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烟雨无痕（三）（1/1）

云生没有第一时间回天宫。

她又化作一般少女的模样到原来南府所在之处转了转，想进原来的院子看看，但大门紧闭，也不知兄长那儿子、也就是她的侄子去了何处。

或许是搬了家？不过她这副模样，恐怕他们见了也认不出吧。

但不由自主地，云生还是踏入了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这小侄子还算争气，将这南府内重新翻修了一遍。

小院依旧，但庭中那生长了数十年的桃树却被换成了架秋千，四周种满了其他花草，布置可爱。想来应该是给他小女儿准备的院子吧。

虽然有遗憾，不过这样也很好看。

过往在脑海里浮现，云生一瞬间想起了那个略略恐怖的夜晚。

她站在窗前，他立在树下，只那清清淡淡的一眼，花前月下，窗柩飘雪，简直绝色。

想到这儿，她唇边也勾起了浅浅的笑。

走过记忆里那条再熟悉不过的长街，石板路上的青苔依旧，过一场雨便开始疯长，只是河边垂柳更老了些。下街贩叫卖，刚出炉的包子馒头热气腾腾，那股蒸汽白茫茫的氤氲着，像极了梦中景。

所经之处，留下浅浅的一道香火气。

绕过人群，她到了一处小巷里。

这么多年，这儿还是这样寂静。

柴门半掩，她轻叩两声无人应，自作主张地踏入这熟悉又陌生的院子。

风雨经年，石凳上也爬满青苔，石桌铺遍枯枝落花。

将近春末了，花期已过。只剩烟雨如丝，拂面清尘。

依春巷里的这座院子，她曾经把它当作了梦，却从未真正得到过。在白卿之后，也从未有人真正拥有过它。

这之间横贯了五百多年的岁月啊。

他花了多少年时间来守护陵山和这院子，这院子便也陪他等了多久。

云生也不管石凳上的青苔，径直坐了下去。落花沾衣，只是轻飘飘的，遇了水却难以拂去。从前过往该如何说呢，作为南愚的时候该如何说呢？

南愚的一生好像就是不断地分别，不断地目送亲人离开，直至自己也成为被人目送着离开的主角。但比他们幸运的是，南愚的结束，是云生的另一个开始。

有时她也会为白卿感到不值。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便放弃了轮回之路，直至身形陨灭再无转圜之地。

腰间铜铃响起，清脆令人着迷。恍惚中，她看见夕阳炊烟下稻田嫩绿，听见农人躬耕声和着鸟鸣不停。

遥遥地，一个温暖熟悉的人越来越近。那是她的丈夫授课回来了，想必家中还藏了给她带的糖。

白卿挽了袖，熟练地扛起锄头，一边紧紧握住她生满茧子的手。

“娘子，昨日教你背的诗学会了吗？”

“当然，你娘子可不笨。”

“好。那你再背背你作的那首？”

“背就背，谁怕谁！”

少女清软的声线不断拉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温煦的风中，只剩了一首不算诗的诗：

三月三，桃花开；

我入你梦来。

一潮落，一潮生。

一树花开一树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