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绣的是鸳鸯(1/1)
靖侯府。
炉香袅袅,珠帘半垂。
拓跋景辉槿紫色衣袍加身,乌金宽带束腰,浪花般卷翘的头发半束半散的垂在脑后,额间嵌着红宝石的金饰耀眼异常。
虽是二十有八的年纪,看上去却与身畔之人年纪相仿。
他慵懒的靠坐在太师椅上,望了一眼象牙色衣袍的男子,颔首示谢:“夜风,这些年辛苦你与老侯爷了。”
荣夜风将桌上的甜水推到他面前:“分内之事。”
拓跋景辉盯着炉中四溢的白烟,半商量半命令道:“我要见她。”
“景辉,这事我做不了主。”
荣夜风闷咳了两声:“她现在是燕王妃。”
“怎么嫁给他了?”
听出他话语中的嫌弃,荣夜风道:“燕王殿下战功赫赫,年少有为,阙儿嫁给他未尝不好。”
拓跋景辉嗤鼻:“仗着身份目中无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荣夜风深知,定是白日岑旌尘没给漠北使团什么好脸色,才惹得拓跋景辉对他如此厌恶。
他淡淡一笑:“表象而已。”
“夜风,别装了,其实你也挺讨厌他的。”
“景辉何以见得?”
“不讨厌,你会让我拿他妹妹开刀?”
“另有用意。”
“你就不怕我真娶了那个公主?”
荣夜风按揉了两下隐隐发痛的心口:“那是你的事。”
“我对十五岁的小女娃没兴趣。”
拓跋景辉不咸不淡道:“燕王这个德行,他妹妹也好不到哪儿去。
中原女子生来娇贵,一个个细若柳条,见了外人连话都说不利索,哪有我们漠北女子来的痛快。”
荣夜风哑笑:“你这一骂,把阙儿也骂进去了。”
“她们哪儿能与姑姑的孩子比?姑姑蕙质兰心,姑父肝胆过人,阙儿自是差不了。”
说到这拓跋景辉止不住的哀痛:“二人若是存活于世,我何愁报恩无门。”
心中旧事翻涌,自己五岁那年高烧不退,当时正巧赶上漠北局势动荡,部落之间战火频繁。
自己的亲爹嫌自己累赘,将自己扔到草原上自生自灭。是自己那个不受宠爱的小姑姑,冒着被野狼啃食,被其他部落发现的风险,顶着战火背着自己去找大夫瞧病。
那个时候姑姑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娃。
“一将功成万骨枯。广安侯与文宣公主为国捐躯,是为大义。”
荣夜风半感叹半叮嘱道:“此事我还未与阙儿挑明,景辉,你万不可在她面前提起。”
隐瞒了十七年也不急于这一时,拓跋景辉颔首应下,叮嘱了他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回了驿站。
——
八月的沧翎骄阳似火,树影斑驳。
旬瑶秦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喜气冲天。
秦川望着一身红黑喜服挨桌敬酒的秦城,心底也是感慨万千:早年大哥不满父亲的安排,毅然决然的分家,与他们断了个干净。
而后秦家上下的事,就落到了二哥秦城的头上。
他虽违背父愿,对薛家小姐置若罔闻,娶了其他女子做妻。
总比走大哥的路要好。
至少他现在笑起来是发自心底的。
就是自己这二嫂……是个难得的美人,可人冷话少难亲近,只怕往后有自己二哥受的。
他还听说薛家大少爷为了自己的姐姐,还到府上要过说法,却被秦城一句话给气了回去。
待到哄闹散去,屋中只剩秦家兄弟二人。
双眼迷离的秦城靠坐在圈椅上,他闭目仰头,脑中全是佳人淡漠的身影。
原本想让秦川给她诊治失魂症,让她早日恢复记忆,好让她眉间的忧愁消减些许。
可她若是忆起旧事,定会想方设法离开自己。
他不想她走。
等她有了自己的骨肉,等她彻底没办法离开自己,再找秦川诊治也不迟。
秦川见他迟迟不动身,问道:“二哥,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回屋陪二嫂,在这坐着干什么?”
