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牵手与败归（1/1）

这天，翁小羽在市中医院与手下代表协访客户。在经过制剂楼门前时，树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吓她一跳。原来是树上的果实成熟了落了下来，掉在脚边，却不认识。抬头望去，高高的树上挂满了“小铃铛”——粉红色，十分漂亮喜庆。

翁小羽十分好奇，下属也不认识，询问旁人才知道是桃金娘科乔木，叫洋蒲桃。“小铃铛”俗称莲雾，是一种水果，还是一种具有润肺功能的中药。她真想摘一个下来，可太高。

下午，翁小羽回到公寓，在附近一个水果铺里找到这种水果买了几个，准备回去好好品尝一番。

当她来到门前时，发现有一大束玫瑰花，她惊喜好奇地拿了起来。花中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在火车站广场喷泉，手持鲜花，最后一面！翁小羽又惊又喜，不知是谁。脑中闪过几个人，但不能确定。她决定去见一见，道个别，更想知道是谁。

傍晚，火车站气温依然很高，广场人稀空旷。翁小羽来到喷泉旁并未见有人手持鲜花。向四周望去，也不见有熟悉的面孔，却在广场另一端的喷泉围沿上发现一支花，立刻走了过去。只见一支含苞待放的百合插在一个纯净水瓶里，下面有一本书垫着，书中夹着一张纸条露出头来。翁小羽将纸条抽了出来，上面写着一首诗。

《等一个人》

不想说

没人懂

也没人想听

只想静静等候

一个能懂的人

等啊 等啊

一条小路始终不见你来

再等等吧

春天再角落的花也会开放

秋天再凄凉的窗也会有月光

我虽不帅 会一直整洁以待

再等等吧

工蜂没有爱情也会筑巢守望

梅花没有春风也会含笑冰霜

我虽穷 会一直为你耕种

等 繁华的都市身影与夜对白

等 不去想上天是否真有安排

因为我知道

苟且从不是灵魂的城堡

眺望

长出一棵树

是努力让你看见的路标

终于 你从天边走来

牵我的手 回家吧

家里的灯已亮很久

不必说

你会懂

也用不着说

只想默默守候

一个深爱的夜归人

翁小羽读着读着，眼中满是泪水夺眶而出，顿时明白了。她拿起那本书，作者署名守翁。她左手拿起那瓶百合，右手将书贴在胸口，向四周寻去。此时夜幕降临，广场灯火辉煌，音乐突然响起，喷泉随之喷突而出，像一朵盛开的花。雨帘另一边走来一个人。当喷泉随着音乐变化时，翁小羽看见了对方，于是跑了过去，两人紧紧相拥。

此人是程秉驰，他终于博得美人心。为了这最后一搏，他花了三万元在陶编辑那里自费出书。他急需要强心剂来增强信心。他给自己取的笔名就叫“守翁”。这天上午他拿到了样书就去了李思男的花店买花。然后策划了上面的一幕。

此时的李思男已经离开会所，开了家花店，从事以前的插花技艺。离开会所那天，她素颜简装，除了一个背包外什么都没拿。她又扎起了麻花辫——一根独辫。程秉驰又看到了李思男昔日的身影。当看见程秉驰和翁小羽时，李思男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簌簌直下。翁小羽也流下了眼泪，上前紧紧地将她抱住，说：“小妹，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吧！让我们来帮你！只要你不放弃自己，生活就不会放弃你！”李思男点了点头，哽咽中叫道“翁姐”。

程秉驰建议李思男继续从事插花。李思男准备加盟一家知名连锁花店。程秉驰拿出三万元钱，并号召其他人捐款，共筹集七万多元给李思男。其中翁小羽拿出两万元，董雨曼也给了两万，伍翼凡给了五千。章昊洋因施友盛不接纳而埋怨程秉驰，于是掏出五百块，被翁小羽斥了一顿，才加到三千。李思男坚决不收，说自己的积蓄够，但程秉驰硬是塞给了她。李思男热泪盈眶。她一一记录在本，坚持要还。

火车站广场，程秉驰和翁小羽相拥，彼此成了泪人，随即忘情相吻。音乐为之伴奏，喷泉为之伴舞。当发现有人驻足观看议论才松开。两人来到停车场，在车上继续吻着。

“如果我不答应，你打算离开S市啊？”翁小羽问。

“那肯定不会啊！这不是骗你吗？否则你们这些女孩子怎么会感动啊！”

“好啊，你个坏东西！”翁小羽边说边去揪程秉驰。程秉驰顺势去挠痒痒，两人在车上闹腾起来。

平静后，程秉驰讲出了心路历程。翁小羽靠在他肩膀上说：“其实你不出书我也会答应的！你对待李思男让我很感动。你是一个有情有义有责任感的人，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经历了这么多，我才活明白，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说着，给程秉驰一个深情的吻。

历经风雨，翁小羽越来越深刻了，那些光鲜华丽的外表对她的吸引在减退，倒是人的内在更具芬芳。她越来越被程秉驰的内在品质吸引。她现在累了，渴望有个稳定的感情。这么多年，程秉驰一直默默追求，这份执着和温暖逐渐感化了她。两只手终于牵到了一起。

