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我只在一瞬间活着（1/1）

琴酒还是和他记忆里的印象没什么两样。

严格意义上算到现在，田昭绫摆脱了沼绫的记忆感情之后，对待琴酒的感情并没有以往那样像是被打乱丢在垃圾堆里的毛线球那么难以分辨了，比陌生人好一点。因此看到唤醒自己的人是琴酒后，田昭绫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的负面情绪，只是奇怪为什么会选中琴酒来执行这件事。倒是系统、仗着别人看不到，尖叫着试图虚拟出一只腿给动作粗暴的琴酒一脚。

培养罐被打开，粗暴的扯走运输氧气的管子后，躯体就像软绵绵的面条滑了下来。

琴酒冷酷的不像人类，捏着他的下巴把味道难以言喻的营养液灌进田昭绫的嘴里，接着站起身。

刚出培养罐的身体还很脆弱，只能暂时食用一些营养液。身边等候多时的研究员涌上来架起田昭绫，从面部表情来看没什么可供推测的，田昭绫猜测，这次在琴酒的印象里他应该是单纯的复制体，毕竟取得名字比被他收养的沼绫还敷衍，只有一个数字“0”，可想而知。

真是倒霉。

就这样，他没有成功逃出这个研究所，再一次以其他的身份成为了黑衣组织的成员之一。

琴酒给他安排的工作是研究，或许是沼绫、也就是0314的前车之鉴给他提了个醒。他对待田昭绫这个“实验体”约束十分苛刻，并且拒绝透露给他更多组织情报。

然而研究不可能接触不到这些，琴酒于是阴森森的告诉他，他看到多少，就代表他距离自己的死期有多近。

TK一向用这种残暴的方式威胁人。

田昭绫没有放在心上，他并不是没有体验过被琴酒杀死的感觉。

被唤醒的第一个月是观察期，负责人仍然是琴酒。

比起以前的TopKiller，现在的他脾气坏上不少，像是一座永远在流动的火山，随时随地都会因为奇怪的原因带来血腥。

田昭绫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也因此琴酒总是会在他身上动手。

他给自己记录过，最严重的一次枪伤，在取出子弹后的第六个小时伤口完全愈合。抛开琴酒带来的疼痛忽略不计，这份实验数据还是非常客观的，如果能更好的利用他身上的特性，想必也能减少许多令人悲伤的医疗事故发生。

可惜组织这样的存在必定不可能将这一特性使用在正途上，这样的研究也是毁灭人性的。

在被迫按着头塞了许多不属于他所知道范畴的知识、强制性研究的这段时间里，琴酒总是在他身后盯着他。

田昭绫研究时、写数据报告时、脱下白大褂时、转身开灯时、和其他同样负责项目的研究员交流时。

银发的鬼魂如同阴影如影随形，让田昭绫很容易联想到了大名鼎鼎的称号背后的鲜血淋漓。琴酒盯着他却又什么都没有说，眼里很少浮现真实的情绪，只能回头就看到一双森绿色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有些微妙，系统没忍住吐槽:琴酒的控制欲好像比上一次更加扭曲了。

是吗？或许吧，也不排除0314过分顺从让他的控制欲没有站在舞台上发挥的可能性。

观察期结束前，他和琴酒没有发生任何冲突，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这倒无伤大雅…本来田昭绫也当他不存在，只要琴酒不主动来招惹他，两个人保持这样相安无事的情况一直到他能够真正离开这个世界也未尝不可。

观察期结束的第二个月，琴酒为他带来了一个暂时的合作人员。

一个栗发的面容清丽的少女，神情冷漠，站在琴酒身后，两个人对视时，田昭绫感觉像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1.0琴酒。

“雪莉。”

琴酒说。

雪莉酒，年纪最小却也才华最为出众的组织成员。

田昭绫听说过她，倒不如说，在研究所没人不知道她。子承父业，栗发的少女从琴酒身后走出，两个人短暂的握手，很快便放开。

就像是把全世界琴酒最不满意的两个人凑到了一起，TK的心情更加糟糕起来。延长的观察期被他提前终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两个人被迫合作投心于研究某一次回头，他们再也没有看到琴酒在背后阴恻恻的盯着他们。

这便是——田昭绫从第三周目被唤醒，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了。

时间回到现在，作为在场的嫌疑人之一，雪莉和田昭绫折返回到案发现场。侍应生与店长很快安抚好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他们两个回到店内时，正好和有条不紊封锁案发现场的警察撞个正着。

