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种被抓包的错觉(1/1)
晚上下班前,我检查过药田,锁好后院的门,卡着点赶到学校门口。
最近几乎没回过宿舍的劳伦左终于出现了,他的肩膀上坐着端庄的拇指姑娘,卡西尔怀里抱着猫猫李大壮。
第一次见面,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当然让一个发不出声的魅魔讲话也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我想象了一下卡西尔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莫名很魔性……
“好久不见。”劳伦左体贴地笑笑,我现在大概能从他的骷髅脸上读出微妙的表情。
“……嗨。”虽然学校确实不禁止学生带男女朋友回来住宿——当然卡西尔不是我的男朋友——但是在一个拥有洁癖且从不带女伴回来的室友面前,我莫名有些尴尬。
卡西尔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魅魔对这些一向很敏感,他摸摸怀里李大壮的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擅自用了什么混淆情感的小把戏,不过在那之后,我的心情稳定许多。
“人齐了,我们上车,哦不——龙吧。”
一头漂亮的红龙挥舞着黑色的骨翅稳稳地降落在校门外。
吐出的龙息将盖在水果摊上的遮布吹起来,红龙抬起它巨大的爪子勾起格子布的一角,将它重新盖回原位。
从红龙的脖子上滑下一位驯龙人,他穿着纯黑色的燕尾服,文质彬彬地冲我们弯腰:“尊贵的客人。”
鉴于我是几个人当中唯一一个具有女性特征的,因此我被第一个扶上固定在红龙背脊上的座位。
驯龙人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掌很有力,他的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不像是服务人员那种几乎长在脸上的客套笑,他显得很真诚:“抓稳扶手,小姐。”
他还很贴心地用丝带给拇指姑娘做了一个安全带。
李大壮四只爪子紧紧勾在我的外套上,几乎要整个钻进我衣服里,我只好腾出一只手防止他滑落下去。
所有人都上来后,红龙展开了一直收敛在自己身侧布满骨刺的翅膀。
驯龙人手脚利落地攀上红龙的身体,驯龙人的身后绑着一条鞭子,但栓结处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拍拍红龙的脖子:“走吧,好姑娘。”
红龙应声而起,骨翅剧烈挥动,我能感觉到龙背鼓起的肌肉。
离地的一瞬间很颠簸,龙身剧烈摇晃,有几次我以为自己就要掉下去了。
但红龙很快找到了重心,带着我们跃入空中,穿过云层。
白色的云朵在我们脚底缓缓挪动,挡住了下城的景色。
渐入佳境的红龙飞得很平缓,李大壮从我怀里探头探脑,用爪子去够身侧的稀薄的云彩。
“这是你的龙?”我问。
“我的龙?”驯龙人笑着说,“您在开玩笑,客人。我怎么会拥有一头龙。”
“龙是自由的。对于他们来说,不自由比死了还难受。”劳伦左在我身后补充。
驯龙人安抚地摸了摸我们身下的巨龙:“客人们,我只是个驯龙人。”
“但你从来不用鞭子,红龙却依然很听你的话。”我发出疑问。
“是你从龙蛋里把它孵出来的?”劳伦左提出一个假设。
我猜他是说龙族也有雏鸟情节,比如不会攻击第一个见到的生物?我对飞龙没有什么研究。
“不,先生,”驯龙人客气地回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魅魔,龙的年龄比我长太多了。当她还是一颗蛋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当然,如果我早点遇到她,我想我会试试的。”
“你的尾巴呢?”我忍不住问。
在我的认知中,所有的魅魔都会甩嗒着细长的小尾巴。
驯龙人背对着我笑了几声,然后解释道:“不是所有的客人都会喜欢像老鼠一样细长的尾巴,从事服务行业的魅魔都得做好把尾巴割掉的准备。”
我一时失语。
除了我自己,我确实不太了解其他的魅魔生活到底怎样,即使是那些在街上偶遇过的同类。
或许我所以为的一切并不是对所有人都适用的通用标准。我早都应该明白这点。
我的沉默让驯龙人立刻道歉:“抱歉,小姐。吓到您了吗?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的尾巴只是攀在腰上,为了贴合这身燕尾服。”
劳伦左在我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感觉到他的手骨落在身上,根根分明。
没有人开口,龙背上安静下来。
李大壮眯着眼睛感受着穿过云层的微风和水汽,当他意识不到自己所处的高度时,就不再感到害怕了。
不到半小时,红龙快速向下俯冲,像箭一样笔直地插向低处,我下意识地抓紧扶手。
风的作用下,我感觉上面的绑带在小幅度地来回摇摆。我只祈求它不要在半空突然断开,我的羸弱翅膀救不了这么多人。
红龙以一个极其危险的角度摆直身体,掠过湖水,肚腹下的爪子浸在水里。
我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潮气,我们冲着阳光一路飞去。
两侧是颜色迥异的山林,左侧生长着向阳类的阴性植物,正值他们的季节。
黄色的叶片窸窸窣窣,右侧的山林相比之下稍微稀疏,灰色的银屑松沉默笔直地指向天空,露出铁红色的土地,如同山峰流淌的血水。
与人界的景色相比这里的植物更加茂密高大,耳畔除了龙的振翅声外还有不知名的怪兽发出各种奇怪的嚎叫,夹杂在一起特别像恐龙主题公园的沉浸式过山车。
红龙顺着中间的河道低空飞行,巨大的身躯像一艘船,湖湾波光粼粼。
飞鱼跃出水面,拍在我的脸上,被李大壮的爪子勾住,叼在嘴里。
最终我们停在绿叶葱葱的半山腰空地上,李大壮从我的怀里跳到地上大快朵颐,驯龙人为红龙奖励了一大块肉。
红龙的眼睛扫过我们一行人,然后失去兴趣似的去专注吃那一块还流着血液的牛肉了。
“用餐愉快。”临别时,驯龙人依然向我们鞠躬。
劳伦左专注地为拇指姑娘整理裙子上的褶皱,卡西尔从怀里掏出手绢替李大壮擦拭嘴角,没人注意我。
我想了想,撕下一块餐纸,没有找到笔,我只好用口红写上我的联系方式,夹着小费递给驯龙人。
“以防万一,你需要帮助的话。”我说。
“噢,”驯龙人接过卡片,有些意外。
接着他露出一个显得有些妩媚的笑:“当然,客人,我会联系你的。”他的神态很熟练,看起来我大概不是被驯龙人曲解的第一个人。
“等等等等。”我想起被误会的尴尬场面,连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其他方面,生活上的,虽然我是学生,但应该还能帮上点小忙。祝你……呃生意兴隆?”
“感谢您的关怀。”
驯龙人将随意撕下的餐纸角小心地收入怀里,露出真挚的笑容。然后爬上红龙,冲向天空。
真不敢想象我们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俯冲下来的,这比所有的过山车都要刺激。
我转过身,卡西尔安静地站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