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往事（3）（1/1）
站在老屋门口，他竟没有瞧见院子里父母的身影和任何灯光。
秦沉推开门，轻声走进院子里。
“爸妈。”
一声没人应。
他又接着喊。
“爸、妈。”
还是没人应。
他迈开脚步，有些犹豫地敲响了邻居何姨的家门。
不多时，门被开了。
那人瞧见秦沉，一时不知所措，惊得愣在了原地。
秦沉低垂着眸子，嗓音低哑：“何姨。”
何姨忙不迭地拉着秦沉的手臂，关切地上下打量着秦沉：“小沉，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明年才能回家呢。”
“回家”这两个字狠狠刺到了秦沉。
对啊，他也是有家的。
只不过是因为一群畜生害惨了而已。
“你的嗓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在监狱的那两年，秦沉嗓子不再清润，何姨觉得他一定在里面受了天大的委屈，“孩子你受苦了。”
秦沉压下心底的酸涩，这是他两年来除了父母以外的，他获得的第一份善意，他嗓音有些哽咽：“我没事的，这两年，何姨你可还好？”
何姨将眸中的眼泪压下，点点头：“何姨好着呢，身体硬朗的紧。”
秦沉看着何姨已然佝偻的身躯没有戳穿她，只道：“为何未曾见到我爸妈，他们可去了哪里？”
“哎呀，他们俩啊，又去支夜摊了。”何姨一拍大腿，疼惜道。
秦沉瞳孔骤然一缩，家里的生活已经拮据到这般地步了嘛？那为何他们每次来探监，总一副红光满面的模样。
他...他还真以为二老在家过的还算不错呢。
想不到居然是‘骗’他的。
秦沉问了何姨他们摆摊的地方，便告辞离去了。
润源广场夜市街
两年不见，泽江又有了新的发展，曾经是块老式的居民区竟然被市政拆迁开发成了这样一个繁华的广场。
夜市街很长，秦沉花了十几分钟才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找到了门庭冷落的招牌为‘手工凤梨酥’的小摊。
正准备上前时，蓦地远远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皮肤白皙透亮，身穿贵族校服百褶裙的女孩出现在摊子前，自顾自地拿起一块凤梨酥放入嘴里，脸上溢满了幸福。
秦沉略微皱眉，哪来的爱占便宜的小鬼，隔得有些远，他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正想上前抓住她。
下一秒，却被他们的熟练程度惊在了原地。
“叔叔阿姨，我又来啦。”女孩背着书包，眼中的欢喜毫不掩饰，脸上是不染尘世的纯真，“还是老样子，我要一个大份的。”
秦晖已经开始替她打包大份的凤梨酥了。
宋岚又给她递了一块凤梨酥，笑容和蔼可亲：“夕夕放学啦，再来一块，这是宋姨新研发的口味，你尝尝看。”
女孩接过宋岚手中新口味的凤梨酥，道了句谢，咬下一口，在嘴里咀嚼品尝。
只见她那双剪水般的秋眸愈来愈亮。
“好吃，太美味了，宋阿姨，你手艺真的好好。”
被小女孩夸了一番的宋岚，脸上的笑容更甚，那风华依旧的容颜也染上了一丝红云。
“宋阿姨，要不你直接来我家吧，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你做的凤梨酥，我妈妈也是噢。”女孩的声音稚嫩而娇软。
霎时，宋岚脸上闪过一抹难意，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答女孩，才能不伤她的心。
宋岚不是不想答应她，只是如果她去女孩家里工作了，小沉知道了可不得了了。
秦晖已经打包好凤梨酥，女孩见宋岚面露难色。
她提着打包好的凤梨酥，古灵精怪道：“这个工作花的时间也多，宋阿姨你不愿意也正常，不过，你要是什么时候想来了，随时都可以联系我噢。”
“叔叔阿姨，那我就先走啦，下次再见啦。”
秦沉目送着女孩蹦蹦跳跳地离去。
半晌，才从她的身上收回视线。
看着父母亲佝偻着身子在摊前忙忙碌碌，却少有客人，他忍着心中的酸涩，缓步至前。
“爸，妈，儿子回来了。”
两人循声而去，望见眼前的儿子，眼中都泛上了一抹湿意。
宋岚看着眼前身着旧衫，身形略微清瘦的模样，上前抱住他，忍不住哭出了声：“小沉。”
