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相柳，我梦见你送了我一个大肚娃娃（1/1）
顷刻，沙滩上的沙子开始缓缓滚动，然后越来越快，一阵大风自西往东席卷过来，卷起地上的尘土，沙粒，七零八落的树枝，渐渐地，风速越来越大，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小夭几乎要站立不住，相柳眼尖手快，霎时扶稳了她。
飞廉坐在狂风之中，稳若泰山。
连他的发丝都只是轻轻地摆动着，果然是御风之人。
相柳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朝着小九儿喊道：“小九儿，跃上去，跃到风中去。”
正在海里欢腾的小九儿听见相柳喊声，长长的鸣了一声回应相柳，瞬间从海里跃出，腾空而起，蹿进了那股狂风的风眼。
小夭和相柳抬头仰望，小九儿那海豚身体一遇风便开始发生变化，他背上的鱼鳍开始长大，越长越大，身体开始变长，圆润的唇部开始变尖........
飞廉不断变换手印，风的力度和速度不断在增强。
只见他双臂上抬，双手在空中疾速以指结印，金光乍现，骤然包裹住飞廉，他整个人牢牢地坐在金光之中。
然后他将左手虚虚覆盖在右手之上，作旋转状，蓦地，双手拉开一尺宽距离，旋即狠狠往地上压去，压下去那一瞬，天边乌云翻涌，海里巨浪滔天，那股飓风与海里巨浪交接旋转，像是要将天地万物都吞噬进去。
小九儿全然不惧，随着风暴的升级，他的身体变得愈加庞大，通体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的鱼鳍已经完全变为翅膀，覆满了层层有光泽的羽毛，小九儿一声洪亮的长鸣，小夭才发觉，他的声音已从稚嫩的鸣叫变成了浑厚洪亮的声音。
相柳用灵力将声音传到上空：“小九儿，飞高些，再飞高些！”
小九儿听见相柳的鼓励，愈发的开心起劲。
他展开巨大的遒劲有力的翅膀，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飞去。
黎明时分刚刚出现的一点光亮被小九儿那足有千里长的双翅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小夭不禁喃喃叹道：鲲鹏展翅果然能遮天蔽日啊.....
飞廉召唤的风暴越来越剧烈，眼看要引起海底的大海啸。
小九儿一个俯冲下来，振动翅膀对着风暴之眼狠狠扇过去，竟然生生将那风暴之眼的风速给缓冲了下来。
相柳和小夭看得目瞪口呆。
风暴的加剧使得小九儿越发兴奋，他时而俯冲下落，时而振翅翱翔，展现出这上古稀世神兽独有的力量。
他全身的羽毛闪烁着金光，散发出一种古老神秘的气息。
相柳和小夭仰头看着，他仍然是他们的小九儿，又好像不再只是他们的小九儿。
这一刻，他属于天空，属于他自己。
蓦地，小九儿展开双翅，猛裂挥动。
强大的气流从他的羽翼中迸发而出，将风暴中的黑云和乌雾一扫而空。
他俯身往下坠，离开了被他遮住大半边的天空。
光明骤现。
天边的朝霞绚丽夺目，在小九儿的离开之后全然呈现出来，旭日东升，风暴逐渐平静。
小九儿低低地盘旋，鸣叫。
然后扑通一声回到海中。
半晌，不见小九儿上来。
小夭不禁有些担心，正要跃入海中看看究竟。
相柳伸手拦住她：“不必去寻，相信他。”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海水中逐渐有了动静，浪花翻腾起来，一个五六岁小孩模样的男童从海水中走出来，稚嫩的脸上竟然带着些傲气和不经意的漫不经心，一如相柳当初在水面行走的样子。
他的头发竟然与相柳一模一样，满头银丝，飘然胜雪。
五官像极了小夭的清秀，但眉宇之间又隐隐透着相柳的妖异之美。
他面色沉稳，一步一步从海水中走到沙滩上，用仍然稚嫩的声音对着相柳和小夭喊了一声：“爹爹，娘亲！”
小夭飞奔过去，捧起小九儿的脸细细打量。
相柳笑道：“小夭，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你儿子，让他先过来见见飞廉吧。”
小夭将手松开，对小九儿说：“小九，快去谢谢飞廉叔叔。”
小九儿对小夭点点头，然后走到飞廉的跟前，弯腰深深鞠了一躬：“小九儿多谢飞廉叔叔相助。”
飞廉微微一笑，起身回礼。
“不必多礼，小九儿。飞廉叔叔能够帮助到你，荣幸之至。”
相柳和小夭也走了过去，再次感谢飞廉。
飞廉笑道：“相柳，你我之间，不必过多客套了，不然就见外了。日后我若是讨了夫人，还想去你家做客呢。你若这般客气，我可就不好意思去你家了。”
相柳点头称是。
两人并肩走在沙滩上，难得放松地聊了一会儿。
这时，沙滩上已有三三两两的渔民出现，人族毕竟还是不太欢迎妖族的。
飞廉朝那几个渔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敛了笑容，认真道：“我该告辞了....相柳，你们.....很快和轩辕会有一场血战啊.....”
