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捍卫（1/1）
那狗把软蛋牵着，在村里角角落落游了个遍，然后放了绳索，朝软蛋吠叫了几声，得意洋洋的摇着头，摆着尾去寻它的主人去了。村里男女老少看了稀罕，也都欢乐够了，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只剩下怪模怪样的软蛋傻愣愣的提着个大破锣，不知所措的木呆呆站着，没人管他此时心里是什么味道！
也正在这时，不想有个女的温柔而关心的问他道：”软蛋兄弟！你没没事吧？”软蛋用呆滞的眼神看了看那女的，手里的锣”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随着锣声他也坐在了地上。由于脸被人画的五麻六怪的，也看不出来他的表情，只见眼里流出了泪水。
女人见他这般只得扶起了他，朝自己的屋去了。女人住的房子不大，少檐没角的显得很有些岁月了。但屋里屋外都收拾的十分整洁，一看就知是个勤快过日子的人。那屋里有三个孩子，二男一女：一个男孩六岁，一个男孩四岁，最小的女孩也只二岁。他们都很机灵活泼可爱，正在屋里玩着，见他妈回来了，便围上来说：”妈，你把这唱戏的怪样人带咱家干啥呢？！”
”白眼狼！你们好好看看他是谁？”那女人责怪的对她的孩子们笑着问道。”是软蛋叔呢！”大男孩一看立时便认出来了，拍着手高兴的说。
”妈！软蛋叔咋成唱戏的了？”另一个男孩眨着眼疑惑的问。那女人斜了一眼，不高兴的说：”去和你妹外面耍去，别乱问！”回头又对大男孩说：”成志，去给你软蛋叔打盆水来！”那叫成志的答应着，拿了盆子高高兴兴的去打水了。
女人的家里也没板凳，让软蛋在炕边坐了。女人又给软蛋端了碗水让软蛋喝，软蛋接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喝着。他喝了水觉得浑身有了精神，方才对那女人说：”贞莲嫂，你可真好！我给你添麻烦了！”那叫贞莲的女人，边替软蛋取掉头上的野花帽边说：”快别这么说了！论起平日你对我娘儿们的接济，这算啥呀！”软蛋忙摇了摇头说：”別提那些！别提那些！”
贞莲为软蛋扯去他身上穿的纸糊的裙子时，发现衣服上有块块血斑，便撩起他的衣裳去查看，就见他的身上满处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忍不住流了泪说：”人家偷人你挨打这是什么理呀？！”软蛋羞愧的说：”都怪我是个糊涂蛋！”
这时成志已将水端来了，贞莲拿了毛巾要为软蛋洗头和脸上的污垢，软蛋哪肯？忙说：”不劳累嫂子了，我自己来！”贞莲也就随了他，在一旁看着他洗。贞莲边看软蛋洗脸边安慰软蛋说：”就让他们是非颠倒去。咱们人软，不跟他们争竟长短忍着点。以后多长个心眼，先保护住自己少吃点亏，相信老天自有个公道的！”
软蛋用心听着贞莲说话，自己默不作声，只拼命的搓洗着头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所受的屈辱和内心的痛楚统统驱赶的远远的，从而使自己成为一个全新的人。他的头脸越来越净了，盆子里的水却很脏很脏了。他望着脏兮兮的水一阵的沉思，是自己当真就是这么脏呢？还是世态人情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呢？到底是谁将清洁无比的水污染了呢？他内心伤感极了。他有些恨自己太软弱了，乃至让人这样羞臊他，在他的脸上任意涂抹，最后竟然让狗把他牵着游街，使全村人看他的笑话丢他的脸，这真是他做人的奇耻大辱！眼下自己有何面目在自己敬重的贞莲嫂跟前站着？想到此，他有些慌愧起来，忙端了那盆污水，倒在了屋旁的荒草里。然后进屋放好盆子，说：”我丢人了丢人了！”说着也不敢看贞莲一眼，就迫不及待的往门外走去了。
谁料贞莲一把拉住他说：”你不丢人，丢人的是他们！是那些欺软怕硬拿老好人立威显本事的人。嫂知你心好是个实诚人，虽然长相丑些，做人做事谁能比得？別人给嫂既使很小一个枣，也想着得到嫂子一个拥抱呢！只有你这其貌不扬的傻兄弟，才真心想让我们娘仨活的好。把你的粮接济我们吃，还来帮忙干个活啥的，又没个狂话，事干完了就走了水也不喝一口，真是拿嫂当亲人看。要不是今天这事件，嫂哪有这机会把你留下坐坐说这些？以前也不提了，就说你今年看了场，广志广贤和小美福有多大呀，天天都有瓜果吃，嫂子也亏了有你送来的麦粮，才使孩子们没挨饿……”
经贞莲嫂这么一说，软蛋刹那间感到自己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爽了。什么丢人不丢人，只要能让自己心里爱慕的人活的好，有啥不能舍弃的呢？他头次听到一个女人感念他的话，把他这个众人眼里的丑鬼当人看，心里热乎乎的，竟然忍不住哭了说：”别说了嫂子！别说……只要你不嫌弃我辱没了你，认我这丑兄弟，我就满足了！”贞莲听了一把将他拉到怀里说：”世上谁辱没谁呀？我的傻兄弟！”