秦沉安抚似的拍了拍宋岚的背：“我回来了，因为在里面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了。”
怀里的宋岚哭声更大了。
良久，宋岚渐渐安静下来，秦沉松开宋岚，朝秦晖喊道：“爸。”
一直没说话的秦晖，虽然不似宋岚那般，可眼中的湿意却不减。
他上前拍了拍秦沉肩膀，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你们怎么又重操旧业了。”秦沉状似无意地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其实心底大概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秦晖宋岚两人一听，微微一愣，四目相对，敛去彼此眼中的尴尬和不忍。
秦晖轻咳一声：“你妈闲得无聊，我们想了想就来摆摊了。”
还有一些话他忍住了没说。
自秦沉被言玥儿和丰子维陷害入狱，离婚净身出户，他们俩再也无法见到孙女了，每天自然是闲的无聊。
但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的确确缺钱。
见状，宋岚忙不迭地点点头，以示赞同般的给秦晖的话盖上一个印章。
可秦沉怎么会被他们的这么简单的糊弄过去呢，他这么精明自然是猜得到真相的。
见两人不想提及，秦沉不着痕迹地转移着话题：“刚刚那个女孩，是不是没付钱就走了，你们不会没注意吧？”
“生意可不能这么做。”秦沉面容严峻，“这样太容易被骗了。”
宋岚一听，两手一拍，笑乐了：“怎么会，夕夕都已经转给我啦。”
“转给你了？”秦沉有些狐疑，旋即，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提了一个度，“你们还加了微信？”
宋岚诚实回答：“对呀，我跟你说，夕夕那孩子，可善良了，长得又标标致致的，像个瓷娃娃一样，可讨人喜欢了。”
“妈，你们都不知道她的背景，不了解她的为人，怎么就能凭她的长相来判断她的品性呢？”秦沉脸色有些黑，眉头微蹙，声音有些冷冽，“还有，怎么能随便加她的微信呢？万一是那群人招呼来骗人的可怎么办？”
关心则乱，说的就是秦沉这种情况。
他一瞎关心，就一时忽视了两人话语间透露出的对女孩的喜爱。
秦晖和宋岚一听秦沉这么说人家小女孩，心里顿时不乐意极了。
宋岚拍了拍秦沉的头：“你乱讲什么啊，夕夕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骂完之后，仍不乐意，一副看什么玩意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紧盯着秦沉。
秦晖语气态度亦是冷声严肃：“小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夕夕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被两人轮番训斥的秦沉，一脸委屈，怎么他有种被抛弃嫌弃了的感觉。
居然有种他连外人都比不上的感觉。
“就是啊，夕夕还想给我一份工作呢。”宋岚应声道。
“工作？”秦沉脑袋里疑惑极了，一双黑眸中闪烁着锐利狐疑的光亮，“什么工作？”
“妈，你可别被那个初出茅庐的小鬼给骗了。”
宋岚又想再给他来一掌，被他灵巧躲过：“你小子，别给我口出狂言污蔑人小孩子。”
“人小孩才十四岁，知书达礼的，虽然活得锦衣玉食的，可半点没有骄奢的气质。她也半分不嫌弃咱们家的凤梨酥，经常光顾我们的生意，一般人可不会这样，你少污蔑人小女孩。”
秦沉叫苦不迭，越漂亮的女生越危险。
他严重怀疑爸妈他们被那个精致的瓷娃娃给迷得五迷三道了。
他家凤梨酥也不差啊，有人这么喜欢不也是很正常嘛。
这说得好像别人有多看不上自家的凤梨酥一般。
秦沉面容严峻，语气坚硬一丝不容拒绝：“无论如何，你们离她远点总归是好的。”
秦晖和宋岚正想说些什么，就被摊前的几道女声打断。
“请问这个凤梨酥怎么卖啊？”
“老板，麻烦来一个中份的凤梨酥。”
“老板，来一份凤梨酥。”
秦晖和宋岚立马将秦沉晾在一旁，忙不迭地去招呼客人。
宋岚柔声回答：“有小份，中份，大份三种，小份5个，10元一份，中份9个，18元一份，大份16个，30元一份。”