程秉驰没有金银首饰送给翁小羽，唯一的礼物就是那本自费出版的书，没有什么东西能代替这本书让他充满力量更加踏实和坚定。那些首饰细软他坚信以后会给她补上。

出版社给的三本样书，程秉驰给了翁小羽一本，自己留一本，往家里寄了一本。上市后，他又买了六本，想赠给一些感激的人。

程秉驰给夜森林酒吧荣经理打去电话。电话一直处于关机中，他只得去酒吧找他。当年荣经理那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的才华可以弥补一切”的话一直激励着他，无论如何要赠送他一本。当他来到夜森林酒吧时才得知荣经理已离开了三年，去了另外一家酒吧。程秉驰又来到那家酒吧，得知他年初回家过年就没再来了，据说回家乡打拼去了。大家没他的新联系方式，只知道他家在某市某县某镇。程秉驰感到遗憾，只得作罢，心中默默祝福他。

后来程秉驰还是将书寄了出去，电话留的是那个已打不通的电话。他不知道荣经理是否能收到，但感激已寄向远方。

当叶医生拿着《春瑟袅袅》时投来赞赏的目光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有才啊！不错！”程秉驰说：“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支持！我想这是最好的报答！”叶医生笑了，说道：“谢谢你有这份心！有目标就好！坚持写下去，不论做什么只要坚持就会成功！”程秉驰点了点头。

走时，叶医生语重心长地说：“原来我不能理解你们，认为你们不务正业，大学白读。现在我儿子毕业也干的不是本行。时代变了，这种现象越来越普遍，我们这些老思想也得改一改！不论干哪行，只要自己喜欢就好！想一想，我年轻时很想进文工团当演员，可家庭干涉让我做了医生，也是一大遗憾，有时还会梦到在舞台上演杨子荣。其实对于一辈子来说，开心很重要，干得憋屈就太遭罪呢！”程秉驰感到很欣慰。

程秉驰送给了李思男一本。一则感激当年的温暖，二则激励她，希望她能明白只要心中有梦想就有可能实现。李思男惊喜道：“程哥成大作家啦！”眼中满是景仰。

第四本程秉驰送给了章昊洋。这部书得益于他的宽慰和建议。虽然他的建议误人，但宽慰却让他走出了失稿之痛。这份感激他不曾忘，虽然他不喜欢章昊洋这种人。章昊洋拍着程秉驰的肩膀，笑道：“听我的没错吧！”随后又说：“继续写！肯定会越来越成功的！到时可别忘了我！”程秉驰苦笑着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书是自费出版的。

第五本寄给了郭老师。最后一本想送给伍翼凡，毕竟他懂文学可以提出些建设性意见。可今不如昔，两人之间有了隔阂，程秉驰怕他不领情还误认为炫耀，于是有些犹豫。

翁小羽读完全书说：“夏天这个人物让我很感触，就像看到我自己一样！”程秉驰微微一笑：“其实，这里面不仅有夏天，还有‘春天’、‘秋天’和‘冬天’，这些人物可对应着我们班上的同学。”

“啊？我是说一些人物怎么有点像班上的同学！”翁小羽惊讶地叫道，随即问道，“那夏天是不是就是我？”程秉驰笑了笑，说道：“夏天的原型的确是你！”

“好啊！你把我写得这么惨！”翁小羽说着就要向程秉驰掐去。程秉驰顺势抓住翁小羽的手说道：“原型不等于原样。你肯定会比夏天过得好！”翁小羽又问：“夏天最后到底和谁牵手了？怎么没交代就结束呢？”程秉驰笑着说：“那就看你嫁给谁，我再补上。”

“‘春天’、‘秋天’和‘冬天’分别是谁啊？”

“想知道啊？”

“嗯！”

“亲我一下！”

翁小羽边骂边空心拳在程秉驰肩上捶着。程秉驰一把抱住了翁小羽，两人闹将起来。

就在翁小羽与程秉驰讨论时，程秉驰决定将书送给伍翼凡。毕竟书是用来的，应该赠给喜欢看的人。他相信伍翼凡定能提出有价值的建议。同时他认为伍翼凡如今当了老板心胸定然开阔了。

伍翼凡接到电话道了声“恭喜”，称最近很忙。程秉驰顺带问起公司情况，他说“还行”。看他很忙，程秉驰只得晚点再约。两周后，两人约在伍翼凡公司附近见面。

伍翼凡两侧白发星星点点越发多了，眼角鱼尾纹也出来了。程秉驰感觉他压力不轻。而程秉驰容光焕发，夹克配铅笔裤有形有精神，伍翼凡不由惊讶他的变化。

自从程秉驰和翁小羽在一起后，翁小羽就成了程秉驰的形象设计师，把程秉驰的气质打造了出来。

伍翼凡拿着《春瑟袅袅》略翻了一下问：“花钱了没有？”程秉驰说：“没有，投稿投中的。”

这是程秉驰的统一答复，对翁小羽也是这样。这倒不是因为他要面子，而是给自己打气，给自己的坚持鼓劲，也算是善意的谎言。伍翼凡心生醋意，认为他是来炫耀的。

伍翼凡带程秉驰来到一家装修气派的餐厅。程秉驰说：“我们就去大排档吧，这儿贵。你开公司开销大，还是省点。”伍翼凡心中不快，说道：“就在这儿！这能花几个钱？我公司也不是不赚钱！”

伍翼凡点了一瓶白酒，两人用大杯喝了起来。程秉驰说：“你是懂文学的，今天过来就是送书给你雅正，你看完了一定要多提意见！”伍翼凡自嘲：“我懂什么文学？还雅正！”举杯敬酒：“恭喜你成为大作家！”说着半杯白酒下了肚，程秉驰也跟着喝下半杯。

