让徐老先生休息一下。”

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退休这么久又回来进行一场这么大的手术，不免精力透支。

主治医生这句话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叶曦辰的眼眶直接红了。他真的不能再承受母亲的离开了，幸好，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简昭没想到自己赶来得那么及时，听到了医生亲口说出手术结果。这样一来。她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此刻，手术室外的所有人脸上皆是欢喜。

倒是那主治医生一脸崇拜地看着徐老，忍不住说道：“这次多亏了徐老先生，手术中途有发生过危机，还好老先生有经验，这才挽救了回来。”

听到医生提起手术中的惊险，方才松了口气的众人一下子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继父连忙问道：“那医生，这手术是算成功吗？会有什么影响吗？”

主治医师摆摆手：“危机已经暂时解除了，肿瘤已经摘除了，后续主要看恢复，以及有没有并发症和后遗症。总之，病人目前已经离开鬼门关一大截了，不用太担心。”

继父点了点头，听着医生说不用太担心便放心了几分，然后，又朝着坐在椅子上的徐老先生鞠着躬：“辛苦您了医生，救命之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叶曦辰也弯下腰，对老先生表示了诚挚的感谢。

徐老先生虽然有些累，但看着两人的道谢还是笑着回应：“不用谢，我们是医生嘛，救人是我们的天职。”

叶曦辰笔直站着，对于自己的职业有了几分更为深刻的归属感。

很快，叶妈妈被护士推了出来，转去了病房，继父也连忙跟了上去。

叶曦辰被主治医师叫住，术后恢复是有风险的，而且脑瘤容易反复，刚才医生是怕家属担心，没有说太多，但他和叶曦辰打过交道，同是学医的，和这孩子说说这些注意事项自然更好。

只不过，临走前，叶曦辰和医生说了什么，医生点点头先行离开，而他在简昭身边停下：“陪我来阳台说说话吧。”

简昭愣了愣，跟着他来到了阳台。

此刻外头早已停雨，有稀薄的阳光透着正渐渐散去的云层洒下苍穹。

“这段时间，谢谢你。”少年的嗓音一如记忆中澄澈，然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看着远方的夕阳，眼神平静：“你以前说，因为我曾经陪伴着你度过了亲人离世的痛苦，所以在我艰难的时候，你也会在我身边。”

“你做到了，也很好地完成了，”他转过头来，带着浅浅的笑意，“所以，你不欠我什么了。”

好像有一道尘封已久的枷锁被人打开了，无数的殚精竭虑与困顿愁苦都被解放了出来。

身体，好像轻盈了一些。

“叶曦辰。”简昭嗫嗫地念出他的名字。

“嗯，我在。”他望着她。

这一瞬间，时光好像倒流了。

她和他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高中毕业那天，回到了本该赴约的那一天。

“要不这样吧！高中毕业的时候，如果我们两个那时候都还没有男女朋友，我们再考虑要不要在一起。”

年少的约定在泛黄的记忆中重新浮现了出来。

他们本该在毕业那天相见，本该在那天发现彼此心中都还爱着对方。

然而，他失约了。他们错过了。

此刻，他们好像续上了那个约定。

现在的她和他都没有男女朋友，只不过，他们不能在一起了。

曾经的约定，延迟了两年，终于得到了答案。

“回去吧，那个人很爱你。”叶曦辰的嗓音很温柔，就像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般。

夕阳一点一点沉没在了地平线下，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身边的人早已离开，阳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放手了，彻底放手了。

他将从她的世界全面退出。

记忆回到昨晚，在看见徐老先生的时候，要是他没和对方打招呼就好了。

昨夜，他在走廊遇见了刚和医生开完会的徐老先生。他问了声好，然后想起了白天时对方有些奇怪的询问，于是便开了口。

“您之前是认识我吗？”他问道。

徐老先生停下脚步：“我之前不认识你，但我听说过你。”

“从哪里听说过我？”

徐老笑了笑：“从一个小辈那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可以说是从你朋友的男朋友那里听说的。”

叶曦辰一愣。

“简昭你知道吧？他男朋友拜托我帮忙的。”徐老不急不缓地说道。

可这话落在叶曦辰耳中，却是晴天霹雳。

徐老是暮光请来的，能够救他母亲的医生，和暮光有关。

“那小子说她女朋友欠了你什么，所以他来还，拖着腿伤来首都找我，求我帮忙。”徐老想起那个固执的少年，也有些感叹。

后来，徐老说了什么，叶曦辰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站在走廊许久，连灯都熄灭了几盏。

他能够拒绝徐老的帮助吗？

他做不到，这可能是救治母亲唯一的希望了。

可是，他若是接受了，便是承了那个人的恩，也就，再也没有资格去争抢简昭。

他想了一个晚上，仍是没有结果。

可是天亮了，母亲被推入了手术室，他看见了主治医师拍了拍继父的肩膀，告诉他这位徐老是一位多么厉害的医生，让他放宽心。

他怔怔站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后来，简昭来了，她陪着他一起候在大厅。

他在挣扎，他不甘心放弃。

于是，他说了强硬直白的话，他让她去忘记那个人。

这是他最后一丝期盼与挣扎。

然而，她说，她很爱那个人，甚至于爱到自卑，爱到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天黑了，他的眼眸藏在夜色里，连面上的湿润也看不见。

他就那样静静立在阳台上，像无数个等待简昭来到医院的下午一般，只是，这一次他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然而，这里并不止他一个人。

