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弯脚杆（1/1）

所谓“全体大会”就是自我介绍，互相认识。

“火箭炮”叫邓晓波，跟班名为万建平，两人是初中同班同学，都是良江市区人。

万建平介绍完自己，邓晓波补充说：“‘万建平’这个名字没啥意思，大家以后叫他港Sir，他就是喜欢看港片，带数字的那种。”

见大家没什么反应，邓晓波感到很无聊，说：“你们不会知道什么是带数字的港片吧？”

大家摇摇头。

邓晓波说：“好，那天我带兄弟们开开眼界。”说完，痛心疾首地说：“朋友们，到探索异性的年龄，死读书真的会读死书，浪费青春呐，所以一定要看看带数字的港片，西门录像厅就有，和老板熟的话，晚上零点加映，哪天我带兄弟们去开开眼界！”

林远这才知道，所谓的带数字港片就是传说中的带颜色的片子，想不到邓晓波说的轻描淡写，一副老司机的派头。

如此一来，“港Sir”就不是什么好绰号了。

林远看看港Sir，以为他会不高兴，毕竟强制送人不好的外号，还强制让人接受，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吧？但港Sir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深情地看了大哥邓晓波一眼。

眼镜男叫张明远，X县云龙镇人，全家不算城里人，但都是农转非户口，比真正的农村人高一格。

得知林远来自农村，邓晓波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嘴上说：“你竟然是‘弯脚杆’？”

他确实没想到眼前这个穿着不土气，比小镇子弟张明远还潮一点，自信爆棚的小子，会来自农村。

林远一听“弯脚杆”，心里就很不舒服。这是城市人对农民历史悠久的蔑称，因农民劳作时，无论挖土刨地、收割庄稼，还是肩挑背扛，腿都是弯着的，不像城里人站得笔直。

久而久之，“弯脚杆”成为农民的专有词汇，并带上歧视、侮辱的味道。改革开放后，尤其是土地刚承包到户的那三四年时间，农民的生活水平提升一大截，“弯脚杆”的蔑称少了许多，1987年前后，粮食、棉花收购价长期被压制，农民生活水平下跌不少，“弯脚杆”的称呼又多起来。

但凡农村人，对“弯脚杆”这个称呼是很敏感的。

所以邓晓波叫林远“弯脚杆”，林远心里很不舒坦。“你说什么？”

邓晓波不是个顾及他人感受的人，见林远如此说，没去想自己是不是惹着对方了，反而很奇怪地问：“难道你不是‘弯脚杆’？”

“我是农民子弟，你可以叫我农民、农村来的，但是不要叫‘弯脚杆’，那是侮辱人的，你不知道？”林远咬着后槽牙，给邓晓波亮明底线。

张明远默不作声看热闹，他想开学这第一场吵架关我屁事。辛明手抠床板，风雨欲来，胆小的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港Sir则煽风点火：“就一个称呼而已，何必较真！”

“我叫你‘香港脚’，你愿意？”

“大哥叫可以，你不行！”港Sir倒是实诚。

邓晓波见小弟如此给面子，很是高兴，心情好，就没有和林远打嘴仗的兴趣。“林远你别炸毛，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是‘弯脚杆’，辛明是正宗的‘弯脚杆’，你既然来自农村，应该和辛明一样啊。”

邓晓波说罢，指指辛明，辛明穿着破烂，一听邓晓波提到自己，根本不敢注视邓晓波的眼睛，鼻子里哼哼两声，但这表达不满的声音也细若游丝。

邓晓波本意确实想解释一下，表明自己并无恶意，但一口一个“弯脚杆”，听着怎么都是故意的，林远气得脸别到一边，懒得理他。

邓晓波很是诧异，这个“弯脚杆”居然敢公开对他甩脸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弯脚杆”。从这一刻起，他隐隐觉得，林远就是他需要修理的对象。

邓晓波只知道林远身上有刺，却不知道他的“刺”从何而来：开学前林远的经历，加上陈小妹的资助，早已使这个农村小子，由里到外脱胎换骨。

大家自我介绍完毕，邓晓波宣布说：“我这个舍长，以后要带领大家一起把宿舍建设好。”

林远一听，感觉不对劲，大家推选你当舍长的话，整个宿舍的人现在才到齐，难道是班主任周岩任命的？“周岩老师来过宿舍了？”林远忍不住问，意思是周岩来过宿舍，是有可能任命你为舍长的。

“晚上才来。”张明远说。

林远明白，这个舍长是邓晓波自封的。

邓晓波吧啦吧啦讲了一通官话，看着港Sir说：“我们抓紧把会开完，然后看看其他宿舍，作为楼长，责任是一定要尽到的。”港Sir听话地点点头。

林远听罢，都懒得说话，这个楼长肯定也是邓晓波自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