两人喝得太猛，酒劲上头快。程秉驰问：“现在公司一个月销售额有多少？”伍翼凡说：“还行！”喝了口酒，又说：“感觉很累，压力很大！公司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开的！而且事无巨细，操心的地方太多！人与人之间相处也很累！”程秉驰笑着说：“老板压力大说明钱赚得多嘛！”伍翼凡没感到一点幽默，反而感受到幸灾乐祸。再看程秉驰，觉得一脸春风，心中很是不悦。

伍翼凡的脸越来越红，脸上的暗斑也蒸现而出。程秉驰说：“你也别只顾赚钱，还是要多注重保养，脸上都有斑了！”又说：“翁小羽给我买了一种霜可以去斑，效果不错。我回去把牌子发给你，你可以试一试。”伍翼凡很尴尬，觉得程秉驰在以成功者自居。程秉驰又解释道：“对了，忘告诉你，翁小羽现在是我女朋友了。苍天显灵，终于牵手！”伍翼凡十分错愕，看着程秉驰脸上洋溢着得意，心里很不是滋味。

伍翼凡忽然觉得颜面扫地。翁小羽原来是自己的女朋友，班上无人不晓，现在居然看上程秉驰——这该有多难堪啊！前面有章昊洋横刀夺爱，现在有程秉驰牵手前任，这如何让他在班上抬得起头啊。伍翼凡很是懊丧悲楚！

想起翁小羽，伍翼凡想起曾经，心中涌起一阵失落。就在前不久，她还关心自己的事业将小曾介绍给自己。他端起酒杯将剩酒一饮而尽，脑海忽然闪过章耀东强奸翁小羽的事来。

伍翼凡准备又叫一瓶酒，程秉驰阻挠：“够了，不能再喝了！”

“你够了，我还没够！”伍翼凡又点了一瓶。满杯后，举杯敬酒：“祝贺你们！”说完竟然整杯饮下。程秉驰看出他不痛快，劝道：“少喝点，这样喝伤身！”此时伍翼凡头重眼花，说道：“不要——你管！”

伍翼凡胃里烧得慌，掏出烟来，火机找了一会儿烟才对上。抽了一口说道：“你现在事业有成，爱——爱情也成功了，就——就看我不对劲了是吧？”程秉驰知道他喝多了，起身来扶：“你喝多了。我们走吧！”伍翼凡一把推开：“谁说我喝多了？你——你终于可以同情我了是吧？”

“我可没那个意思，是你自己想多了！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别——别装好人！我知道，看着我失——失败你们就开心！”

“你喝多了。没有谁是你想象的那样！”

程秉驰没想到伍翼凡会如此想。看着眼前的伍翼凡，他又气恼又惋惜。

“你们都——都成功了，就在我面前炫——炫耀！当初如果不是听——听了你的建议，我会成——成现在这样吗？”伍翼凡说完，“哇”的吐了一地。程秉驰努目撑眉，“啪”的一声——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吼道：“你还是不是伍翼凡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就敢于面对，是爷们就不要后悔！当初我只是建议，最终还是取决你自己！”“哇”“哇”伍翼凡又连续吐了两摊。

程秉驰抽了口烟，陌生地望着伍翼凡，说道：“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我真后悔当初帮你拿主意，没想到你如此脆弱不堪！既然你说出来，我就郑重地向你道歉，我错了，对不起！我是吃饱了撑得慌！”伍翼凡趴在桌上，脑袋嗡嗡作响，不一会儿又抬起身子倒靠在座椅上。

程秉驰沉默地抽着烟。平静后说道：“你不要怨我，更多是你性格导致的！我已经很自责了！这是我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说着倒满一杯酒一干而净。伍翼凡努力地说道：“是的，我性格有毛病——活——活该！”程秉驰摇了摇头，起身拎着包，说道：“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说完就向外走去。伍翼凡鼻子里“哼”了一声，努力地说道：“翁小羽被章耀东强奸过！”程秉驰一惊，停下脚步准备转身问个究竟，片刻又径直走了。

程秉驰回到公寓，用手扣触舌根，吐了一便池。他认为今天是自作自受。伍翼凡变得十分陌生，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他和他之间的友情余温已经冷却。

他不再考虑伍翼凡，而是心痛翁小羽。不知她遭受了怎样的伤害，遗憾当时不在她身边。

程秉驰相信伍翼凡说的是真实的，他还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他早看出章耀东对翁小羽别有心肠，而且这与当初翁小羽突然离开章耀东并与之决裂相吻合。其实他一直怀疑翁小羽和章耀东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却没想到如此。想着翁小羽被凌辱，程秉驰金刚怒目，恨不能将章耀东碎尸万段。他想去向翁小羽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凌晨，伍翼凡醒了。回想昨晚懊悔莫及，对自己的表现失望透顶。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连骂自己卑鄙。他知道程秉驰在鄙视自己，在憎恶自己，翁小羽也会瞧不起自己。万一他俩因此分手，他会深感愧疚。程秉驰的爱情是如此得来不易。伍翼凡很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忽然不认识自己了。他很想道歉，可知道于事无补。

