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弑母(1/1)
“陛下,那个钱沛儒全都招了。”
勤政殿里,高宏捧着一卷笔录走到皇帝面前。
皇帝摆摆手:“不看了,把人放了吧。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高宏不明白皇帝又为何不看了,但是既然这是主子的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没一会儿,高宏又把一摞子奏章抱来。今日皇帝没有上朝,但是大臣们已经事先写好奏章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有好多事情需要皇帝的批示。
“章家父子今日有奏章吗?”
“回陛下,章太师和章大人今日都没有奏章。”
皇帝长叹一口气,眸色深沉:“他们是非要闹起来呀。”
他想起章松图给自己上课那会儿,那时他只有十岁,因着生母不受宠,他的父皇对他也不太上心。他在资善堂开了蒙之后,先皇就随便从翰林院指派了个人教他。而这个人就是章松图。
那时候章松图也是在翰林院做编修做了好多年,他没有什么背景,所以有了官缺也一直轮不到他。可他对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却很尽心,他不仅在知识上对自己倾囊相授,还在做人上让自己有了指引。
那时候他看到宫里别的娘娘在父皇面前得眼,她们的孩子也自然受到父亲的宠爱。而自己的母妃不会争宠、总是唯唯诺诺的,害得父皇根本记不住自己,所以他对母妃的态度也不好。他记得那时章松图告诉他,现在他可以抱怨母妃、是因为他还可以依靠母妃,当他长大后,他要一直依靠他的母妃吗?
“殿下,这世上靠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
这句话从此成为了他的信条,他努力读书,努力跟着宫里的师父习武,渐渐地他也入了父皇的眼,他发现他的地位的确比其他的兄弟们稳当。他不必像兄弟们那样,担心自己的母亲是否失宠,也不必像他们那样出了事后一心巴望着母亲在父皇面前求情。他的一切都靠自己,所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夺嫡之争时,他害死了第一个兄弟,那几天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只要一闭眼,他的脑海里就是他兄弟满脸是血的样子。
章松图来看他,摸着他的头说:“殿下既背了大殿下的命,那便担着他的因果吧。落子无悔,勇于承担就好。”
他扑在章松图的膝上痛哭了一场,从此他再也没有动摇过。
第二个、第三个......当他所有夺嫡的兄弟都倒下后,他成了最终的胜利者登上了皇位。
章松图陪他从年幼无力的皇子,一直走到君临天下的帝王。
是什么时候开始和他渐行渐远的呢?
不仅是章松图,还有沈淮方。
此刻皇帝坐在偌大的勤政殿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罢了,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搭了戏台子,朕总是要去给他们捧个场的。至于唱成什么样子,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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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卢氏坐在空色堂里,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来人,被马车,我要出去一趟。”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走到院门口,被沈淮方和沈静堂迎面拦住。
沈淮方面色严肃地问道:“你要上哪去呀?”
卢氏见他们父子二人来了,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出去会友,去去就回。”
沈淮方面带讽刺地看着她:“现在全玉京都知道你女儿进了京兆府大牢,有谁会邀请你?”
“沈淮方!那也是你女儿!”卢氏因着他的话彻底绷不住了,可她见沈淮方完全不为所动,又转而哀求道:“老爷,我就去看看姝儿,她从小没吃过苦,现在身体还带着病,我就去给她带些吃的和衣裳。”
“不行!现在陛下已经下令彻查,不得姑息,她的命这次是保不住了,你这个时候去看她,是要把整个沈家都拉下水吗?!”沈淮方冷冷地呵斥道。
“你说什么?!”卢氏想过女儿可能会被休弃,可她从没想过女儿会死。
这回她什么都不管了,拼命地往外面跑:“你放开我!我要去见姝儿!我去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我看你是疯了!”沈淮方一声怒吼,死死擒住卢氏的两只胳膊。
“静堂!看好你母亲!”
沈静堂被父亲这么一喊吓得一激灵,他赶紧上前拦住卢氏。等他刚想回头和沈淮方说话时,只见沈淮方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静堂一宿没睡。他昨晚找不到那本账簿,杨喜乐去抓钱沛儒,回来却和他说钱沛儒已经被人先一步抓走了。他感到自己就像被困在网里,想逃都逃不掉。他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冒出各种可怕的念头,然后他就会被心头的烦躁与恐惧逼醒。他就这样半梦半醒地被折磨了一晚上,眼看着天色从黑变白。结果今日不仅陛下没有上朝,而且还下旨把妹妹抓了,这让他本就脆弱的神经快要崩溃了。
人在脆弱的时候本就异常敏感,刚刚沈淮方没有喊他的字,而是喊他的名,再加上对他不理睬的态度,让沈静堂更加恐惧。
父亲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放弃我了吗?
此时卢氏还在他耳边哭闹,他被折磨得头痛欲裂。
终于,沈静堂感到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断了,他抓住卢氏崩溃地吼道:“母亲!我都快烦死了!你就为了我你好好安静地待在家吧!”
卢氏被他一吼顿时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这个儿子从小就跟她不亲,即使她亲自抚养,他还是唯沈淮方马首是瞻,现在他舒舒服服地待在沈府,还要自己为他着想?
“你有什么烦的?!你在沈府当大少爷当大官你有什么烦的?!”卢氏捂着脸哭道:“你妹妹还在牢里呢!你不想着救她不说,还不让我去看她......呜呜呜......“
沈静堂扶着脑袋吼道:“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当初她做下这伤天害理的事,我还为了她去找袁大人打招呼!这案子查下来我也脱不了干系!”
卢氏指着沈静堂的鼻子骂道:“好啊!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连累到你!你妹妹被抓起来你就只想到会连累你!你让开!我要去见姝儿、我要去见姝儿!“
她更加用力地挣扎,甚至对沈静堂拳打脚踢。
“我说了你不能去!”沈静堂崩溃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卢氏往后一推。
“咔嚓”
回答他的不再是母亲的叫骂,而是像瓜果被硬生生掰开时发出的脆响。
那声音很小,可是沈静堂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他颤抖着走上前一看,只见卢氏枕在苗圃边的砖石上,双眼紧闭,而从她的脑后洇出一圈又一圈的血。
当晚,沈府发了讣告,主母卢氏忧思过度,突然暴毙。
沈静堂缩在床上,披着被子,整个人都是呆呆的。
他不知道,明日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