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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惧怕死亡的十九岁少年(11)(1/1)

2019年12月25日,距离回家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昨天进行期末考试。我有了沉重的前车之鉴,再加上李哥的帮助,只需要花点时间背背就好,时间对现在的我而言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晚上家奇来出租屋找我复习,然后‘理所当然’的留宿这里。他这家伙一上床就把我抱的紧紧的,和弟弟的坏习惯一样。我猜他们这样的原因是缺乏安全感,但我从不讲破。

11点半,我和家奇就约定好要睡觉。最后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两个人竟然进行了一波相当深入的交流。从小时候的事一直讲到长大,家奇还是那么爱抢话,但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耐心。

我平静地对他讲:“我们是彼此大学里最亲近的朋友,但是,也许下学期一结束,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们会偶尔想念对方,当日后某一天回忆大学生活时,我们都是彼此绕不开的一点。但是,无论交通再怎么发达——”我停顿了一下,用一种遗憾的语气继续讲:“我们这辈子都不会主动相见,也许人的本性都是这样,也许只有我们两人是这样。”

他默许了,他告诉我总感觉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混子,我也总会有这种感觉,但不会对他讲。他说他的梦想是翼装飞行,但需要花费很高的价格,且死亡率极高。

“总有一天,我要试一次。”“我想这个想了好久,从我第一眼看见这个开始。”“等我妈走后我便再无牵无挂,从最高的地方跳下去,活着总要爽一次。”

我笑着表示赞同,适时地发表自己的观点。但我不会告诉他,我有一个所谓的‘梦想’。同时我也不理解像他这样的富二代何至于如此消极?

我们一直谈论到凌晨两点多,第二天还要考试,我以一番总结性的话来结束我们这场‘推心置腹’的交流:“作为大学时关系最近的朋友,我总认为我们应该好好交流一次。也许,我们的友谊就只剩下最后几个月了…”

他抱着我,为我们真心的谈话感到开心,我则尴尬的把他推开。这个夜晚,我第一次失眠整整一夜。家奇睡老贴着我,尽管他那边还有很大的空隙,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导致我一夜未眠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心里的愧意以及对自己不能与朋友真心交流的失望。

2019年12月26日,下午4点半,考试只剩下明天上午最后一场,我来到西湖散心。浩哥约我明天晚上聚餐,我欣然应允。还有两个夜晚,我就可以摆脱这里,投入家乡的怀抱。

上次来西湖是一个多月前,没想到我竟硬生生熬了一个多月不死。每次当我觉得自己快要完蛋时,在我怀疑第二天早上是否能够醒过来时,我都会‘起死回生’再见黎明。

如果我能顺利回去,我一定要写它个天翻地覆。家是一个没有恐惧与寒冷的地方,在那里,经受死亡洗礼的我将会不顾一切地写出自己想写的东西。

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明天考试结束,准备后天回去。可一瞬间我又改变了主意: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多熬一个夜晚呢?说不定正是这最后一个夜晚要了我的命。于是我慌忙改口:“明天,明天晚上我就回去。”

我改签了火车票,又给浩哥打电话取消了聚餐。“来嘛,单单少了你怎么行?”“我心脏痛的厉害,明天安排了体验,一下火车就去医院。”我撒了个小谎。

“那么严重吗?那好吧,身体为重…”

我站在湖边看风景,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感触。我竟懦弱到连聚餐都不去了,我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湖水,回去了。

2019年12月27日,考试结束,中午吃了点面包。下午2点,我只和刘恒打了个招呼,带了几本书、几个

本子、笔、还有天王保心丸,踏上了返回信阳的火车。

听他们说2月20号就要开学,我真心希望自己再也不要来到这个地方。这座古老的城市有着悠久的文化底蕴,但这些都和我毫无关系,它留给我的只有恐惧与冰冷的记忆。

晚上9点30分,火车不出意料的晚点了,这是我经常坐的一趟列车,我喜欢熟悉的东西。弟弟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听说你一会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去火车站接你吧 。’我感到心里掠过一阵温暖,回复:‘不用。 ’ ‘晚上去包夜?’