这天夜间，章耀东开车回小区来到地下车库。当他开门下车时，门却弹了回来。随之“砰”地一声，车窗玻璃被击碎，吓得章耀东大惊失色，定睛一看：“你，你……”不等开口，一反手耳光甩在了脸上。章耀东试图反抗，一铁锤敲在了额头上，差点没打晕。章耀东逃不能逃，施展又不能施展，抱着头丢魂落魄，喊道：“你要干什么？有事好商量！好商量！”那人拉开他的手，“呸”的一口痰吐到脸上。章耀东任由涎痰在惨白的脸上流下，不敢擦拭，问道：“你要怎样？要钱吗？我这里有，你说个数！”那人又啐一口痰，说道：“钱！钱！你除了钱还知道什么？你就是一个有钱的行尸走肉，全身散发着铜腐臭！今天打你这衣冠禽兽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强暴翁小羽来惩罚你的！”

这人正是程秉驰。他突然打开车门把章耀东猛拽了下来，一阵疾风暴雨的拳打脚踢。章耀东抱头捂胸哇哇惨叫，疾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程秉驰抽出一把刀来，厉声喝道：“不许叫！再叫捅死你！”章耀东魂飞魄散，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作揖说道：“我不叫我不叫！我该死！我该打！饶命！饶命！”看见章耀东如此狼狈，程秉驰方解一丝愤恨，于是罢手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惩罚！就此了结，以后两不侵犯！屁股不干净就老实一点！不过，你要纠缠我可以奉陪，反正我光脚的也不怕你穿鞋的！”程秉驰迅速撤离现场。

程秉驰在地下车库候了两天。他并没有询问翁小羽，因为不忍心揭她伤疤让她伤心，也放弃了询问董雨曼。他肯定伍翼凡不可能捏造这种事，所以也没必要去确认。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他不想再提及，唯独对章耀东的仇恨不能消释，于是做出让自己都感到很疯狂的事。

章耀东被小师弟暴揍十分恼羞，实难咽下这口气，却又哑巴吃黄连说不出。既不能向周围人倾诉，又不能报警。程秉驰那句“屁股不干净”成了软肋死穴，章耀东就怕人提这茬儿。这个死穴就是他的营生——卖回扣药，这毕竟是违法的。与程秉驰硬磕就怕吃不了兜着走。他绝不会因小失大。

卖回扣药这一行的人总有些气短，像章耀东这样的大老板更是谨慎怕事。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程秉驰的新书《春瑟袅袅》陆续在各大书店有售。翁小羽陪程秉驰去了S市的最大书店查看。当他在书架上看见自己的书时无比激动，那种心情难以言表。他将其拍了下来放在网上，立刻获得了同学和亲友们的恭贺，不少还打来电话，有人第二天就去书店购买。郭老师得知后也打来电话祝贺。程秉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掌声，一股强激励奔腾涌来。

为了翁小羽，为了大家的期待，程秉驰将锐志前行编织自己的文学梦。

然而，在书店里卷帙浩繁的书丛中能让人看见谈何容易啊！

就在程秉驰徜徉在幸福的海滩时，伍翼凡却还在自责中。他发现那天糟糕的表现与其说是对程秉驰的嫉妒，还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强烈不满。

最近他惶惑不安。网站在第三轮推广投入过后又冷清了下来，如同前两轮一样，虚旺一阵。这期间虽然点击率上去了，但实际销售却很少，根本谈不上什么利润。

当初网络平台搭建好后，伍翼凡就去拉商家，发现大商家根本不屑这种小网站，而进驻的小商家又没什么吸引力，同时网友也提不起兴趣，甚至担心上当受骗。范歆立刻提出网络推广，就是花钱打广告。伍翼凡觉得只有如此。

范歆开口就是二十万，说：“少了根本就起不到作用反而打了水漂。多点效果好，即便不成功也会赶回本来。”伍翼凡哪里能承受，前期不知不觉已投入十万多。范歆联系了一家网络推广公司，这个公司是分档收费，起步收费是五万，见到效果后可以再投入，第二次将给予优惠。伍翼凡接受了，签了推广合同。推广公司业务员私下给了范歆五千元回扣。

经过推广后，网站点击率迅速上升，注册的网民多了，也有部分商家进驻，但形成的购买却很少。推广时间一过，点击率就迅速下降。范歆劝伍翼凡再投入一轮，伍翼凡骑虎难下，只得言听计从，又追投五万。这一轮购买增加了一些，但都是一些小商品，中间分得的利润很少。推广时间一到，网站又冷了下来，范歆又劝。伍翼凡没同意，他心里完全没底，手上的钱越来越少，心底越来越慌，对范歆有种复杂的情绪。而此时恰逢程秉驰来报喜，使他心理落差很大，说出浑话来发生了前面的不愉快。

接着伍翼凡让公司所有人都参与推广，拉商家拉网友，将编好的推广词群发。可五个人杯水车薪，依然难挽颓势。伍翼凡焦头烂额。而此时小贾提出了辞职，推称家中有急事。伍翼凡竭力挽留，还是小曾的提醒让他放弃了。原来小贾中途回学校拿了毕业证，现在毕业了自然看不上这个平台这点工钱。想当初面试时，小贾信誓旦旦地要和公司一起打拼，那声情并茂的一幕给伍翼凡留下了深刻印象，此时才知道是在演戏。小贾走后，范歆又招来一个老乡小何。

伍翼凡感到互联网太烧钱，一定要拉风险投资。于是跟范歆说：“你当初不是说有个老板很感兴趣吗？现在前期都做好了，你找他来投资吧！”范歆同意了，结果第二天说那个老板已经投了别的项目。伍翼凡明白了，那是他当初为了让自己上钩编得谎话。伍翼凡对范歆咬牙切齿，同时恨自己当初太冲动。此后两人说话都少，伍翼凡有一腔仇恨。

