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凶兽之印（1/1）

清晨的光晕在迷蒙的雾气中穿梭，尚未敛去余晖的月光投下的影子稀稀疏疏地散布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看似空无一人的旷野，在尚且能覆盖的黑暗中，酝酿着威胁的意味。

僵坠的枯枝，掉落在玄武的足边，他自顾自地一脚碾碎它，任凭惨叫声中它湮灭为齑粉。

仅仅短短两百年的时间，从圣麒麟察觉到灾厄凶兽创下的灾难起，到四象准备正式解决时，灾厄凶兽的势力就已经在这片大陆上占据一席之地。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就是所有已知的灾厄凶兽盘踞的地方。

“生人勿近。”

挂在快要枯萎的枝丫上的布条上，用血写出的歪歪扭扭的字，让青龙不禁冷笑起来。看来这些灾厄凶兽已经有了最基础的灵智，聪明的很。

“再靠近一步，我就宰了你们。”

威胁性质的话语并不能阻拦四象的靠近，朱雀反倒饶有兴趣地盯着那斑驳的血迹看。至于地上纵横的白色尸骨，让四象更是坚信——

他们已经到了。

“出来吧，灾厄凶兽们，我们是来做协商的。”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只有一双双阴鸷的眼睛，探出阴蔽中，盯着他们看。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呀……”朱雀笑眯眯地背着双手，背后舒展开的金红色羽翼登时将四周照映出火一样的光辉，橘橙色的晕染中，她抬起手，掌心的火焰正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凝聚。

而那些阴森森的眼睛依旧谨慎地盯着他们，光影只能勾勒出他们的轮廓，却不能看清他们的神色。

“协商？”

终于，一个慢吞吞的声音甩出来，幽绿色的鬼火棒被高高举起，一个壮实却略略显胖的少年从尸骨中走出，他的手中持着用不知名兽颅骨构成的法杖，空洞的眼眶中绿色的火焰悸动着。

“哎呀，他好年轻噢！”朱雀惊讶地瞅着他，手中刚有点势头的火焰瞬间烟消云散。她正要凑上去，旁侧的青龙却按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小子，你应该不是这些凶兽的领头，我要的是你们的领头羊。”

“欸？他不是吗？”白虎诧异地指着他，“才短短百年就这么壮实，怎么可能……”

“弱。”玄武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矮墩墩的小子，“太弱，没有威胁。”

“天启四象，久闻大名。我乃浑沌，如玄武冕下所言，我的确不是灾厄凶兽的头领，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我不希望你们打搅到我们，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要的是和你们的首领协商。”

“协商？”少年嘿嘿地笑了起来，阴森森的红色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笑声瘆人，“这是我听过最荒唐的话了，四象。”

“什么意思？”

“我们降世的时候可不受人待见，四处漂泊，寻找能容纳我们的一隅之地。但是结果呢？我们被欺骗了……哈哈，身为邪恶本源的我们却被欺骗了，于是——”

“你们杀了他们。”青龙打断他。

“我们没觉得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浑沌理直气壮地回答。

“可笑！”

青龙勃然大怒，“吾等四象呕心沥血庇佑世间万生，岂得你们肆意妄为，又怎敢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语！今日必将拔除汝等，还世间一个清明！”

“孟维斟，你给我住——”

淮浮烟的话还没有喊出口，青龙右手攥拳，霎时青色的藤条拔地而起，裹着如刀锋的风刃铺天盖地地劈向浑沌。

“喝！”

只是猛地一下，刺耳的爆鸣声在浑沌和青龙的面前炸响，耀眼的火光交织着如蛛网一样紫色的晕染向四周蔓延，贪婪地吞噬着躁动的炙热空气，骤缩又无限放大。

年幼的女孩拦在浑沌面前，她的双腿微微岔开，十指交叉横在身前。随着雷光和硝烟隐去，女孩缓缓站直身，睁开双眼，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红色眼眸冷静地瞥向身后的浑沌，示意他退下。小胖子也很知趣，点点头后隐入即将归入光明的黑暗中。

“四象，贸然动手可不是什么适合商议的想法。”

