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参加喜宴(1/1)
上京城内。
宋赫曦骑着黑马,身披金丝虎绣黑色斗篷,身后跟着一队骑军,看见他的人都需低下头,不允许直视他的尊容,这是威帝赐予宋家的特权。
宋家的人可以去南姜的任何地方,也可以皇宫的各个角落任意走动。威帝曾在宋远桥打下北漠时许下诺言:“若将军愿意,孤愿赐你半壁江山,封你为城主。”
宋远桥委婉拒绝,“臣愿替威帝守卫南姜,此生无悔,万死不辞!”若是当城主,需得交出兵权,他此生唯一所愿,便是征战沙场,扬名立万,若能统一大陆,他就死而无憾。
曾有人问宋远桥此番丰功伟绩,功高盖主,是否想试试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他当日就将那人秘密杀死,直言:“我宋远桥,一生正直,怎可谋朝篡位,就算坐上那位置,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生前遭万人唾弃,死后被人口口相传,说我是个奸人。不如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远将军,流传千古,载入史记,后人若是想起,或许能在清明给我祭一杯酒。”
宋赫曦快马扬鞭,穿过条条闹市街道,直入皇宫大门,通报过后,他进入文渊阁,无需跪拜君王,只需拱手作礼。
龙纹紫金木桌边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墨笔,慢慢抬起头,“宋小将军,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
宋赫曦不卑不亢道:“青石镇的匪患确实是踏江楼的手笔,我手下的人活捉了两名刺客审问,刺客却咬舌自尽,但从我从中得知,踏江楼的门主实乃北漠世子。”
威帝一双黑眸透着冷厉的光,浑身透着上位者凌人的气势。“十三年,未查到北漠余孽半分线索,如今北漠余孽羽翼日渐丰满,前几日西周密探来信,如今西周也渗透了北漠的人,若任其发展,恐会威胁我南姜。”
“踏江楼位置隐蔽,这些年我与家父在南姜并未发现它的踪迹,而且我这次去发现…”
宋赫曦看向威帝边上弓背站着的刘公公,威帝会意,给了刘公公一个眼神,刘公公便离开了文渊阁。
宋赫曦抬脚迈到桌边停下,低声道,“这次去青石镇,我本是秘密前往,并未带太多人,却险些中了埋伏,那伙人似乎十分清楚我的行踪,竟在林间小道布下人,目标就是我的性命。”
“你怀疑有内奸?”
宋赫曦点头,“我深夜离京,就是怕打草惊蛇,而此次行动我也只告诉了父亲。”
威帝狭长的双眸,闪烁着不明的光,思索良久,他心中有了怀疑的人选,“来人,把刘公公压上来!”
不久后,一个小太监来报,他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身子也因恐惧而发抖,“威帝!刘公公他方才在房里上吊自尽了!”
“去把那狗奴才的尸体拉出去喂狗!”威帝重重地拍了下桌面,手背上的青筋突兀地爆起。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离开文渊阁。
宋赫曦适时地上前安抚情绪,“威帝息怒,一个太监再厉害也不过是别人的狗。”
威帝的胸口上下起伏,他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又砸在地上,“狗奴才!竟然也不知道添完水再死!孤,真是白养了他们!”
他顺了下气,又道,“这段时间你带着我的令牌,去暗中查探各路官员,京中人手任你调动,孤允你先斩后奏。”
他的眼角闪照出阴冷的光,“如今的京城是该好好翻翻了。”
宋赫曦走后,文渊阁又进来一人,他恭敬地行了个单膝跪礼。
“锦衣卫统领,令北寒,拜见威帝。”
威帝拿起桌面上的一幅画像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又拿起一本册子,“西周使臣大约在明年出发来孤的南姜,孤需准备一名和亲公主送去,作为交换,西周会与孤签订十年和平条约。孤的六女儿从小便送去了青石镇,你去秘密把她带回来,切记此事万万不可走露半点风声,回宫后直接将她带来见孤。”
“末将领命。”令北寒上前拿了画像便即刻启程离京。
锦衣卫只听帝王之令,每一个锦衣卫都是威帝亲自培养,因此威帝最信任的就是锦衣卫。
威帝有十七个儿子,却只有三个女儿,长公主姜玉瑄是李皇后所生,她出生起就受尽万般宠爱,也是南姜最尊贵的公主。
