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恐雌缘由(1/1)
面对姜佑的询问,谢舒最终还是道:“母子连心,我想良太妃她定然知晓。说不定,她正化作星星的一份子,在遥远的天边默默守护你。”
姜佑本有些迷离的双眼忽然又变得清明,盯着天幕上最亮的那颗星好一会儿,才无不自嘲一笑:
“自我记事起,母亲便从未笑过,哪怕我在上书房的考教回回第一、又得太傅多次表扬,母亲也只是点点头,从来吝于夸奖。后来皇兄继位,本就冷漠的母亲便日日开始对我非打即骂。”
“几岁的年纪,身上已然伤痕累累。”
谢舒没想到,姜佑的童年如此不幸。
她一时语塞,好在姜佑也没有非要她回应的意思,灌了口酒继续道:“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四岁的我便患上恐雌之症。”
“西夏的进犯使人忧虑,我却知道,那是我唯一能够逃脱樊笼的机会,于是十二那年,我自请入伍;那时母亲还说,我不过仗着皇家身份,倘如无名小卒,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与她怄气也好,自证能为也罢,我请皇兄为我造了平民身份,带上几件衣服便去了边境,六年军中的摸爬滚打使我得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姜佑没有再说下去。
后面的事谢舒也都基本知晓,十七岁的姜佑领兵大破西夏,又在短短四年内打的别国纷纷求饶,成为燕国乃至各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不败神话。
而姜佑所说的这些事,也恰好解释了他一贯冷漠的性子。
回想方才所闻,谢舒有了疑问:“既然如此,为何你近来接触我却……”
话未说完,耳边传来轻微的鼾声。
谢舒扭头看去,姜佑一手枕于脑后,另一手还拿着酒壶放在腹部,浓密的长睫毛微蜷搭在下眼睑处,好似受伤后无甚安全感、随时会醒转的幼兽。
前世与他同床共枕,谢舒却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虽身隔数尺之远,心下没来由感到熨帖与舒适。
时候不早,谢舒起了身,下屋顶前又看了熟睡的姜佑一眼,还是将所着外衣给他披上了。
更深露重。
次日请安后,春兰为谢舒端上瓜果,身后还跟着名嬷嬷。
“见过王妃,靖王爷说了,秋冬将至合该添衣,命老奴前来为王妃量体。”
嬷嬷见谢舒目有犹豫,行了礼麻溜拿着家伙事上前忙活起来:“老奴也是受主子所托,王妃慈悯,定不会为难老奴。”
谢舒:……
我好像啥也没说呢!
一旁,春兰掩嘴偷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待量体结束,“慈悯”的谢舒又给那嬷嬷拿了些银子,嬷嬷自是千恩万谢退下。
很快到了陪姜穗用午膳的时间,谢舒走出房间,及至落英院,听见了内里传来的争吵声。
门口候着的丫头赶忙迎上来。
“见过王妃,大小姐一刻钟前来了,与小姐没说几句两人便吵了起来,奴婢、奴婢只好在此等您。”
谢舒摆手:“今后遇到这等事,只管来禀报于我。”
“是。”
随着谢舒走近,终于听清了里头两人对话。
“二妹妹,说话可要放客气点,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姐。”
“哼,大姐还知晓是我大姐,我还倒大姐已然贯上了莫姓,话里话外都是帮莫慎行那混账说话,真不知那混账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姜穗,我忍你一句不代表能忍你两句,你反复称慎行哥哥为混账,我还没同你算账!”
“算账?大姐当真会叫屈,大姐口出不逊诋毁母亲之时,可想过母亲对你多年养育之恩?你有本事便来,我姜穗怕你不成?”
只听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谢舒与冬青对视一眼,迅速闪身入了室内。
“母亲……”
姜穗一见谢舒,便放下了手中的紫金香炉。
背对着门口的姜念惜却没注意到那些,发现姜穗动作停顿反而得意,抓着那碎瓷片就要往姜穗脸上划去——
“啊!”
危险近在咫尺,姜穗忍不住惊叫。
而后只听骨骼一声脆响,又一声“啊”传来,这次是姜念惜发出的。
情急之下,为免她伤到人,冬青出手卸了姜念惜的腕子。
姜念惜瞪了冬青一眼,眼中闪过怨怼:“母亲,您身边这个死丫头实在……”
“冬青自小侍奉在我身边,后又随我嫁进王府,”谢舒淡淡扫了姜念惜一眼,“而自你入府,春兰冬青没少看顾于你,这十余载的情分,你便是叫声姨母也不为过。”
“再者,方才也是情形所迫,你拿着那瓷片子就往穗姐儿脸上划,冬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就是个奴才,也配和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相提并论?
姜念惜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母亲说的是。”
而后,在谢舒的示意下,冬青为姜念惜接上了脱臼的手腕。
姜念惜满腔怒火,但还是忍住了打冬青一巴掌的冲动。
她绝不是怕冬青,也不是打不过冬青,只是此刻还有别的事要做。
“母亲,穗妹妹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了,”姜念惜向谢舒展示手臂,“您看看,穗妹妹把我新衣裳的袖子都给抓破了!”
谢舒顺势看去,余光却瞥见了胳膊往背后藏的姜穗,走到近前,发现姜穗小臂一团青紫:
“你抓的?”
“我……许是与妹妹争吵时没注意。”
真是的,她衣裳都破了,母亲怎么还顾着姜穗?姜穗的胳膊又没破!
闻言,姜穗只是看向谢舒,并未理会姜念惜。
母亲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拉偏架的母亲了,她相信,母亲有决断黑白的能力。
谢舒坐在案前:“姊妹二人为何打架?”
姜穗身上那青紫很明显,姜念惜有些心虚地看了谢舒一眼:“寻常嬉戏罢了……”
“你胡说!分明是你说什么母亲果真像莫慎行那混账所言人老珠黄,我才要打你的!”
“慎行哥哥才不是混账!你住口!”
“呵,莫慎行不是混账,那就是天底下最招人厌恶的狗东西,勾得我大姐心都飞了不说,自小学的仁义礼全都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