她强忍着关节要被冲击波撕裂的疼痛，迎上四人的目光。

青龙的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虽然他刚刚没有使出全力，但攻击能被眼前这个年幼的女孩拦住，这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终于出现了……”一直坐在枯烂的木桩上沉默不语的玄武站起身，碧绿色的眼眸因呼吸的加重变成幽暗的深蓝色，“灾厄凶兽之首，饕餮？”

被直呼出名的女孩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明亮的眼眸竟让人心中油然生出一丝怜悯，纯净的如清水一样，随她目光的流动激荡起涟漪。

“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就这样冒失地攻击我的麾下，这不合适吧？”

“青龙，我早就警告过你让你冷静点！你怎敢打破你在圣麒麟面前立下的规矩，他肯定会惩罚你！”朱雀把青龙拉到背后，脸上一改刚刚阴狠的态度，转而浮现出温柔的神色，“我们此次前来呢，是想要和你对灾厄凶兽的去留进行商议，不知饕餮你是怎么想的呢？”

“……”饕餮直勾勾地盯着她，“条件？”

“噢？这么快就要步入正题嘛，痛快，直爽！”朱雀弯下腰，视线与饕餮平齐，“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不再为祸世间，我们可以考虑留你们的性命。”

“仅此而已？”饕餮后退一步，摆出一副戒备森严的架势，“只是留我们的性命？连一席之地都不配拥有吗？”

“诶？圣麒麟好像是没有说过这个条件。”朱雀对饕餮的态度有些大失所望，语气中加重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不过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嘛，现在对于你们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保命吗？灾厄凶兽的确没有什么资格向我们提出这种要求呢。”

“我们不需要！”饕餮挺直腰，脸色一沉，眼眸陡然变得阴鸷冷厉，“既然连一席之地都不肯给我们，那这一切就靠我们自己来争取，我们也不需要你们的怜悯和施舍！”

“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呀。”朱雀站起身，礼节性地拂了拂衣袖，“那我等奉圣麒麟之命，在此将汝等斩杀——”

“什么什么什么？这就要打起来了？”白虎摩拳擦掌，“这就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小崽子们！”

“啧。”饕餮还是心知肚明的，她知道自己无法抗衡四象，那这样只能见招拆招了。

“看样子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啊……”

“四象。”

就在白虎的拳头朝着饕餮砸去的瞬间，一道火线及时地把他拦住，他惊诧地回头看向上方。

金发少年自然地落下，白色的长袍平静地下垂。

“思来想去良久，想必他们也是无法被铲除的，不如就暂且留他们性命，待日后商议。”

圣麒麟竟然改主意了？四象不约而同地转身向圣麒麟行礼致意，为首的朱雀向前迈出几步，凑到圣麒麟耳边，言简意赅地向圣麒麟阐明了现状；圣麒麟却像是早已有所预料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面具下的他让其他人无法看穿他是什么态度，而玄武却捕捉到圣麒麟微微攥紧的拳头中，诡异的蓝色力量萦绕、扭曲、抽动，如烟雾袅袅。

“白虎，我们撤。”玄武拍了拍白虎的肩膀，深蓝色的眼眸早已恢复成正常的碧绿色。眼瞅着白虎还摸不到头脑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他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有朱雀和青龙他们两个在足矣。”

“喂喂喂玄武，你说清楚点！”

“回去再说！”

是祥瑞神兽的力量，圣麒麟似乎摸透了什么，否则这种力量他是不可能从白泽手里搞到的。玄武对朱雀投来的目光心领神会，强行拉上不知所谓的白虎转身离去。

“灾厄凶兽之首，饕餮。”

听到圣麒麟喊她的名字，她并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反倒气定神闲地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出几步而后拱手行礼。

“想必四象也是奉您的旨意，特地前来围剿灾厄凶兽。至于商议什么的，应该只是个幌子；而且我认为没有合适的条件，我和我的麾下绝对不会让步。”

“条件？”圣麒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我开出的条件只有保住你们的性命，至于赐予你们一席之地，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没什么好商量的了。”饕餮打断他，“我和我的麾下只希望有安身之地，可以摆脱当下促狭的境地，既然连这种小要求你们都不能满足我们，那我们的商议到此为止。”

