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隐户（1/1）

募兵工作开展的如火如荼，民政这边就不一样了，本来准备重建的晒盐田，现在变成了老式的竹筒晒盐法，船坞也不修整了，各类作坊一律不上新的设备，做好搬迁的准备，每一个作坊都必须做好搬迁的预案，哪一些设备可以搬迁，哪一些不能搬迁或者费用不如新建的，搬迁后如何销毁。

司空德富要求晁寻多派人手，去了解准备搬迁的匠人和士兵的情绪，毕竟这是一次千里之遥的迁徙，有想法有情绪是正常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游戏里的NPC。

周奇确实在水手中有人脉，只数日就找齐了十几名自愿的水手，司空德富让賈过选了十五名军士跟着两名队率一齐动身，都是技击水平高的老卒，配齐甲胄，带上精良兵器，回来之后人人官升一级，这就是自己建制的好处，不用受人节制，可以自主封官许愿。三十多人在码头上受到司空德富亲自送行，承诺回来重重有赏。每个人都喝了壮行酒，在鼓声中拔碇启航。

看着渐渐远去的帆影，司空德富带着十几个书吏卫兵去船坞查看，蔡波报告过造船作坊有很多木料，如果千里运输非常不方便，建议还是造一到两艘船，可以基本用完木料，一举两得。

船坞上一次风灾被洪水冲毁，木料因为存放在一处院子中用缆绳固定，损失很小。蔡波陪着将军大人看了一圈，司空德富问道：“若是在沙滩上直接造船，下水你有何方法？”

蔡波回答道：“若是不大的船，五十尺内，可以在滩涂之上涂稀泥，拖下海中。大船不可如此，会陷入沙中，只能在船坞中制作，放水后通到海中。”

“若是先在龙骨之下摆放圆木，以缆绳固定，修造完毕后松开缆绳，可行否？”

蔡波想了想说道：“可以造大十数尺，再大不妥。”

“嗯，这样吧，你估算一下余下的木料，我要两艘船，军舰也好货船也可，尽量用完这些木料。三个月年内交船，人手不足可以写禀文来，正好其他作坊活少了，可以派人给你帮忙。”

“诺！”蔡波得到明确的命令，松了口气气。

司空德富回到公所，施杰送上几张文书，然后禀报道：“将军，劝农典史匡芦在外求见。”

这家伙倒是挺清闲的，“让他进来。”司空德富腹诽着，毕竟现在所有人都挺忙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在晨会说吗？

匡芦小步快跑而入，看见司空德富，施礼道：“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司空德富招手让他近前问道：“能纬，可是有人暴乱？无需担忧。”

匡芦答道：“芦依照将军之命，在乡里中寻找能辨认种子药材的能人，怎料现在百里之内农夫传言将军欲带匠人军士到千里之外，将弃农夫于此地自生自灭。已经有多名乡老长者询问于属下，乡间已然隐约有不安之气。”

“嗯？农夫有何不满之处？我既没有加赋，又没有多收丁口钱，他们在我黄泥亭范围之内服徭役，超时我还付钱了。”

匡芦苦着脸说道：“正是将军施行仁政，农夫在黄泥亭交税不多。将军可知为何黄泥亭可以收如此低之税乎？”

“我黄泥亭有晒盐法，制盐成本低廉，用盐抵交郡中赋税，自然可以少收农夫赋税。”说到这个事情，司空德还是非常自豪的，他穿越来的前世，农夫已经没有农业税了，只要工业生产能够规模化，完全可以依靠工农业剪刀差弥补农业税那一点点收入。

匡芦再拜道：“将军仁政只是其中之一，黄泥亭在郡中所录丁口不足二千，目前光是各处乡村里坊已经有三千余人，很多是其他亭里逃亡而来的，也有蛮夷野人愿意入籍的，加上黄泥城中匠人军士，整个黄泥亭有将近五千人，将军能够不加赋，徭役付钱，除了将军以盐抵税，还有另外原由，就是将军所属有隐户。”

这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从隐户的角度提及黄泥亭百姓赋税低的原因。司空德富沉吟一会，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自己和其他世家豪强一样沆瀣一气，都是依靠隐户少交朝廷赋税来维持自己的收入。他问道：“能纬既然提及此事，可有对策？”

匡芦点头道：“可否将农夫也迁徙至甬东岛，他们已经受到将军的恩惠，正是堪用之人。甬东岛拥千里田土，三四千人必可供千余军士所需之粮秣。”

再运三四千人去千里之外，哪怕是平时也要几个月，耗费的粮食和其他财货恐怕要十万计。在司空德富眼中，大汉朝的农夫不是自己的优先笼络的人力资源，工匠和矿工水手等等手工业者才是，手工业者基本在城市里，不打下城池无法俘获他们，但是农夫不一样，他们居住在乡村防守薄弱的里坊中，非常容易被抓获，而且农夫的技能没有那么难，哪怕是野人蛮夷，只要有老农夫带领，用鞭子抽打几个月也会了。司空德富又不好呵斥匡芦节外生枝，毕竟匡芦在幕府的职务是劝农典史，他为农夫进言是职责所在。

司空德富说道：“能纬，本将军并没有抛弃乡间里坊农夫的打算，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发兵甬东岛后首先要打退来犯之敌，要筑城，要晒盐，耕作之事必然是排在后序。我靖水军能力有限，你要体谅，要多多劝解农夫乡老，谨守门户，本将军自有安排。”

匡芦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拱手道：“诺！下官必然多多劝解各处乡老。”

司空德富望着匡芦耷拉着脑袋的背影，心里也是一阵不舒服。他知道这样欺骗农夫乡老是不地道的，农夫之所以投奔黄泥亭的势力范围，就是因为自己比其他亭里压榨的少一些。可是现在不是发善心的时候，必须依靠匠人尽快爬出科技树。他知道真正的历史时间线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因为战乱之后人口稀疏，所以人人有良田，个个当地主，而是退回了军屯和坞堡这种人身依附，类似农奴的制度，造成了以后将近八百年的世家社会，哪怕唐代的科举制度也是被世家子弟垄断，直到黄巢彻底从物理意义上灭绝了世家豪强，平民百姓才能出头。但是平民百姓出头的副作用又是武力的受文官限制，因为科技没有代差，武力受文官限制的弊病就是打不过蛮夷胡人。既要让平民能够有出头之日，又要能够压制蛮夷胡人，只能苦一苦农夫了。早一日爬出科技树，农夫早一日可以少受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