就在伍翼凡在外找投资时，内部又出了问题，小曾与小祝干起仗来。这天小祝指使小曾扫地，小曾不能忍受对方颐指气使于是拒绝。其间范歆说：“让你扫一下就扫一下，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干。”小曾不从。小祝指责：“你连范总的话都不听？”就这样，双方发生口角。小祝说：“别以为你是伍总叫进来的就拿着钱不干活！我们几个可跟你工资一样多，你说你在公司有什么用？”范歆和新来的小何都摇头。小曾气红了脸：“我知道你们三个是老乡乘伍总不在就欺负我一个！”范歆立刻呵斥：“这话你可别瞎说！你可以不扫地，但不能挑是非制造内部矛盾！”

伍翼凡回到公司，范歆就汇报小曾不做内勤制造矛盾，而小曾又是另一套说辞。伍翼凡感到很累，在外四处碰壁回来还要处理内部纠纷。他觉得这些人太不懂事，现在公司正处于危难之际，一个个还有闲心吵架。他将小祝和小曾叫到一起说：“大家在一起是缘分，都要珍惜！现在公司正处于困难之中，希望你们能精诚团结以公司为重！等公司做大了，大家日子不就好过了吗？”两人点了点头。

可没两天两人又发生摩擦，伍翼凡意识到他俩不对付，而且他知道范歆对小曾有敌意。范歆跟伍翼凡说：“小曾这人心理严重失衡，他觉得自己像个打杂的，于是总觉得大家针对他。我看他对工作安排很不满，觉得他这状态不适合再干了，严重影响团结。”

伍翼凡考虑了一天，为了照顾范歆的情绪，他决定辞退小曾。即使他知道小曾有委屈，但现在必须让范歆心稳，否则这摊子事就彻底完了。

小曾很失望，当天就离开了公司。伍翼凡觉得对他不公，塞给他五百块钱。他根本不要。伍翼凡嘱咐他不要告诉翁小羽。

送走小曾，伍翼凡感到很窝囊，自己出钱开公司还如此受制于人。

内部消停了。伍翼凡和范歆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找投资中。然而，从别人口袋里拿钱是何等的难事啊！

他们给投资公司打去电话，把项目信息发过去就没了下文。个别同意见面的听了他们的模式后就否决了。这个当初吸引伍翼凡的模式在专业人士眼中却问题百出。其中一个说：“越好的模式往往是越简单的，所谓大道至简。你这个模式中间一环是多余的。你们想借这个巧儿来让网民帮你们推广，其实达不到这个效果；没有这一环，你们心里也清楚就是一个B2C模式，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起的，何况已经有个淘宝了。”伍翼凡立刻掉入了冰窟窿。

范歆让伍翼凡再投入五万做推广，称有了点击率就好找风险投资。伍翼凡已经不抱希望了，但又担心失败后被范歆埋怨——指责自己没按照他的规划而功亏一篑。伍翼凡绝对不能承受被指责失败的责任在自己，也绝对不能给范歆留话柄。可手上已所剩无几，再拿出五万就没什么钱了，而且再投五万也是白白打水漂。可最终伍翼凡还是咬牙又投了五万，因为他实在不能承受被范歆指责。

投之前，他对范歆说：“这五万投了我就没钱了，全仰仗你力挽狂澜！如果还没有起色，你就不要怪我了！”范歆又拿到了五千回扣。

范歆在与风险投资的洽谈中渐渐也发现自己的模式有很大缺陷。因为对于开店的网民来说，商品的渠道是完全开放的，购买者也可以以开店的身份去购买，那么开店的网民就赚不到钱成为多余，而购买者的获利又让其觉得价格虚假。而且互联网项目是烧钱项目，伍翼凡根本不具备这个实力，风险投资在你没有盈利达到一定规模前不可能去冒险。范歆开始打退堂鼓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最后一把虚火过后，网站变得更冷清。想着这些年的积累就如此打了水漂伍翼凡有些心痛，这些积蓄毕竟大部分是他在医生面前点头哈腰换来的。这近三十万块钱给个首付还有个房在，可现在却两手空空。但这三十万对于伍翼凡又好像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没有感受与自己有很大的关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麻木，也许是手上还有三万块不至于饿死，也就没那么慌。倒是对这次创业本身充满了愤恼和悔恨。他越想越觉得上当受骗，越想越觉得不值，心中一腔愤怒积聚难排无处宣泄。

伍翼凡恨不能拿刀把范歆捅死。他幻想着怒斥范歆，可又浮现范歆针锋相对，四处乱说。因此，自始至终都没胆量说范歆半个不字。脑海中又出现母亲的痛斥。想起母亲的期待，他不禁黯然泪下。

伍翼凡心绪难宁彻夜不眠，偶尔合眼也是在梦中惊醒。一下子败掉三十万让他越来越心痛，越来越觉得自己愚蠢有毛病，尤其后期发现明显是个坑却还往里跳。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门夹了。他忧愤成疾一下住进了医院。

范歆称学校有事回了学校。小祝和小何无精打采，暗自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

出院后，伍翼凡决定关门大吉，否则这个坑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倘若当初找个传统项目，也不至于化为乌有。他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看中了这么个假大空的项目。又骂自己不切实际，好高骛远，浮而不实。