相柳：“是的，很快了。”
飞廉抿抿嘴唇，喉头动了几动，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他将双手拱了一拱，“请....多多保重！”
飞廉说罢，上前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相柳，然后后退一步，再次拱手，转瞬便消失了。
相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小夭。
方才听见飞廉所说的小夭，马上切换了一个笑脸给相柳。
相柳忽然觉得小夭的笑脸让他心疼。
这时小九儿脆生生喊道:"爹爹！你过来！”相柳闻声回头，仔仔细细打量化为人形的小九儿。
之前小九儿从海里走出来，那神态眉眼像极了相柳。
此刻细看，五官之间又分明是另一个活脱脱的男孩版小夭，多了几分俏皮和灵动。
忽然天空之中一声长鸣，毛球来了。
小九儿抬头看着毛球，使劲朝毛球挥了挥手。
毛球兴奋地盘旋回应。
过了一会儿，毛球俯冲下来，直直降落在沙滩上。
它的嘴里叼着一封信。
洪江给相柳的。
相柳疾步走近毛球，将它嘴里的信取出展开。
只有五个字。
“三日后速归。”
相柳眉头紧锁。
小夭看着相柳的神情，便已猜到了八九分。
小九儿看着相柳：“爹爹为何不高兴？”
小夭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小九儿的头：“爹爹要出门办事去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小九儿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相柳将信焚毁，伫立在原地，半晌没有挪动步子。
小夭静静的等着。
小九儿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爹爹?”
相柳终于有了反应，他冲着小九儿微微一笑：”九儿，今日你得了人身，爹爹和娘亲带你去城里庆祝庆祝。”
小夭心里难受得很，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走吧，小九儿。”
小九儿忽地挣脱小夭的手：”不想去城里。我想回海底。”
小夭不解地看着他。
相柳也等着小九儿回答。
“爹爹，娘亲，我在这之前一直在海里生活，我的朋友们都在海底。我想回去和他们一起庆祝。”
相柳和小夭对视一眼，小九儿确实说得没错。
他的鲛人朋友，还有那只大海龟，那两头隔三差五便来找小九儿玩的小鲸鱼，全都在海底。
相柳说：“那就.....回海底，走！”
三人整齐划一地纵身一跃，海面溅起朵朵浪花，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海面。
这是小九儿第一次以人身在海底里畅游，他和相柳相互追逐，一会相柳领先，一会小九儿领先。
小夭在后面边游边想，这父子俩还没用原身，这要是用了原身，我哪里追得上？
就在小夭愣神功夫，一抬头，小九儿已遥遥领先，落在后面的人眼里，只剩下一个黑色的上下浮动的圆点。
相柳靠了过来：“到我背上来，不然追不上这小家伙了。”
小夭刚要拒绝，忽然想到，他这一离开......