秦晖则在一旁手不忙脚不乱地替其他顾客包装他们各自要的凤梨酥。
“那来个小份。”
宋岚看着眼前这群女生频频望向自家儿子的眼神，心中微叹了一口气。
害，居然什么都没得一张俊脸来得快。
因为秦沉的帮忙，这晚的凤梨酥成功全部售空。
三人收拾着摊子满载而归。
……
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后，秦沉这才发现现在家里的生活真的很拮据。
这些日子，他试过去找工作。
可因着他坐过牢的案底，几乎没有公司愿意接受他。
这两年，轻舟已被言玥儿掌控，而丰子维凭借彭宥明的帮助，也成了泽江商圈的新起之秀。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自己再创业，可因着言玥儿和丰子维这群人明里暗里的施压。
没有人愿意跟他合作，更别提投资了。
一家人的生活不能只靠父母摆摊赚点那点钱，更别提他是极其不愿父母两人继续摆摊的。
秦沉找了一份工地的工作，工资日结，一天从早到晚连续干12个小时，才赚了不到两百块。
回来了这么些时日，秦沉想去看看秦言欢，可每每到了门口总迈不进那一步门槛。
五岁的秦言欢俨然已有大人般思维，懂事得很。
他害怕自己现在的窘迫，会打破秦言欢心中父亲的伟岸形象。
在爸妈的小摊上，他总是会碰见频繁的碰见那个女孩。
虽然每次都隔得远远的，未曾与她碰过面，但他也大致摸清楚了这女孩的‘底细’。
居然是前两年刚上任的市长女儿，妈妈也是商业大鳄。
是个侯服玉食，被爱滋养宠溺长大单纯善良的小公主。
…
最近一段时间，秦沉发现秦晖和宋岚总是会忙到很晚才回来，尤其是宋岚。
她不仅回来的晚，甚至每晚回来都会带着各种样式的吃食……
秦沉一时有些不放心，他主动问秦晖和宋岚两人，却被他们敷衍了事。
一时间，他更加担心是他们俩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
于是有一日，他尾随宋岚出门，目送她进了南洲府，这里没有通行令他是进不去的。
他正准备悻悻离开，却远远瞧见时常光顾自家摊子的小女孩，坐着私家车从里面出来。
霎时，他已经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
傍晚，院子里灯光时隐时现昏暗不明，巷子里偶尔传来哪家猫儿狗儿的叫唤，下班回来的邻居街坊拖着一身的疲惫，行色匆匆赶回家中，家常饭菜的香味扑鼻，弥漫在整个街头巷尾。
秦沉坐在院子里等着秦晖和宋岚两人回来。
不多时，两人谈笑着一前一后进了院门，一眼便望见了坐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上，弯着腰抽烟的秦沉。
两人微微一愣，以为秦沉今天在工地上不太顺利，心里惆怅。
宋岚放下手中的精致礼品袋，走到秦沉的身旁。
“小沉，吃饭了没？”
秦沉捏着手里的烟，沉默不语。
宋岚见他默不作声的，以为他在工地上受了天大的委屈，都憋在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今天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良久，秦沉掐灭了手里的烟，抿了抿唇，幽幽道：“确实有些不开心。”
宋岚一喜，有心事愿意说出来就好，总比什么都憋在心里强。
这几年的遭遇，她是真心害怕自己儿子承受不住。
可秦沉接下来的一番话属实惊到了秦晖和宋岚。
“爸妈，你们为什么要骗我？妈，你何必呢，咱们的日子过得也算不错了，为什么一定要去别人家里干活呢？”
秦沉每天早出晚归的，两人本以为这件事情可以瞒他很久，可事实是才一周不到，就暴露了。
宋岚心疼秦沉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就是为了挣钱养他们，而他们俩摆的小摊在生活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她才想着背着秦沉联系了夕夕，去了她家工作。
薪金自然是不错的，秦沉在工地上干一个月的工资，不过是这份工作一周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