这家伙,怎么还敢钢丝线上玩火?我现在一听‘包夜’这两个字便会心惊胆战,不由自主的联想到‘猝死’。

拒绝弟弟之后,望着窗外幽深的夜景,胸口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不会抗了这么久,临近家门口的时候死了吧?’这个想法出来后3秒钟,我便感觉呼吸困难,脑子里不断闪过白色的场景。和同李哥睡在一起的那个晚上看见的完完全全的‘白’一模一样!

我攥紧胸口,手心里全是汗,呼吸越来越困难。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发现了我的异样,忙问:“你没事吧?”

还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声音,这真是个好消息!“心脏不舒服。”我虚弱地回答。他小跑过去喊来乘务员,乘务员走了过来,我已不能抬头看他,感觉自己像条濒死的狗一样虚弱。

乘务员给我妈妈打了电话,让她在出站口接我,然后让我坐在乘务间,打开窗户吸氧气。

他不停地和我讲话,问我年龄以及是否吃晚饭。我这才想起从中午到现在自己只吃了一块面包,很有可能是低血糖犯了,之前也有过一次这样的例子。

这世界终究还是好人多,我甚至来不对他们说谢谢。列车到站了,我仍旧话着。背着黑色的书包,双腿发软,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这便是我日思夜想的家乡,是我最后的救赎之地。我缓慢的将自己拖到出站口,在看见妈妈的那一瞬间,终于倒在了地上。

“噫!快起来,把药喝下去!”她把我扶起来,往我的嘴里塞了几个小药丸,就着温水喝了下去。 “还不舒服吗?”她问我。 “好点了。

“是怎么不舒服?” “最主要的是胸口难受,但不是疼——”我把手指放在她的手背上,不用一点力气,“就是这样,不痛不痒,但就是不舒服,甩不掉。”

妈妈去商店给我买面包,我站在熟悉的土地上,自己终究是回来了,逃脱了死亡之神的诅咒。

没有欢呼、没有呐喊,连激动也没有。周围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知道有些人心里的恐惧并不比我的少。而我,已经太累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

吃过了面包,感觉好了一些。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实,仿佛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我们坐着一辆三轮车回到了家里,我见到了姥姥和妹妹,干巴巴地打了招呼,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家里买了一个新鱼缸,里面养了几条鱼,妹妹跑过来怯怯地对我说:“这鱼叫曼龙。”“哦,曼龙啊!”一条蓝鱼,又肥又大,随便一个转身便能引起鱼缸内的海啸。妈妈在跟姥姥形容刚见到我时的情形:“还没看清是谁,他就倒下了。头发哟,你看看,像个毛贼一样。估计至少3天没洗了,这衣服,都结锅巴了!”说着转过来问我:“头发多久没说了?” 我想了一下,含糊的答道:“知道快要回来,有几天没洗了。

“衣服呢?这身黑袄。” 自从上个月30号去辉县把它找出来穿上,已经1个月没换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酸臭味。 “一个月!”我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谁让你们不早点让我回来呢?我就这样作贱自己。

“太夸张了,赶快洗澡!”姥姥进房间去找衣服,我和妈妈坐在鱼缸前聊天。“你现在还难受吗?”她问我。 “好多了,胸口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

“你知道刚才给你吃的是什么药吗?” “不是治心脏的吗?”

“是这个!”她从手里变出来一个小瓶子,上面写着‘脑力清’。

“这是干什么的?” “清醒一下你的 脑子。”

我尴尬的笑了笑,她接着说道:“你,还有好长时间要活,至少还有60年。所以你应该好好活下去。”

我苦笑着,有点想哭,我已饱受这原本不该有的折磨太久。我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颤颤的:“你怎么知道,你是算命的?”