走廊上，黎周紧贴着墙壁，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生怕被那个人发现。

今夜的星光多么璀璨啊，就像泪珠一般。

简昭是一个人走回宿舍的。

黄昏的光线很朦胧，路灯一盏盏亮起，她的影子交叠在砖红色的石板路上。

影子忽明忽暗，像时钟上旋转摇摆的指针，带过了无数年华。

简昭的脑子里划过无数景象。

有一个年少的她，依偎在一个白衣少年身边，他们同撑着一把伞，走过那淅淅沥沥的雨幕。

少女两腮坨红，面上满是甜蜜的幸福，那白衣少年也微扬着唇角，眼里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他们轻轻笑着，从她的记忆中走出，然后，越来愈远，逐渐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然后，眼前浮现了一个醉醺醺的少女，这时候的小姑娘已经比之前大了许多，褪去了青涩，可却依稀能够看见过去的一丝影子。

少女的步伐凌乱，脸颊也是红红的，只不过这是因为酒精。

有一个身姿清雅隽俊的男子牵着她的小手，眸光温柔，耐心仔细地倾听着小姑娘每一句胡言乱语。

小姑娘说喜欢小狗，男子便点点头，告诉她以后他们也要养一条小狗。

这两人手拉手走在夜色里，就像此刻的简昭一样。

她忽然顿住了脚步。

她记得，那是她和暮光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她陷在过去的枷锁中，踌躇着没有勇气上前。然后，恰逢方千郁在酒吧，她去接人，却也把自己喝醉了。

于是啊，他也来接她了，不过那个人可不像她那么不靠谱，他细心照顾了她，领着她离开酒吧。

那些昨天此刻重新浮现在简昭眼前，她忽然觉得那些记忆好珍贵，好不舍。

一切好像回到了正轨，叶妈妈得救了，叶曦辰也放手了。

她真切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似乎更加轻快了，就像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人卸下了，她忽然有些轻松的不自在感。

可是，然后呢？

她觉得心脏有些空落落的。

曾经那里填满了各种东西，有年少的回忆，有对叶曦辰的愧疚，还有对他的爱。

可是现在，回忆随着新的生活而逐渐淡去，愧疚也在那个人的放手下失去了立场。

简昭其实是没有想到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叶曦辰会如此平静地对她说你不欠我什么了，甚至于，告诉她有人很爱她，让她回去。

她能够感觉得到，这一次，叶曦辰真的放下了。

哪怕以后他再有什么困难，也再不会需要她。

他们两清了，所以，他放她走。

是什么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改变，简昭并不知道。但这的确是她所期盼的。

渴望挣脱过去的牢笼，企盼年少的缘分能够圆满画上句号。

如今，这些憧憬竟都实现了。

简昭觉得有些不真实。

再然后，便是沉淀下来的结局。

她本以为自己斩不掉和叶曦辰的羁绊，因此和暮光分了手。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一直以为无解的问题有一天竟如此轻松地有了答案。

她不再有羁绊，可却已经推开了那个人。

简昭忽然明白了林珊那天说她选错了的话。

她果然是选错了，总是想着最糟糕的可能，为此不惜舍弃最在乎的东西，只为了将伤害降到最低。

可她忘记了，不是所有事情都会走向最坏的结局。如果是幸福结局呢？可她却早已将自己的退路斩断了。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走进了校园后也没有回去寝室，而是绕着校园中心的湖边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夜晚的校园不缺手拉手的情侣，也有夜跑的人时不时从简昭身边经过。

她的目光毫无焦距地四处飘着，却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林珊下午一下课就看见了沈晔在走廊和简昭说话，趁着那人还没发现，她很快拿着课本偷偷摸摸从侧门逃走了。

可是晚上从图书馆出来，又遇见了正在宿舍楼下等着她的沈晔。

女生宿舍楼下人来人往，她不想在那里争吵，于是两人便来到了这湖边的小树林。

“我想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分手了，请不要再来骚扰我。”林珊的面色很冷。

沈晔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身姿提拔：“我也说过，我需要一个理由。为什么突然和我分手？”

“不是说过了吗？就是不想谈了。”

“你还在意我，为什么不想谈了？”沈晔看着她。

林珊的身子有些僵，像被人踩中尾巴一般跳起：“我怎么会在意你？沈晔你太自信了一点吧？”

“林珊，你骗不了我。”沈晔那丝坚定的视线让林珊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就这么简单，所以，我们别再联系了。”林珊迈动了步子，她不敢继续呆在这里。

然而，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声线带着审判的低沉：“林珊，你害怕了。”

林珊的步子一顿。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足以让你这样推开我？”沈晔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囚困于笼里的野兽。

他们已经分手了半个月，然而这半个月里，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这段感情，一次又一次地挽留，却换来一次次的冷漠。

那曾经坚定相信着的在意，如今也微微动摇了起来。

他低垂着眸子，眼神忽然深了深。

“也许，真的是我太自信了。”他忽然变了情绪，扯出一抹笑。

“可能你对我真的还有一丝在意，可那份在意太渺小了，渺小到你可以随时抛弃，却连一个答案也不屑于告诉我。”

“林珊，我们这段感情刚刚开始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长久吧。”男人的问题像是一句陈述，带着尘埃落定的荒凉。

林珊的指尖深深陷进了肉里。

这段感情的开始，的确是个偶然。

只是偶然遇见了他，偶然收到了表白，偶然发现自己心动了，于是，也偶然地在一起了。

她本就不是个期盼着爱情的人，当恋爱敲响了房门，她也只是想探进去瞧一瞧而已。

长久？她在一开始的确没有想过。

可是，她知道，沈晔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