说罢，饕餮转身就要走。

“不过……要说给你们一席之地，也可以。”圣麒麟抬起手，蓝色的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开始向四周蔓延。“那就以这里为据点，将你们永生永世地封印在此地，非我准许，不可踏出此境地半步！”

“什么？！”听到这话的饕餮扭过头，望着那如硝烟滚滚蔓延开来的蓝色雾气，惊骇得瞳孔猛然紧缩，音调也在剧烈地颤抖，“圣麒麟，你怎敢——”

“我乃是神兽之主，有权执掌世间万物生死，留你们性命方且是为了世间万生着想，怜悯你们体内那微弱的神性存在；但我又怎能放任你们执迷不悟，作恶多端。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在这片领域里付出应付的代价，弥补你们犯下的种种罪过！”

喧嚣、混乱、又在一霎时变得寂静，但无形的锁链碰撞的脆响，像是往沉静已久的池水中投掷去一块石头一样，溅起的惊涛骇浪如同镜子被狠狠击碎，爆鸣声搅得原本就浑噩的梦境更是一塌糊涂。

她是被摇醒的，睁开眼睛时迎上穷奇赤金色的瞳，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饕餮，你可算醒了？”

“什么情况……”她撑起身，头还在剧烈地痛着。

“凶兽之地。圣麒麟叫这里为凶兽之地，我们全都……”

“被封印在这里了，对么。”饕餮没有惊讶，“封印限制了我们的行动，”她抬起手，若有若无的雷光在手臂上盘旋萦绕，见状后她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幸运的是，我们的实力却没有被遏制。”

“对对对。”坐在篝火旁的小胖子点点头，同样缩在火堆旁侧取暖的梼杌抱着膝盖，微微睁开的眼眸透露出一分倦怠。见饕餮没有什么异样后她眼睛一闭，继续陷入长久的休眠中。

“好在凶兽之地还算大，至少我们兄弟几个都能占据一席之地，不至于苟且偷生。环境恶劣了点，吃的特别少，可能要委屈饕餮你了。”

“我倒无所谓。”饕餮揉了揉太阳穴，冲击波给身体软组织带来的创伤依旧在隐隐作痛，但碍于眼下的现状，她也没好意思再去强求三人帮她找些药草。

“我们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试着想要打破封印，但是这力量完全克制我们，我们束手无策。”浑沌见饕餮清醒了不少，连忙上报道。“其他的灾厄凶兽已经在寻找领域中合适自己的驻地了，饕餮，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着急，一切有我在。”她拍了拍浑沌的肩膀，脸上勉强挤出让她这几个兄弟能安下心的放松神色，“至于那个封印，是祥瑞力量。”

饕餮仔细地检查身上有没有异样的情况，确认自己的身体可以保证正常行动后盘腿坐直，双手搭在膝盖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圣麒麟造访的那一刻起我就察觉到了这种力量，它对于我们的威胁太大，毕竟祥瑞力量和混沌力量天生就是相克的。”

“圣麒麟怎么会知道这种方法的？”

面对梼杌的质疑，穷奇和浑沌四目相对，半晌吭不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只能看向饕餮。

“圣麒麟乃是第二代神兽之主，四象是他的麾下，那些初代神兽有些也是他的眼线，还记得那天我们碰到的家伙吗？”

“操，我现在想都不敢想。”穷奇一听到这里就开始破口大骂，“那家伙差不点把我的魂吓出来，得亏我和浑沌跑得快，否则我的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祥瑞神兽的威慑力，的确不是我等敢揣度的，不是么。”饕餮倒是心平气和，简单地调理了一下呼吸后睁开眼睛看向三人，“只能说当时他心情好，放了我们一马，而不是对我们大打出手。”

“还没有？”浑沌瑟瑟发抖起来，“他险些就要把我打飞！”

“切。”饕餮冷笑一声，“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嘘！小点声！”穷奇连忙抬手示意，“凶兽之地已经成为了祥瑞力量的附庸，在这种封印里，我们能保证自己活下去，就已经是奢望了！”

饕餮没有发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