报警效率看来还不错。雪莉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最低调的方式回到嫌疑人人群中。

领头的警察是一位看起来体型较为健壮的男性，田昭绫听到其他警员称呼他时喊的是【目暮警官】。看样子就是这次案件的主负责人了，目暮警官在环视一圈后，选择和在场一个沉思着的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的少年交流起来。

两人的交流声不算小，粗略听了那么一下，可以听出来是在讨论这次事件的情况。

雪莉显然也注意到了。

“真不敢相信，警察已经没落到需要一个高中生帮忙了。”

和她的话一起出现在田昭绫耳边的，还有系统的声音:“【哎呀，这不是游戏主线剧情里的男主角工藤新一吗？】”

田昭绫扣了个问号，接着在意识海里询问:你把游戏剧情下载了？

在来自另一个世界线的绫的提醒，他和系统一致商议决定在数据库中查询，结果还真就有这么一款联网游戏，只是没有大结局，尚在更新中。

“【下载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他是谁的。】”系统的语气里有得意，“【主角身边肯定事情很多，我们避着他走点。】”

田昭绫抬头仔细打量了那个高中生一眼:普通的制服，模样倒是长得还不错，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和他看过的英雄片里不太一样，他还以为【主角】定位的会是什么超能力者呢。

雪莉抛下的话头没有被接住，也没有生气，只是冷着脸抱臂站着。

高中生没有愧对主角的身份，很快就和身边的同伴推理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证明了包括他们两个人在内的不相关性。咋这么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难道说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这样的设定吗？年轻的随随便便就能打脸警察的高中生侦探？

在田昭绫和脑内的系统聊的有来有回时，推理结束的处理也正好出来了。

“…那么先带走这两位先生吧，啊，松田君，你来的正好。”

系统在他的脑子里放了一首《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

走神的田昭绫被身边的白大褂少女扯了扯衣角，错过了顺着风递过来的话，微微偏头去听少女准备说的话。

“呆在这里让我很不舒服，”雪莉认真的盯着他，“我们快点走吧。”

“说的也是。不过我们直接走没什么其他问题吗？”

少女撇嘴，“反正也已经水落石出了吧，我们只是在行驶正常的公民权而已。”

黑发褐眼的研究员笑了一下，“……那我们走吧，最好不要太大张旗鼓。”

风铃吹动。

门被推开，掠过了门顶的风铃，琉璃碰撞发出脆响。相比起前门正大光明进来的人，两位研究员就走的相当低调了。他们从无人看管的后门悄无声息的离开，只留下白色的衣角在空中一闪而过。

–

看来他来的不巧，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原本想着这次有了表现的机会，结果还是老样子，还没开始就先被这个臭屁高中生解决了。松田阵平内心话蛮多，面上却是少言寡语，推门进来之后他率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接着才移回到目暮十三身上。

当然了，目暮十三身边那个双臂交叉，一副“我是福尔摩斯2.0”的高中生他是一个眼神没给。

“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掏出银色的手铐，它们在阳光下闪烁着法律的光辉，“只能由我先把他们都拷走了。”

“麻烦松田君你了，不过还请不要像上次那样，犯罪嫌疑人还没到局子里就受奇怪的伤了。”

松田阵平墨镜下的眸光波动，移开目光，突然想抽烟。

“喂，“听这话还不如找个角落抽烟实在”的意思完全写在脸上了啊。”

年轻的高中生侦探戳破了他平静表面下的情绪语言，松田阵平猛地盯过去，高中生侦探也不怕，盯回来，两个人面面相觑一阵，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输地不肯先动作，活像争斗的两只公鸡。

目暮十三伸手，“好了好了…工藤君就不要浪费松田君的时间了，都去忙吧。”

正在这时，辅佐警员递过来用于记录事件过程的小册子。

“这里面是所有的记录和一些在场群众的口供。”

目暮十三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在众多名字中一眼扫过，接着合上册子。

“喂松田阵平先生，”

工藤新一突然喊住对方，这使得原本准备各就各位的其他人都因为这一声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像松田阵平一样扭头看过去。

只见表情不同刚才的轻松，高中生侦探拿出自己的手机，在被不明意味的目光盯着时，划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穿着白色衣服的、看起来像从事某些研究的人。