于是连忙绕到相柳背后，轻轻趴了上去。
相柳让她紧紧扶住，瞬间便象箭一样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小九儿。
小九儿侧头一看，乐了。
他又暗自加快速度，把相柳和小夭甩在身后。
你追我赶到了海底的家，小九儿发现，他们之前住的大贝壳旁边多了一个小一点的贝壳，其实并不小，但与之前那个比，的确是小了些。
对比起来，大海贝是成年人的家，小海贝就象是小孩的独立房间。
小九儿走进去，不由惊喜地叫出了声。
里面全是相柳和小夭带着小九儿出发找飞廉之前，相柳托鲛人朋友为小九儿准备的礼物。
小九儿带着惊喜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相柳和小夭，然后迫不及待的蹲下，正要看看他的那些礼物，忽然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看，平日里跟他一起在海底玩耍畅游狩猎的朋友们都来了。
三个小鲛人手中分别托着各自为小九儿准备的礼物，两头漂亮的蓝鲸嘴里也衔着他们准备的礼物。
小九儿对贝壳外 的相柳和小夭喊道：“爹爹，娘亲，我可以邀请他们进来一同拆礼物，然后再出去比赛吗？我想用人身同他们比试比试。”
相柳笑笑：“小九儿，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必问爹爹和娘亲。”
小九儿满脸欢喜答道：”好咧！谢谢爹爹！”
小夭照着相柳胸前轻轻拍了一掌，“九头妖，你这个当爹的，是不是太惯着儿子了。想做什么尽管去做，那若是他要放火杀人烧山呢？也尽管去做？”
相柳捉住小夭的手笑道：“你未免也太不相信你的儿子了。他身上或许会有我的淡漠和不屑，或许有当初玟小六那份奸猾，也有大王姬的聪明和坚韧，但一定不会有伤害人的心思。否则，他便不会是一只鲲鹏，更不会投生做你我的儿子。上天不会赋予给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毁天灭地的力量。”
“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
相柳牵着小夭进了自己的海贝，一同坐在那张玳瑁做成的榻上。
他们同时想到了洪江的信，同时想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争。
小夭起身，走到珊瑚桌前，拿起娘亲赠与相柳的女娲石凝视片刻，然后转身回到榻边，十分庄重的帮相柳戴在脖子上。
“戴好它，不许取下来。”小夭交代道，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从她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绝伦的锦盒，她将它取出来。
放在榻上，相柳认真地看着。
他甚至不知道，小夭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个精美的锦盒。
他看着小夭缓缓将盒子打开，里面还有一个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的紫檀木盒，再打开，还有一个盒子。
相柳不禁笑道:“小夭，你这盒子里，藏着什么宝贝？居然女娲石都不配放在里面？”
小夭被他话语打断一瞬，手上稍作停顿又继续，很快，最后一个盒子打开。
小夭伸出手去拿的瞬间，相柳已经看见了里面的被小夭当做至宝般藏起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大肚娃娃。
扶桑木制作而成的大肚娃娃。
相柳心里惊道：”这是我想要送给小夭的礼物，可我还未来得及做，为什么小夭此刻拥有一个完整的？难道她跟我想法一样，自己做了个一模一样的？”
正在相柳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小夭已经将娃娃放入相柳手中。
她不想将昆仑镜前前后后的事告诉他，所以撒了个谎：“相柳，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送了我这样一个娃娃，可你一直没有送，于是我记下了娃娃的模样，梦醒后亲自将它做了出来。”
相柳只觉莫名的心悸，因为他感受到了小夭的心跳异常。
他看见了此刻的小夭已泪流满面。
他觉得疑惑，又觉得心莫名的抽痛。
他颤着双手，双手接过娃娃，深深凝视着。
小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之前，想请你帮我打开它。我想让一个人深沉、极致、隐忍的爱得以窥见天明，想让他的爱昭示于天下，昭示于他的爱人眼里，心里。”
一颗剔透的泪珠从相柳的眼中潸然滚落。
他轻轻的答道：“好。”
他睁着泪眼看向小夭，小夭已是泣不成声。
相柳蓄足灵力劈向大肚娃娃，只听一声木质裂开的声音，娃娃裂开了一条缝，相柳继续蓄力准备第二次劈向娃娃。
蓦地，小夭扑了上来。“等一下，相柳，我改主意了！”
相柳看着她，等她开口。
“我想等你从战场回来后再打开它！”小夭坚定无比的说道。
相柳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小夭一瞬不瞬看向他，等他的回答。
........良久，相柳收了那个凝聚了灵力的指头，将大肚娃娃拿起又细细看了一会儿，缓缓的将娃娃放回了盒子，一层又一层，一个又一个，将娃娃仔细藏好。
“好.......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打开它！”
“嗯！”
小夭接过相柳已经包好的锦盒，重新将它放回箱子。
她慢慢直起腰，正欲转身，一双手已从她身后牢牢地将她抱住，相柳的发丝从后往前散落了几缕在她耳旁，他就那样沈默不语，一直抱着她，动也不动，似是要和她一起站在那，直到天荒地老。
贝壳外，一对小小的俪虾亲亲昵昵经过，然后钻入一个小小的洞穴，再也不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