软蛋是个没人待见的人，女人家就更讨厌他了，见他就像躲瘟神一般，从没人正眼看他的。今天他见贞莲嫂这么亲近他，心里像注了蜜一样甜，同时还有些慌愧，生怕自己的丑陋，损伤了贞莲的貌美如花。但在他的内心更加坚定了不管境况如何艰难，好人多么难做，他都要矢志不渝的坚持做一个善良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目中的贞莲嫂，感到有他这样一个兄弟而感到自豪！
在软蛋的内心，时常会感到自己很孤独很无助。这世上没有他一个亲人，也没半个朋友，甚至连一个愿意和他交往说一句话的人也没有。由其在他受到别人无缘无故伤害的时候，就倍使他感到大自然是多么让人留恋，而人情却如此的残忍和冷漠！纠结啊！无比的痛苦啊！他做梦都希望自己能有一个亲人啊，拿怕是个虚情假意的亲戚朋友呢，这样起码有个精神寄托，知道自己在这茫茫人世，好歹是有血肉关连的人，不感到那么的孤独。但他长的那副模样，都以同他往来为耻，能正眼瞧一瞧他的人，已是对他的恩德，让他感动半天了！
可是软蛋形象虽让人厌恶，他的心却特别的细，。他总仔细品味着每个人对他的态度，从中寻找着星星点点友好的信息，使自己得到人世拿怕一丁点的温暖，支撑自己一天天的活着，能看到金烂烂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他的贞莲嫂便是他用心寻到的一个品貌双佳的好女人，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了。所以，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他，爱护着她，为他默默地负出，心里时常默默的祝福她和她的孩子们过的好……
记得自己初到农业社混工分，才十二三岁。在一个春天的下午，社员们都在锄麦苗中的杂草。在其间休息的空当，因为他人小个矮，有人让他爬着学狗让大家逗着玩，他自是不肯，有人便提了他的腿，摆狗爬的姿势。也是他的裤子穿的太长久了，经人一扽扯竟成了开裆裤，羞的他连忙用手捂了，满地乱跑起来，乐的大家前仰后合。有人趁机要出他的洋相，追着他将他两手提了起来，让他捂不成，他急的两腿在空中乱蹬，口里吱哇乱叫着，一时间男男女女高兴的不得了。还有人说：”软蛋还是吃屎娃，穿着开裆裤就敢来混队上的工分！”也有人笑道：”你看这碎球货，多像个赖皮狗……”
就在他难堪无奈的时候，有个女的笑着上前说：”算了算了！人家孩子还小呢，胳膊腿嫩，提断了可不得了！”那人便放了他。他坐在地上仰着脸一望，正是他的贞莲嫂。她长的好看极了，比花漂亮多了！他只听贞莲笑着对他说：”放工到嫂家来，嫂给你把裤子缝好！”
自此他便在这个世上有了一个亲人，那就是他的贞莲嫂！
那时的贞莲是有丈夫的，而且刚结婚不久。他的丈夫叫钱仁广，为人厚道和气，又勤劳又有本事，日子过的还不错。可有了仨孩子后，不知怎么就死了，真是命太短了！
听说钱仁广是被人害死的，可又无确实证据，只有糊里糊涂埋了。有人推测害死钱仁广的人叫金灿，因为他见贞莲生的太迷人了，在贞莲还是姑娘时便经常设法缠着。贞莲当时很是纯贞，见金灿生得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喜欢。可一交往觉得金灿为人太过阴险毒辣，且花心四溢，用心不专，便断然远离了。金灿哪里肯舍？贞莲便寻了钱仁广结婚，以绝他的念头。据说贞莲的婚宴上醉醺醺的金灿拿着酒瓶，摇摇晃晃来到贞莲跟前说：”我让你笑不长久！你……”
但后来谁也不知道金灿到底咋把活生生的钱仁广害死了。只知那日钱仁广拉土垫自家的猪圈，都上午该吃午饭了，人还不见回来。贞莲放心不下，便去土豪去看，只见他仰躺在地上，人已死多时了，贞莲一见当即便哭的昏过去了。现场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死者身上也无伤痕，人有旦夕祸福，死人的事也是寻常的，便也不多想，穷家小户的也没个讲究，只草草埋了人便罢。
把人埋了的那天晚上，贞莲正自悲痛，门被人撞开了。就见满身酒气的金灿晃晃悠悠的进来了，他奸笑着指着贞莲说：”我的话应验了吧？！你不让我睡你，我让你这辈子都没男人……你知道你男人咋死的吗？我告诉你是我害死的……他死了你就归……”正说着就饿狼似的朝贞莲直扑了过去……