“你现在回来了,胸口还难受吗?”我想说不难受,可我骗不了自己,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我无法对它视而不见。我只好郁闷地坐在那里,沉默的等待了一会儿,洗澡去了。

晚上睡觉时,我把天王保心丸放在了柜子里,我希望自己今后再也不需要它了。我回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床,另一张床上有姥姥和妹妹。姥姥依旧在看电视,每过几分钟会按很多下摇控器,塑料的摩擦声格外明显。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没有什么发生过改变,唯独我的心态有些不一样了。

我以为我会很快睡着,但结果显然不是那样。我翻来覆去直到12点也没睡着,爬起来吃了几粒天王保心丸才缓缓睡去…

2019年12月29日,我被妈妈带回王医院体检,她和爸爸换到了同一个科室——一个充满中药味的房间,整个房间装修的像古药房那样,有两个又高又大的中药柜子。爸爸站在窗子前,背对着我们,手里握着一个杯子。

“爸!”我一喊,他缓慢的转过身来。妈妈抢先解释道:“怕死,要回来做个体检。”“又咋啦?屁事没有体会啥?”尽管是责怪,但语气十分平缓,倒像是在开玩笑。

“心脏有点不舒服。”我小声地讲道。 “快去体验吧。”

我如蒙大赦,仿佛领到了圣旨。

妈妈带我把身体检查个遍,一切正常,健康到难以置信的程度。“现在好了吧,我赌一百万,全中国至少百分之90的人都没你健康。你要猝死,那中国直接没人了。”妈妈笑着打趣我,我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那我当初头晕你为什么让我吃治心脏的药?”我仍纠结这一点不放。“丹参片是活血化瘀的,谁说是治心脏的?”

“我原本压根不知道猝死和心脏有关,一直以为是大脑,那时候心脏从来没有过问题。现在头不晕了,心脏倒是不舒服。”

“这正好说明它是因为你胡思乱想造成的。要这么说的话你身上可以要命的器官太多了,皮肤破个口还有感染死的,你老乱想什么呢?”

“其它的死亡没有那么突然,这个好像是一瞬间就挂了!”

“那你更没必要担心,人的命天注定,这是老天爷的事!”

“我知道,我早然知道了…”

2020年1月1日,2020年正式开启!我曾断定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年。我将年满20岁,带着我写的东西去闯荡。我要扬名立万,让所有人都听见我的声音!

下午陪妈妈和妹妹一起去浉河公园,心脏还是隐约感到不舒服。我边走边搜寻着附近的美女,想要用这种方法来分散一下注意力。路边一排大树座椅,两个女孩蹲在地上背对着我们,趴在座位上窃窃私语。在我即将从她们身旁走过的那一瞬间,左边的女孩突然直愣愣地盯着我,用手戳了戳身边的同伴。右边的女孩转过头来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就在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右边的胸腔突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这姑娘,长的太像熊楚玉了!’目光短暂的交错,转瞬即逝,我不敢回头确认,只好告诉自己:‘是或不是,都与我无关了。’

听说有些人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或许我的心脏正好长在右边呢?不然为什么刚才遇到紧急情况时明显是右边的胸腔在跳动?这样一来我左边胸口不适就与心脏完全没了关系,我不可能猝死,我在自己吓自己。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对妈妈说:“我刚才看见一个女孩,可为什么是右边的胸腔猛的紧一下?我的心脏不会长在右边吧?”

可能是妈妈早已对心脏的问题感到腻烦,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训斥我:“天天就想着一个破心脏,不死也早晚被你自己吓死!”

我发誓,下次再也不和无聊的大人一起出来了,我发誓……

2020年1月2日,放假回来的家德突然的我打篮球,我猜这小子一定是又在学校练了几招想找我Pk一下,之前被虐的还不够惨吗?不过我怀疑自己现在根本打不了篮球,上次在学校打篮球的下场还历历在目:浑身软弱无力,胸口撕裂般疼痛,呼吸不畅。