四公主姜玉绵,庄妃之女,是眉眼最像威帝的孩子。
庄妃虽只是中书令“庄达旦”之女,却是威帝的青梅竹马,三皇子姜锦文也是她所出,她前些日子又为威帝诞下了十七皇子。
因此威帝才为西周和亲之事发愁,四公主姜玉绵他舍不得,长公主姜玉瑄是他第一个女儿,身份高贵,他极尽宠爱,更加舍不得。
但威帝舍不得两个女儿是其次,他极其自负,认为如今南姜气势正盛,西周不配让他将两个高贵的公主嫁过去。并且西周君王周延如今已五十八岁,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怎能觊觎南姜尊贵的公主。
恰巧皇后得到风声,提起青石镇的六公主,他当即做下决定由六公主时悦去西周和亲,这样最为合适。
可时悦毕竟有一半北漠的血脉,送去西周恐会影响两国交好。于是他对外声称,时悦是皇后所出,为堵朝臣上下悠悠之口,他更是特地编造时悦因儿时体弱,才送去庙里祈福静养的谎话。
好在宫里本就有时悦出生的记录,但因婉妃的身份不光彩,所以当年并未声张,因此也没有人怀疑时悦的身份,也相信时悦是个病秧子。
………
晃晃悠悠过去了三个月,度过了浪漫的春,熬过了炎热的夏,迎来了稻谷飘香的秋。
这段时间,时悦依旧按部就班每日去街上卖早点,空了就去书肆抱两本话本,小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佩蓉还是会绣手帕,但少了弦月图案,也不用跑去别的城镇找寻乔奕的下落,闲暇时间她就能多给时悦缝两件漂亮衣服。
祁轩则是隔三差五就往时悦那跑,时悦一开始还不满他次次都吃两碗饭,心疼蓉姨要多洗两个碗,可没几天他就学聪明了,每次去都会拎两袋好吃的零嘴,后来,时悦就天天盼着他来。
今天和往日不同,镇上媒婆孙婶的女儿杏姑要嫁给酒楼的王掌柜,上个月就发来了请柬,于是时悦一大早就开始收拾。
时悦挎上小包,跑去佩蓉的房里,“蓉姨!别磨叽了!”
这是她第一次喝喜酒,她格外的兴奋。
佩蓉慢悠悠的拿出一个红布袋,往里面塞上十三枚铜钱,再小心的收在袖子里,“平常让你摘个菜,怎么不见你这般积极?”
“听说喜宴上会有好多好吃的,有红烧大蹄膀,还有整只羊,那羊腿肯定很香!”
佩蓉从屋里走出来,“你以为是吃的?这不还得给礼钱嘛。”
时悦问:“给多少?”
“十三文。”
“十三文买不起大肘子,咱们赚了!一会儿我得多吃些!”
佩蓉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就知道吃。”
“哎呦!”
时悦揉着额头,又问,“那为什么是十三文?”
“十三是一生的意思,平常家里条件好的人都会给一千三百四十文,但我帮新娘子绣了喜帕,所以就给少一点意思一下。”
时悦挽着佩蓉的手臂,边走边说,“真迷信,又不是收了吉利数字的红包就真的能一生一世。”
“傻阿乔,一会儿可不准这么说。”
时悦抬着下巴,笑了笑,“我聪明着呢,我才不会跟别人说,省得被赶出来,我就只跟你说。”
她忽然凑近佩蓉,神神秘秘地小声道:“蓉姨,我悄悄告诉你,几天前我路过杏姑家的时候,听道她跟孙婶吵了一架,大概是她不想嫁给那又老又丑的王掌柜,而且我听说杏姑和酒楼的伙计牛大力情投意合。”
佩蓉停下了脚步,眼底流露出同情的神色,见四下无人,才低声开口,“王掌柜急娶续弦,出手也大方,孙婶见钱眼开就让杏姑嫁了过去。”
她叹了口气,“杏姑可怜,聘礼被孙婶贴给他儿子娶媳妇了,没钱退不了聘礼,杏姑又拗不过孙婶,不得不嫁,但这世间的女子大多可怜,多数都得听父母之言,就连你母亲不也没逃过这命运。”
她看向时悦,“阿乔,我希望你将来可以嫁一个好儿郎,至少是嫁给你真心喜欢的人。”
时悦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抹身影,她赶紧摇了摇脑袋,把那人晃了出去,“我才不嫁,牛大力分明喜欢杏姑,可他怕得罪了王掌柜,没了挣钱的活计,竟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一个老头,他还不如赵屠户的猪,猪老婆被杀了,都知道叫两声。”
“我喜欢的人一定不能这么没用,他要能为我对抗一切阻碍,要让我比他的性命更重要,我才会嫁给他。不然若是像牛大力一样,那我还不如孤独终老。”
时悦想想就替杏姑不平,“杏姑才十六岁,王掌柜都四十八了,这年纪都能当杏姑的爹,还想老牛吃嫩草,真恶心!”
佩蓉见她气的小脸鼓起来有些可爱,忍不住打趣道:“阿乔这么生气?”
“对!”
“那咱们不去了!省得阿乔见了心烦。”
时悦的眉毛深深地皱起,“不行!怎么能不去!一定得去,我要把喜宴上的东西全吃光,最好吃垮王掌柜!”