左边侧着头的少女看不清面目，和身旁高挑一些的同伴对话。

黑色的头发垂在肩膀，在相片中跳跃的阳光，像是穿梭了六年，在开学初春的那一天折射到了冰霜皑皑的如今。从他黑色的头发，滑落到肩膀，再到松田阵平的眼睛里。

松田阵平停在原地，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

长大了。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接着则是。时间终于宽容的善待了他们每一个人，以至于不会再出现某种你还年轻但我已经是老头子的狗血剧情出来。

他的目光透过墨镜，从相片的角落到全部仔仔细细描摹了两圈。

“现在去追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工藤新一把手机收起来，他的语气很是镇静，听不出来在想什么，“我刚刚看到他们从后门走了。”

松田阵平沉默着迈开腿，拍了拍目暮十三的肩膀就往后门去了。

–

说来好笑，在他那位特殊的朋友正式宣布失踪的第一个月，他一度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虽然FBI和自己的同伴都在告诉自己:他那位特殊的朋友只是被带去一个更安全，暂时需要好好静养的地方。松田阵平就是凭直觉在想，对方买通了FBI捏造谎言，实则已经死无葬身之地的可能性。

毕业许久，拆弹警察他做过，刑部警察他也没少接触那些脏活累活，也做好了随时突发性生离死别的心理准备。

他冷静思索着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位朋友的时候，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其实记忆对松田阵平这种人来说不算累赘，但是也确实太沉重了。

关于另一个人的记忆渗透进生活后，会从周围的方方面面小细微出显露出分毫，像他小时候在后院教唆好友一起挖宝，只有真正花费了上百分钟以及无数的耐心，才能触碰到深埋在地底的宝藏。

确实，他不是个念旧的人。

清晨的速食餐是黄油面包，因为烘焙时间的问题，一口咬下去口感很奇怪。松田阵平想起来，他那位朋友似乎不爱吃这样的食物。

松田阵平愣了愣，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因此倒了胃口。

初春的阳光温暖如沐春风，没有带来丝毫的伤痛。

这样描述也太像市面上流传的那些伤痛文学了，松田阵平在看到工藤新一展示出那张照片的时刻，脑子里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清晨，那天的阳光也像今天这样看起来温暖，实则没什么温度。

似乎是他直觉对方已经死了那一天。

他确实讨厌被当成的主角，也讨厌被动的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

–

尚且没有走多远，正在听雪莉对于刚才整个案件发生不合理性发表评论的田昭绫，很突兀的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回头望过去，一名戴着墨镜的警察在他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也没说什么见面语。

只听到“咔哒”一声，银色的光辉跳跃在法律的武器上。

“你被捕了。”

田昭绫诧异的睁大眼，冷漠的语言刺过来不等反抗，警察又一次行动，他毫不留情的拽着另一边的手铐，收紧，田昭绫踉跄了一下，被迫贴过去。警察按住他的肩膀，把另一只手铐也拷在了他的另一边手。

“0…！！”

刚想冲上来说点什么的雪莉堪堪闭上嘴。

田昭绫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重新和警察对上。他们在热闹的街区，这一奇异的局面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墨镜警察闭着嘴，看起来并没有别的话想和他说。

“换个地方吧，”田昭绫故意露出点狼狈和不适应的模样来，希望能够在这次默不作声的对弈中获胜，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换个地方吧。松田先生。”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他有点冷。

墨镜警察定定的看着他，周身的气质依旧沉静稳定。

“你看到我腰侧的枪了吗？”

田昭绫循声看过去，他的腰侧确实贴着一把手枪，不知道是否递交了合格的配备申请。

“我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能力，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只有有用的人才能杀掉我”这样的癖好，可以来找我。”

松田阵平的语气很平静。

“我会杀了你之后留一颗跟着你去。”

“……”

“不好意思，说这些不是想吓唬你。”松田阵平伸手抓住手铐之间的银链，“我只是在，这样理解吧，我在用我自己的方式表白。”

田昭绫没忍住后退半步，但按着他肩膀的手太用力，他的小动作并没有成功。

“啊，”

松田阵平看他这模样竟然取笑了一声。

“我竟然真的很喜欢你。”

黑色的头发垂在肩膀，在他面前中跳跃的阳光，像是穿梭了六年，在开学初春的那一天折射到了冰霜皑皑的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