“醒醒酒。”
睁开眼是悬在屋顶的大红色织锦花团,秦城眼眸一暗:“阿川,月儿手脚冰冷,小日子也不准。我担心她……”
秦川心下了然,调侃道:“二哥,你竟然开始对子嗣一事上心了。”
不是上心,是不想人离开。秦城坦然道:“能与月儿孕育一子,求之不得。”
“过几日我去给二嫂看看。”一个两个的,还真是心疼自己的夫人。
旌尘是,自己的二哥也是。
娶了妻就是不一样。
“麻烦你了。”
有了秦川的话,秦城才放心回屋。他才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询问:“二哥,你是怎么打发走薛闲的?”
“我跟他说,薛大小姐进门可以,只能做妾。”
龙凤花烛,轻纱红幔。
秦城用喜秤挑开盖头,佳人口脂抿唇,螺黛描眉,头顶纯金凤冠。身上的红色嫁衣将她清冷无澜的面容衬的微微泛红,烛火相映,看上去竟带着些许娇羞。
但也只是看上去。
“月儿。”
秦城端起一旁的酒杯交到荣明月的手中:“该喝合卺酒了。”
荣明月仰起头,满脸怨恨的盯着他,眼神似刀般凌厉。
秦城心头发痛,将酒杯放在一旁,单腿跪在脚踏上柔声道:“月儿,你要纯金的凤冠,我找人给你做了。你婚后想继续去绣坊,我也答应。
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一起。你别和我闹别扭了,你对我笑一个吧。”
“我不想笑。”
秦城冷下脸:这不是她第一次拒绝自己了。
他没再多说,仰头喝下一杯酒后捏着她的下巴,不顾她的挣扎将另一杯灌进她的嘴里。
“唔……咳咳……”
荣明月的脸颊与下巴上挂满了因为挣扎溢出的酒水。嗓间又烧又辣,让她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
秦城卸下她的凤冠,青丝飞流而下,如丝织锦缎冰凉软滑。
乌发红腮,明艳动人。
不顾她是否情愿,他便将她推倒在榻上,倾身而下。
乱挥的玉手被秦城用腰带捆在一起绑在床头,他将二人身上的喜服扯得凌乱大敞,在她锁骨上留下细密缱绻的吻:“月儿,我是真的打心里喜欢你!”
“秦城!你恶不恶心!”荣明月脸色惨白,泪如泉涌。
绝望,无助。
不能杀他,也不能自裁。
这就是自己的命吗。
他的毫无预兆让荣明月疼的冷汗迭出,尖叫声硬是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咽不下去。
“我知道,你气我强占你的身子,毁了你的清白。”
秦城解开她手上的束缚,与她十指相扣:“可是我喜欢你,喜欢到魂牵梦绕,喜欢到茶饭不思。
那段时间你忙着补大氅,我忙着看你。你几时灭灯,我就几时休息。
我给你送钗裙首饰,让你去绣坊做工,带你去灵泽见清州,就是想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见身下人咬紧嘴唇不肯回应自己,他将憋在心底的醋意一股脑的倒出:“我做了这么多你却疏远我!只给那个姓宋的好脸色!
你还给他绣帕子!”
原来是因为一方帕子。荣明月抖着声音嘲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送他帕子是因为我心悦于他?”
秦城眉间一紧,将人按在肩头,试图让她发不出声。
他怕听到自己最不想听的话。
他不信荣明月不知道,帕子只能送给自己的夫君。
“秦城!我从未想过你竟会比妇人还善妒!我送他帕子是为了答谢他替我引路,帕子上绣的是花蝴牡丹,是他夫人的名字……”
“月儿……我只是不想你走……”
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他回不了头了。
待到他酣畅尽兴后才松开人,却发现荣明月虚弱无力,鬓边的发丝也被冷汗浸的黏在脸颊上。
惨白的嘴唇微微翕动,似是在念叨着什么。
他贴上去听了个真切,心也跟着骤停。
她说:“其实……我给你绣了……绣的是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