伍翼凡告诉范歆公司要停止运行，范歆却说：“再坚持坚持，再找找风险投资看看！”伍翼凡说：“我已经没钱了，撑不下去了，没办法坚持了。”范歆默不作声。

伍翼凡将范歆和小祝及小何的工资结算清后就宣布解散。接着贴出公司倒闭信息，开始变卖办公设备。

小祝问伍翼凡自己使用的电脑折卖多少钱，伍翼凡说两千。这台电脑当初是小祝亲自选购的，当时花了五千多，配置很高，他用得很顺手，现在还像新的。他很想买下，两千也很值，却总想再便宜一点。他知道伍翼凡对他不满，肯定不愿降价与他。为了能到手，他动起了心思，给范歆打去电话。

小何走后，小祝跟伍翼凡说：“范总说他还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伍翼凡一愣，问其意。小祝说：“这些财物应该也有他的一份！”伍翼凡心中的火“噌”的一下点燃，怒吼道：“这都是我买的，他也没出一分钱！”小祝慢条斯理地说：“那我不知道，但按照公司法他应该拥有部分所有权。”伍翼凡情绪激动，面部抽动，牙关紧咬，说道：“是他让你来说的吗？你让他来当面找我！他还好意思分东西？”小祝不动声色地说：“他有事很忙，委托我的。”小祝虽然年龄小，但阅历却很丰富，根本不惧伍翼凡。他吃准伍翼凡是一个很软弱的人，只用语言激他就会自乱阵脚不戕自毙。伍翼凡愤不过，直接拨打范歆电话，手不停地抖动手机差点脱手掉到地上，可范歆根本不接。

伍翼凡吼道：“反正当初都是我出的钱，我看谁敢动这里的一分一毫！”小祝冷静地说道：“伍总，要不大家一起上法院，看法院怎么判，法院只会按照公司法。再说了，万一把你虚假注册公司的事抖搂了出来到时还要追究法律责任判刑！”这句话一下把伍翼凡给制住了。他曾经在工商局宣传栏里看到垫资虚报注册资本被抓的报道，但范歆带他去工商局看见里外有人发卡片才不以为然。毕竟是违法，这个把柄被小祝攥在手里伍翼凡一下就就范了。

伍翼凡欲哭无泪，自认倒霉。遇到这种无赖他是根本缠不过的。他太累了，只想早点结束。他很想给董雨曼打个电话，让她把范歆臭骂一顿，但这绝对不可以，他不能让同学们看笑话。

他边走向经理办公室边说：“这台电脑你搬走吧！”小祝偷笑着立马拆卸装箱，然后扛着电脑托着箱子走了。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伍翼凡一个人，泪水夺眶而出。他痛骂范歆是骗子，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同时也责骂自己昏聩糊涂。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脚步总也追赶不上自己的灵魂。想着想着，又开始喟叹命不好，抱怨起父母来。

对于这次创业，伍翼凡越想越追悔，越想越懊恼。自己竟然愚傻糊涂到拿三十万给别人试水一个异想天开的项目——这是何等的昏聩！是个正常的人都不会看上这种项目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他真的很想死！如果身体某个部位有个按钮一按便无痛苦地死去，他会立即按下。

至此以后自杀的念头在伍翼凡脑海不时浮现，可又担心真的自杀了会被人鄙视嘲笑。

伍翼凡仿佛看见小曾向翁小羽和盘托出，程秉驰和翁小羽及其他同学正在笑话自己。

伍翼凡哪里知道，程秉驰和翁小羽可没那闲功夫。还有十天，S市“唱响时代杯歌唱大赛”决赛就将拉开帷幕。程秉驰正帮翁小羽排练曲目。两人在一起后，他一直鼓励翁小羽不要放弃唱歌这一爱好。程秉驰买了音响设备，两人经常在公寓K歌。虽然光阴匆匆翁小羽嗓音略有变化，但还能唱出范儿来，渐渐又找回了感觉。恰逢这次S市举办歌唱比赛，程秉驰就给她报了名。翁小羽利用业余时间练习，在程秉驰的指导下一路过关斩将杀到了决赛。S市电视台对决赛不断进行宣传预热，使翁小羽一下成了小名人。

这晚，寰球之眼里的“悉尼歌剧院”座无虚席。当某位担当评委的歌星出现时，场内迅速沸腾起来，欢呼声和尖叫声四起，声势浩大。程秉驰和李思男第一次经历这场面，立刻被热烈的氛围感染，两人也跟着喊叫欢呼着。这喊叫欢呼很是释放，而且没有人关注你投来异样眼光。于是他俩跟着人潮尽情吼叫。

一阵心潮澎湃后，比赛演出正式开始。

当翁小羽出场时，掌声和尖叫不绝。翁小羽亮眼红唇娇面，身着白色抹胸瘦腰裙，头饰白色礼帽发夹，手戴白色长筒手套，引来无数男士的口哨声。程秉驰眼睛都直了。李思男惊叹：“翁姐好漂亮啊，像仙女一样！都认不出来了！”程秉驰心情激动，看到了自己婚礼上的新娘，不由感慨自己的幸运。心想父母见了肯定大加赞赏，称自己好福气。

角落坐着一个人，更想冲上去亲一口。他觉得今晚的翁小羽像女明星一样，甚至比女明星还漂亮，一旁的经视频道女主持人完全没看头了。他想着自己的老婆松松垮垮越来越带不出去就心烦。如今社会上商人都流行离婚找明星，带出去既风光又助生意。然而今晚的翁小羽就是明星，而且比那些女明星强多了，那些女明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而翁小羽跟自己发生关系时还是处女，可惜天不遂愿。想到这里他就很是失意。这人正是章耀东。