约了家德在会展中心见面,这小子每次都要我等他。

“哈喽,大佬!”两人简单的握了个手,“啊,这里面在卖东西,咱去一中打吧。”两人一路走到一中,就这点运动量,我的胸口已经有点疼痛了。

幸亏一中不让外校的人打篮球,我松了一口气,照我目前身体的脆弱程度,说不定跑几下人就没了。

既然不能打篮球,那肯定是老地方——网吧啦!玩了一小时,家德在那里激动的大呼小叫,我却忍不住把座椅向后挪,左手捂住剧烈疼痛的胸口,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猝死的念头。又是熟悉的手脚出汗,呼吸不畅,胸口疼痛,而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方法就是:‘痛点在奶头下面,心脏在上面,所以不会猝死。’

家德这个老直男始终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这样的直男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所幸过了几分钟疼痛有所减轻,于是我又开始偷偷在百度里搜索自己的症状…

2019年1月3日,下午我正准备去找弟弟上网,刚走到小区门口,方慧的QQ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她说自己现在正在信阳汽车站,担心迷路,让我过去找她,她请我吃饭、看电影。

“你快来,一会请你看电影,吃饭。”我怀疑她在憋笑,或者是害羞。我摇摇头实在不理解‘路痴’的世界是怎样的,就这么大点地,怎么可能迷路呢?

不过和美女一起吃饭,看电影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于是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向他简单讲了一下情况。

“哎,去找啥女同学咩!过来上网!你上午就答应我了,你是不是要做个言而无信的人?”没办法,经过一番心里权衡,一,我的确更想上网。二、总觉得和方慧一起吃饭,看电影有点奇怪,这是一种相当复杂的感觉,如果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同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孩子在一起,心里一万次痛恨他为什么不是女的,却徒呼奈何。

我终于狠下心来,给方慧打了个电话,她很快接起:“来了吗?这么快!”

“呃…不是…那个,其实我上午约好了和我弟一起去上网,他刚打电话非让我陪他上网,你看...”“所以你就不管我了?陈瑞,你上次在开封大半夜的把我一个人扔上出租车的事我还没给你算呢,这次你又骗我!”

哎呦,还提那种老黄历干什么呢?怪不好意思的。

“慧姐,我上午就答应了我弟的…” “唉,行吧,你去上网吧,下次别指望我再找你玩,哼!” “那慧姐你不会生气吧?” “呵呵,我才不生气呢!”

“那你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不用你管,去上你的网吧!”真粗鲁,还说没有生气……

2020年1月5日,玩了几天的我开始计划写作大计,手机铃声响起,吵醒了我美好的幻想。晓科哥打来了电话,说要来信阳潢川送礼,明天下午可以坐火车到市内

找我玩。我连忙答应下来,心里既忐忑又高兴。

下午我和弟弟去上网的路上,我告诉他大学室友要来信阳找我玩。

“带我一块吧。” “他,他不喜欢有不认识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带弟弟去,反正就是感觉这样不好。 “你们要干嘛?” “看电影吧。”

“6,人家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看一场电影?”接着他教给我一些接待朋友的方式,给我的感觉就像他在教我做事,我自然有点不耐烦。

“知道啦,每个人自有他接待的方式嘛,我这个朋友喜欢看电影。”

接着我们又聊到做一些简单的寒假工赚钱,我很担心这会与我的写作计划相冲突,便委婉拒绝了。

“你还不懂钱的重要性,等你经历多了就懂了。”他这样对我说。我的确不懂钱的重要性,我只知道如果我有钱的话根本没有人敢对我这样讲话,哪怕我还不到20岁。最终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我同意后天同他一起去琵琶台当保安,一上午60块。

上网我最多玩两个小时就受不了了,两小时是一个界限,一旦越过心里就会产生:‘再玩下去恐怕会产生什么危险’的想法。两小时对于之前的我们来讲,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我不行啦,心脏不舒服。”我捂着胸口,装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哎哟,没啥事。” “不行啊,我真不行了!”要不是你这小子突然被送进ICU,说不定我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好吧好吧,看你虚的!”

晚上,我和弟弟睡一张床,这让我想起上次同家奇睡一起的那个夜晚。他俩都是那种黏人的性格,我被反复折磨到凌晨1点多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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