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白府(1/1)
一夜,坦生趴在白府门前一夜,她一直昏迷着,身边有一团若有若无的气。
白府在白雪戈壁深处,府中人丁稀少,鲜有人出门。
风越过不高不矮的院墙,把院墙上厚厚的积雪吹掉了一块,回形的石院子里左侧有个简易搭建的厨房,房顶上积了厚厚的雪,厨房对面院墙下有个烧铁炉子,炉子旁边放着被冻透的光溜溜的大铁锤。院子最里面,有两个石柱支撑的白色兽皮屋檐,屋檐下是一个方形的铁门,铁门上钉着稀奇古怪的铁画图腾。铁门后是个山洞,山洞里住着白家人。
此时,铁门里面门栓响了一声,一个身披白色兽皮的男人侧身挤门走了出来,他哈欠连天的,拾起铁炉旁的快要秃了的铁把扫帚,把屋檐上的积雪捅下来,积雪像一块豆腐落下摔得粉碎,紧接着他又扫了铁炉顶,打铁台,登上梯子扫了厨房屋顶,这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从铁门里跑出来,她悄悄的把门关上,小心翼翼向扫雪的男人探了探头,悄咪咪的抓了两把雪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雪竟然从她手心飞起来,继而整个院子的雪都飞了起来,它们如同白雪瀑布一般,飞出了院子落去了别处。
站在梯子上的男人看着干净的院子和屋顶先是一愣,后想到了什么,目光赶忙在院子里搜索,一边搜索一边从梯子上爬下来,他行动上虽然着急,但言语尽量保持着温雅:“庄庄,你停手,不要这么做。我知道你想替我分担,但这捷径是有代价的,你听话好吗?”
那个女孩穿着厚厚的兽皮裤子和棉袄,像个雪团一样,沿着边边角角伶俐跳过围墙,这一跳让她在雪地里滚了三四圈才停下来。
她跑去大门边,使劲刨雪,直到刨出一块青色石柱,她抚摸着石头又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石柱竟然自己竖立起来,在大门另一边与之对称的另一幢石柱也随它一起竖立,紧接着围绕在院外的四角三墙一共十根石柱全部竖立,一盖青色巨大毡布从院里铁门屋檐上方窜了出来,四边正好挂在十根柱子上,如此,一个巨大的蓬毡就罩住了整个院子,落雪就不会再入院子把院子埋了了。庄庄无比欣赏的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惊叹拍手。虽然这里以前就是这样的,是因为她昨晚和白思岸爬上厨房屋顶玩,玩踢石柱,踢的太高兴了,没察觉有一阵寒风助力,柱子一下倒了一个,青蓬毡一下塌了一块,那一块塌下来砸了他两个的脸,庄庄没什么事,白思岸护着她,被青蓬毡砸晕了,现在还没醒呢。石柱倒了一个,蓬毡塌了一块,原本紧绷的平衡的东西一下子被一阵阴风兜倒了……青蓬毡在山洞上面有个机关,一旦松垮就会被立刻卷回山洞里。这里风大,主要是怕青蓬毡被风吹走,毕竟这是幸运偶得之物,也许再也碰不到了。
这青蓬毡不是一般布料,上面一蹦一蹦的龙鳞纹,如一层一层水波,这是一整块青龙皮做的。一只巨大的老龙,它死在瑶城外的沼泽草滩上,被那时还在镇守瑶城兵器司的白家捡到了。青龙在沼泽上不沉,龙皮不沾一粒尘。这样的青蓬毡上,风雪皆不落。
这样苦寒之处,有人在,就不那么冷了。
庄庄大功告成,她盘着胳膊一副胜利者姿态,仿佛万人敬仰的勇士一般大步跨过门槛,准备接受褒奖,可她知道,根本不会有褒奖。就在她一脚已经入门,要收回另一只脚时,脚背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嘟嘟囔囔:“大门门槛什么时候这么高了。”她忍不住回头查看,这时,一个穿着翠色棉袍,袒露胸膛,赤脚,披头散发的男人从山洞里跑出来,他谁也不看直冲冲的跑到大门口,刨了两把雪,抱出一个人,是坦生。
他刚踏进门里,劲风就把门紧闭。
此时的坦生仍在昏迷,不,是昏睡,她正被困在梦里,梦里她冷的发抖,一个浑身漆黑的人抱着她,而他没有温度,坦生一边发抖一边抬头像看清他的脸,此刻一条黑鱼从他胸口穿过来,那个漆黑的人瞬间消失了……她冷的发抖,怕的发抖…
“战火不止,民生艰难,他被丢在野地里,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被人吃了,我们养了他吧。”白思岸坚定的对白无与庄庄说。
白无英朗之容忽现悲戚,庄庄也一副难过的样子抓着白无的衣裳,眼睛渐渐红了。
白思岸现在说的话和他抱回白戎的时候说的话一模一样…白戎后来因妖祸之罪被瑶城城主处决,白思岸疯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疯了,言语混乱,行为异常,不知冷暖,不知咸淡,但在白无看来,他只是一直和白戎生活在一起罢了。
白无惊异于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外人来,他赶忙上前,去查看坦生的情况,白思岸却躲开了:“你们别碰他,碰了他他就变成妖了,他变成妖,城主会杀了他的!就算他不死,新律有法,人妖分界,人变成妖,人不容,由人变成的妖,妖也不容,他无处可去的…”白思岸乞求的看着白无,突然他向白无跪了下来,他大声乞求:“求你了,别碰他,别碰他!”他低头看了一眼坦生,她昏睡着,脑袋无力的向下仰垂着…白思岸突然愤怒:“他死了!他死了!!我说了让你别碰他!”他紧紧拥抱着坦生,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放声大哭。他绷紧了身子,弓身护着她,仿佛天上下起刀子……
庄庄忍不住流泪,她担忧的抓着白无的衣裳哭着说:“怎么办啊,他又疯了…”
白思岸不忍心让他继续沉浸在失去白戎的痛苦中,只得从袖中抽出几根银针飞快的刺在白思岸头顶…白思岸痛苦的眼睛顿时变得无神,他身体一松眼睛一闭,栽倒在地上…白无将他背起先送去了避风雪的厨房里。
庄庄赶紧把坦生从白思岸身下拽出来,拉扯时,坦生手腕上绑着的铜簪掉了出来…那根铜簪就像大海退化成荒漠后突然出现了一叶扁舟……所有人都习惯了沙漠,它却突然提醒人们这里曾经有海…它也曾经被需要……只是现在它很没用。
白无不禁背后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