翁小羽的一曲《回家》唱得跌宕回肠，令全场屏气凝息，只剩挥舞的荧光棒。程秉驰双眼紧闭，静静地聆听。翁小羽完全是按照他排练时的要求进行演绎的，他很有成就感。当唱到高音处时，翁小羽那嘹亮嗓音如召如唤响彻夜空。眼泪从程秉驰眼角滑落，他听到她在呼喊自己。翁小羽的深情演唱打动了在场的很多人。章耀东叹为听止，他从没听过翁小羽唱歌，没想到她唱得这么好听，真想上去亲那张开合的红唇。他痛惜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一曲终了，掌声口哨声如潮水般响起。程秉驰死命吼叫，像是要将积蓄多年的压抑愤懑喊出来。他喜欢这种声势澎湃，喜欢这种尽情呐喊，而又没有人感到异样。后来他经常带翁小羽去看明星演唱会，再后来拓展到足球赛。

翁小羽最终以总分第三的成绩获得了季军，前两名都是职业歌手。颁奖结束后，翁小羽急迫地奔向程秉驰。可不等下台，就有观众涌上台围着签名合影。评委区更是人满为患，粉丝们围着明星索要签名。程秉驰立刻上台保护翁小羽。章耀东悄悄离去。

观众散去，翁小羽迫不及待地抱住程秉驰吻了起来。李思男很惊诧，这才知道他俩是一对，站在一旁尴尬地低下头来。两人分开后，李思男将手中的一捧鲜花递了过去，说道：“恭喜翁姐，唱得真好听！”翁小羽接过花与她拥抱。李思男说：“原来你们好上了，不早告诉我！”翁小羽与程秉驰相觑一笑。

三人向场外的停车场走去。程秉驰和翁小羽一路探讨刚才的演唱，李思男插不上嘴走在后面。路灯下，她看着程秉驰和翁小羽相挽的身影很羡慕也由衷地祝福，心中却莫名的酸溜空荡。

来到露天停车场，很多观众已开车离去，剩下的人稀稀拉拉地走向停车位。就在程秉驰他们刚上车时，不知何处冒出来一伙彪形大汉围了上来，三人吓一大跳。一个男子挡在车前，两个男子来到车侧面各站一边。其中一个打开车门将程秉驰从驾驶位拽了出来扇了两记耳光。坐在副驾驶的翁小羽尖叫一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啊？”李思男立即从后门下来阻拦，挡在车前的男子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程秉驰欲摆脱，男子抓住他左手中指往上猛反扳，程秉驰顺势蹲了下来，接着一只脚踏了过来，将他头抵在了后车门上不能动弹。程秉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打我？”没人回答，只有脚踢在他身上。翁小羽边喊“救命啊！快来人啊”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一侧的男子一脚将车门踢了回去，喝道：“再喊把你拖下来奸了！”说完就来到车前望风。翁小羽吓得气不敢喘，眼巴巴地看着拳脚如雨般落在程秉驰身上，急得双手直拍大腿哭喊道：“求你们别打了！”有几个人听见翁小羽的呼叫，望了过来。车前大汉喝道：“看什么看？欠打！还不快滚！”吓得那些人立刻龟缩到车里迅速启动一溜烟跑了，却不见一个人上前。打人男子随手将驾驶位车门关上，翁小羽的声响立刻变小了。停车场保安听到了动静，准备过来探究竟，但一连开来几台车要出去，他只得先收完费再过去。

李思男爬了起来挡在了程秉驰前面，说道：“大哥！有事好商量！我哥有得罪你们的地方还望……”不待话说完，已被大汉扒倒一边。李思男又爬了起来，冲向那个打得最凶的大汉喊道：“我跟你们拼了！”说着向他胳膊上死咬一口，那大汉一声惨叫。一旁的男子立刻一猛脚将李思男踢倒在地，李思男“哎哟”一声。翁小羽死命地按着车喇叭。车前面的男子示意其他两名离开。被咬的男子走到李思男身旁又是一脚，骂道：“臭婊子！居然敢咬老子！”另一个向地上的程秉驰吐了一口痰，说道：“小子，以后小心点！”说完，三个人在围墙的阴影中消失。寰球之眼的围墙高壁固垒为歹徒提供了一面庇护。

翁小羽哭着跑下车来喊着“秉驰”。程秉驰满口是血，对李思男喊道：“思男！你没事吧？”此时保安走了过来，询问情况。

翁小羽扶起程秉驰：“你感觉怎么样？”程秉驰摇摇头：“不碍事！快去看看思男！”翁小羽来到李思男身边，只见她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一脚着实不轻。程秉驰虽然鼻青脸肿身上多处疼痛，但并无大碍。两人扶起李思男到车上。程秉驰对保安怒道：“你还不快去报警等着领赏？”

看着李思男难受的样子，翁小羽说：“去医院吧！”李思男努力忍住疼痛说：“不用！我没事的！把我放在前面车站，你带程哥去医院吧！”程秉驰说：“我没事，就是一点轻伤。这些人出手还挺专业！”翁小羽嗔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些人是谁啊？为什么打你？”程秉驰立刻想到了章耀东，但不便说，谎称：“肯定是那天我教训的那个无赖找的人。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小年轻欺负一个卖菜的老人就教训了他一顿，肯定是他怀恨在心起报复。”翁小羽说：“以后别那么见义勇为好不好？那是警察该管的。真让人担惊受怕！”