贞莲受不了这样的凌辱，就不想活了，却敌不住自己孩子们围着她喊：”妈妈！”她把眼泪咽到了肚子里，咬咬牙拉扯着她的孩子们艰难的过活着。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仇人肆无忌惮的拿她的身子寻欢作乐。于是这天晚上趁着金灿大意之时，用剪刀剪了他的命根子。那金灿猛的被人来了这么一下，猪一般嗥叫着，发疯般光溜着身子逃走了，自此再也不敢张狂上贞莲家来了。
金灿被阉割成了不男不女，他老婆便底气十足的不安分了，任他怎样也修想管得下。如此弄的他脾气越来越暴，时常酗酒无故打人骂人，因此老婆孩子都十分厌恶他，时常离他远远的。他为了驱赶烦躁便喜欢上了养狗，而且最爱看狗咬狗。这样以来斗狗就成了他的营生，只有这个爱好才能使他获得快感和刺激！他养的狗个头要大，毛色要纯要好，还要威猛。这还不算，而且公母成对，相互般配才行。
他一出门，不管骑车还是步行，两条狗开道护卫，显得与众不同，十分气派有威势。他还经常打听看谁家有了好狗，便领着自家的狗，找上门去，让他的狗同人家的狗撕扯咬斗。倘若他家狗输了，他便当场把他的狗打死，让人家吃肉去。随后他又买一条好的来斗，直到把人家狗斗败才作罢。若见他的狗斗胜了，他便畅畅快快大声狂笑一回，然后心情愉悦的同家人和和睦睦相处着，这时即使他老婆再红杏出墙他也想的通！因而，他是本地出了名的斗狗狂，没几个敢同他叫板的。对此，他十分狂傲，很少把谁放在眼里。
也正是他擅长认狗调教狗，所以很有一些人成了他旗下的忠实粉丝，吹捧着他，于是乎他便飘到了天上。就连他养的狗也得意轻狂的很，没人见了不怕的！那日牵着软蛋游街示众的狗，正是金灿家的飞虎了。
却说金灿家这飞虎，着实不光很是威猛，还有几多灵气。它自那日牵着软蛋游街示众后，也许感到了无尚的荣耀，所以，后来但凡看到了软蛋，便兴奋的奔了过来，先是朝软蛋狂吠几声，接下来便用嘴咬了软蛋的衣襟，拉拽着软蛋满街满巷的游街。每到这个时候高兴的是村里的男女老幼，难堪的是软蛋了。
软蛋心想：事情都过去了，人都不追究他什么了，这狗倒还没完没了了！看来不给这狗点颜色，它是不知道人就是人，狗就是狗的道理，还自认为它高贵，人下贱呢！为了教训一下这狂妄自大的飞虎，也为了证实一下自己是人，绝对不可以随便欺侮，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他要对这条不知好歹的大狼狗飞虎宣战了！
人常说：”打狗看主人。”为了把金灿家的狗打了没麻烦，软蛋挺胸昂头找到了金灿，并对他说：”我要和你家的飞虎狗决斗！”那金灿听了大惊失色，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一个小布点，竟敢提出同飞虎决斗！他瞪大了眼，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软蛋，只见那软蛋显出虎威威的样子，脸上满是正经，不像是说疯话。金灿便立时冷笑说：”好啊！这几天正愁找不到狗同我家飞虎打斗呢，心里早晚烦的不安宁，你能挺身而出来应战，好！我的狗能同人斗一场，够刺激！够精彩！好好好！我爱看我爱看……”
软蛋见金灿这么痛快的应允了，便说：”你既然同意了，我们说说怎么斗法？”金灿心想：你娃自来找死，敢同我家飞虎斗？我家飞虎光凭身量都能把你娃压个半死，别说竖起身比你娃还高许多呢！还有那锋利的牙齿，钢勾般的爪子，那一样你个崽娃能占上便宜？把你娃咬死我才解气呢！你这猪狗不如的货，也敢勾搭贞莲那骚货！一想到贞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自己的狗立刻把面前这不自量力的软蛋吃掉，出出他的闷气！
所以，他听软蛋问咋个斗法？便不屑的看了眼他说：”哥这人心善的很！不欺负你娃，随你的便吧！”软蛋便直言说：”那好，斗的时候我要拿条棍子！”金灿心想就凭你个小毛虫，让你拿着枪也休想占我家飞虎半点便宜，还别说把你得能的拿个棍！于是爽快的说：”随你便吧！”软蛋又说：”若把你家狗打死打伤可别找我麻烦！”金灿听了讥笑说：”成！你若把狗打伤只怪狗不如你它没本事，若是打死了你拿回去吃狗肉！”软蛋也表了态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也把话当面说个清楚，你家狗把我咬死咬伤，我自认倒霉，与你无关！”金灿听软蛋这般说，心斗为之一振，倒吸了一口凉气忙说：”何苦来呢何苦来呢！你好歹是个人，我咋会让我家狗伤人命呢？你这不是让我蹲监受法吗？这样吧，你若斗不过时，只要喊一声我认输就行了。这样我便会喝住狗，无论如何也不能伤了你的小命！我还想自由自在呢，不想因为你这坨臭狗屎，丢命坐牢呢！”
如此两个人经过一番商量，达成一致决定。又请赵宣来写个文书字据，做个中证，免得事后彼此发生口舌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