佩蓉哄着她,“行,如果吃不完,咱们就打包回来接着吃。”
“我觉得行!一会我再多拿几个食盒带过去。”
佩蓉见她真的去厨房带了两个食盒,只能无奈地笑笑,“你还真拿呀?”
“当然,我要吃垮他!”
喜宴摆在王掌柜的家里,王掌柜比大多数青石镇的人都有钱,青石镇的物价便宜,因此他娶亲的阵仗摆的很大,连鞭炮都放了一天。
在快到门口时,时悦发现王家宅院门口站着一熟悉的身影,她跑过去,“祁轩,你也来了!”
祁轩为不引人入目,特地换了身寻常百姓的服饰,“这王掌柜几乎给青石镇所有人都发了请帖,我猜到你会来,便也来了。”
时悦嘟囔道:“这王老头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亲一样。”
她提起小裙子,拉上佩蓉往里走,“咱们先进去找个靠前的位置,到时候上菜快!”
“你慢着点!”佩蓉被拽着,还不忘顺手把礼金塞给门口的伙计。
祁轩不紧不慢的跟在后边,随口给了块碎银子当礼金。
不一会儿,在鞭炮声与众宾客的灼热目光中,孙婶搀扶着杏姑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掌柜的门牙曾少了一颗,他一笑便露出补上的金牙,他长的很胖,笑起来身上的肥膘跟着肉一起颤。
杏姑年轻,身材凹凸有致,也算是青石镇难得的美人儿,她一身红装显得格外动人,大多宾客都看的直了眼,王掌柜自然不例外。
王掌柜笑得一脸委屈,猴急的从孙婶手里接过杏姑,杏姑的手显而易见的抖了一下,明显十分抗拒,但王掌柜并没在意这一点,他捞捞抓住杏姑的手,咧着嘴大笑,还不忘揉搓几下,得意洋洋的表情好似在炫耀自己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又是几声鞭炮后,王掌柜和杏姑拜了堂,众宾客全都鼓掌祝福叫好,就连王掌柜带着杏姑来敬酒时,他们也都不忘送上几句场面话。
相对于王掌柜的高兴,杏姑脸上的愁容显得更加明显。
按理说婚宴不需要敬酒,一般只要坐在席位上就好,可王掌柜哪会放过这个炫耀的机会,他完全不在意杏姑愿不愿意,硬是拉着杏姑走了好几圈,对他来说女人高不高兴都无所谓,只要女人长的漂亮,给他长脸就够了。
牛大力好巧不巧的坐在时悦隔壁桌,从喜宴开始,时悦就数着他已经喝了四壶酒。
“装模作样。”
牛大力满脸哀恸,尤其是在王掌柜带着杏姑来敬酒时,他看杏姑的眼神格外痛苦,因此杏姑来时悦这桌时,时悦清晰的看见杏姑眼眶里饱含着泪。
祁轩见时悦一直粗暴地撕着烧鸭,他低头小声询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时悦嘴里还塞着没吃完的肉,她含糊不清的说道:“真不知道那牛大力,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呢!”
祁轩对青石镇的事情了如指掌,当然也听过牛大力和杏姑的事情,他瞬间明白时悦的怒意来自哪里,他也故作生气,“这牛大力真是废物,连喜欢的女人都舍得让给别人。”
“就是就是!”时悦非常赞同,“杏姑好可怜,要跟个老头儿过一辈子。”
她又瞟了一眼牛大力,顿时恶心的想吐,赶紧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哎呀!好辣!”
祁轩看了一眼被时悦扔掉的杯子,突然笑了起来,“你拿的是我的杯子,里面是酒。”
“酒……难怪我头这么晕…”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嗓子里辣的慌,下一秒,时悦就看见了两个佩蓉。
她歪歪扭扭的倒在佩蓉身上,指着空气问道:“蓉姨,怎么有两个蓉姨?蓉姨会变戏法!蓉姨坏,以前都不变给阿乔看!”
佩蓉闻见时悦身上的酒气,赶紧给时悦喂了杯茶,“你这傻孩子,怎么什么都敢喝。”
祁轩有些不好意思,“怪我没看住她,刚刚阿乔想喝茶,结果喝成了酒,一杯下去就这样了。”
佩蓉有些无奈,“她没喝过酒,酒量浅,但是这还没半个手大的一杯就醉成这样,也…”
片刻后,时悦愈发晕了,她又指着祁轩,满脸惊奇,“蓉姨你快看!祁轩他头上长了两个角!跟犁地的牛一样!”说完,她就伸手去抓祁轩的头顶。
祁轩也无奈,任由时悦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不然我先把阿乔送回去?”
佩蓉将时悦的小手抓住,省得她把祁轩抓秃了,“也好,这喜宴刚开就全走了也不礼貌,你先把阿乔送回去,晚些我回来再去照看她。”
祁轩点头,佩蓉把时悦交给他,因时悦站不稳,他就只好半扶半抱的把她带出王家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