李思男半晌不吭声，程秉驰回头问：“思男，你没事吧？”李思男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接着呼吸变得急促。两人赶紧下车来到后排，发现她面色苍白，双手冰冷。程秉驰摸了摸她手腕脉搏，说道：“像是休克了，快去医院！”

翁小羽立即启动车，程秉驰在后排照看。李思男口里还微弱地说道“没事”。车来到出口，保安等着收费。翁小羽喊道：“车上有人休克，快点打开栏杆！”保安说：“那不行！你没有缴费，我不能交差。”翁小羽吼道：“刚才我在这儿被歹徒袭击没让你们赔偿就不错了，还想收停车费？”保安说：“这一码归一码，我已经报警了。”

看保安没放行的意思，翁小羽无奈，只得交钱。李思男双眼紧闭，脸色越来越白，手更加冰凉。程秉驰喊她也不应。程秉驰抱紧她，对翁小羽说：“开快点，她身上越来越冷了！”车向红树林医院飞驰而去。

此时，伍翼凡正从梦中醒来。虽然公司已经处理完，包袱已经甩掉，可他深深陷入到悔恨中。他只要想起这次创业，脑海里就会浮现拿刀插入自己的大脑的画面。他觉得自己脑袋进水，太愚蠢。一段自残幻想后，心里就平静了，接着又是彷徨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每晚都长吁短叹难以入睡，入寐就做梦，片刻又醒来。

伍翼凡变卖了办公设备后，又找到当初垫资注册的那个女的转让公司，否则每月还要继续报税。伍翼凡此时只想快刀斩乱麻立即脱身，那女的开口四千元他就同意了。她原想等他讨价再提一提，没想到他如此干脆，着实又赚了一把。

那天去工商局转让，伍翼凡和范歆一路无话。伍翼凡真想大骂范歆一顿，可又担心范歆反唇相讥自己受不了。最近不知怎的，他脑海时常浮现以前与人发生不愉快的场面，对方那可恶的嘴脸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恨不能乘坐时光机穿越到那些时刻将这些人一一教训一顿。这些负面能量时常令他头昏脑涨，一天都难以舒展。他感到很痛苦，所以不想与范歆发生冲突再留下愤怒记忆而时常想起。既然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无益，于是始终没敢对范歆发一句牢骚。每每有冲动时，就提醒是自己咎由自取以使内心平静。小祝陪同范歆一起前来的，看着伍翼凡脸色铁青也懒得搭理。签完字，大家招呼也不打，各走各路。

当夜，伍翼凡醒来就再难入睡了，又不想起床，只是闭上眼睛，任由大脑天马行空。他想入睡，不希望明天去荔香湾哈欠连天，可越强迫越睡不着。直到天亮，外面有了嘈杂声才睡去。

近晌午时分，伍翼凡乘上了去荔香湾的公交车。想着荔香湾，他心情就轻松舒缓一点。那是一个可以疗伤的神奇地方。公交车过了A区后，他就开始远眺，渴望那一片蔚蓝一点点呈现。可随着公交车的行驶，伍翼凡并没迎来期待，而发现路线发生了变化，车好像一直行进在平坦规整的高速路上。两边全是山，根本不见远处的集装箱和码头。伍翼凡以为坐错了车，于是问旁人。旁人说：“是对的。这是刚修的直达高速路。”伍翼凡顿感扫兴。没了依山傍海的盘山路，也就没了风景，少了期待。

车很快就到了荔香湾，比原路快了近一个小时。荔香湾突然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眼前令他很不适应。当年荔香湾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羞之诱不存在了，那种撩人渐盼的激动也就没了。没了含蓄，没了神秘，伍翼凡的兴致也减了一半。

下了车，路边增加很多车位，一排排停满了车。原来一排排的椰树消失了，只剩下停车场之间有几棵，看上去像是“瘌痢头”。

沙滩上四处是人，远处辽阔的大海少了一份恬静。伍翼凡光着脚走在沙滩上。脚虽然还很释然，人却少了份宁静。

他向海边走去，只见沙滩浴场如同下饺子，十分喧闹。他只想清静，向远处走去。突然，“嗡嗡嗡”的一阵急促响声吓他一跳。一艘摩托艇疾驰而过，艇上美女长发飘逸，后面划出一条长长的水带，岸上响起男子们的尖叫欢呼。他才发现前面远处有了收费的游乐项目，顿感厌恶。不一会儿，他又被天空一阵尖叫吓住了，海面一艘快艇正牵引着一顶滑翔伞冲上了天。

原本恬静祥和的海滩变得十分嘈杂喧闹，伍翼凡很心痛，感觉S市这仅有的一块清净之地也在失去。

伍翼凡向更远处走去。可没走多一会儿，脚踩着了一个尖物刺得弹了起来，脚板被扎破流出血来。仔细一看，一根竹签。原来附近有烧烤区，不知谁乱扔。伍翼凡踮着脚回到原处穿上鞋去洗手间处理。当脚清理干净后，他彻底索然无味了，站在路旁远眺了一阵大海就失望的离去了。

此时，范歆向导师提交了自己的毕业论文。范歆总结了这次创业失败的原因，对自己的B2C2C模式进行了系统的剖析，写成了一篇十分有见地的论文并获得了导师的赞赏。他着实尝到了借鸡生蛋的甜头。

而伍翼凡对这次创业却久久介怀难释，一直都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