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所谓麻烦(1/1)
沈淮方怎么也没想过,在他抓到沈沛儿后,最先造访自己的会是章凝嘉。
他曾想过会是平南王府的人来找自己,毕竟找人假扮郡主是欺君之罪。他也曾想过章太师会来找他,向他试探自己从沈沛儿那里打听出多少关于梁王的事。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章凝嘉。
他看着这位坐在前厅里从容不迫的梁王妃,淡定地问道:“老臣拜见王妃,王妃突然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章凝嘉放下茶盏,慢悠悠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义妹前两天造访贵府,至今未归,所以我来寻她。”
“义妹?”沈淮方奇道:“这事老臣可没听说过,这两日似乎没有客人来过。“
章凝嘉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是吗?我义妹有西厥人的血统,三日前坐着马车来了贵府,沈大人怎么会没听说过呢?”
沈淮方听了这话面色微动,他的脸上仍挂着客套的笑容:“王妃明鉴,我府里确实没有这号人。”
章凝嘉冷笑一声看着他:“哦?是吗?那咱们说另一件事。贵府上的二公子沈静川在黄州任通判的时候背地里勾结当地山匪,强收盐商过路银子的事我堂哥已经知道了,听说他那儿还有二公子写给山匪的亲笔信件。过不了两日堂哥就要参他一本了。我听闻你家二公子刚调回玉京不久,他那工部的位子还没坐热呢,现在闹出这样的事,这个如何是好呀?“
沈淮方听后脸色大变,儿子和山匪合作的事他是知道的,李晏山夺嫡需要大量的银子,他的两个儿子为了这个都出了不少力。沈静川更是在黄州和山匪合作,敲诈往来过路的盐商,得来的银子大部分都送到了玉京,这些银子成为了李晏山拉拢朝臣的资本。可这事明明做的隐蔽,章凝嘉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沈淮方换上谦卑的姿态,起身向章凝嘉一拜:“王妃有何吩咐?下官一定照办。”
章凝嘉从容不迫地说道:“沈大人,我的要求很简单,还请沈大人把我义妹放了,另外她生母不巧埋在您南郊的那片荒地里,还请您把她生母的尸骨还给她。您做到这些,我自然就说服我堂哥不上本参你。”
沈淮方的眼底一瞬家划过一抹怒色:“王妃,那是您的义妹,可也是下官的女儿。王妃是想要我们父女骨肉分离吗?!就算您是天家妇,也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面对沈淮方的怒火,章凝嘉却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沈相在说什么瞎话?据我所知您的几个女儿皆已出嫁,其中有一个三年前还在荣王府被太子殿下赐死了。您说她是您的女儿,敢问她是您的哪个女儿?”
沈淮方听后心中又悔又怒,三年前李晏山用沈沛儿和寿王做交易换回信件的事他是知道的,这事做的隐秘,李晏山对外说沈沛儿已经死了,他当时也想着只是放了沈沛儿的一条命而已。想不到三年后这个女儿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早知道三年前就该想办法打死她!
不等沈淮方说话,章凝嘉又开口了:“沈相,你家大公子前些日子刚没了。现在就剩这一个儿子了。是他的前途要紧,还是你一时的意气要紧?你可想清楚了。”
沈淮方彻底败下阵来:“既然王妃说到这个份上,下官自然不敢不从。”他一招手,吩咐管家带着章凝嘉去找沈沛儿,又吩咐人去南郊把西林的尸骨挖出来。
章凝嘉随着管家去了沈府后院,从那座偏僻的小院里带走了沈沛儿。
马车里,沈沛儿对着章凝嘉深深一拜:“多谢王妃搭救。”
章凝嘉长叹一口气,冷着脸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车夫来报,说是遇到了太子的座驾,章凝嘉让沈沛儿在车厢里等着,自己下车应付。
她下车后,向李晏山行了一礼。
李晏山对和章凝嘉的相遇也颇感意外,今日他本来是和沈静川交代了事情后一起来找沈相,想不到竟然遇到了章凝嘉。顿时心下生疑。
可他面上不显,和章凝嘉寒暄两句后便各自上车离开了。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时,他看见章凝嘉的马车内似乎还坐着一个西厥女子。
到了章府,他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沈淮方问道:“沈相,今日梁王妃来贵府所为何事?”
沈淮方没想到他们二人会相遇,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向李晏山深深一拜道:“都是老臣教女无方、闯下弥天大祸,老臣罪该万死。”
这边厢马车停在了梁王府,沈沛儿随着章凝嘉一路去了她的院子。章凝嘉一路上都没说话,沈沛儿知道她这是真生气了,于是默默跟在她后面。
进了屋,章凝嘉还是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沈沛儿心中忐忑,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妃恕罪,这次是我的错。”
章凝嘉斜着眼看她道:“你错哪儿了?”
“我......是我给您还有王爷添麻烦了。”说完,沈沛儿向章凝嘉深深一拜。
章凝嘉听了她的话后气得一拍桌子:“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她指着沈沛儿骂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特别悲壮!一身的孤勇就等着有朝一日奋起一搏杀了沈淮方呀?!”
沈沛儿被她说中了心事默默不语。
可章凝嘉继续骂道:“你逞英雄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日子有多少人为你担惊受怕,日夜担心你的安危?!”
章凝嘉的话像是一计重拳,击碎了沈沛儿那层多年来为了保护自己生出的硬壳,让她露出了柔软的内心。她不禁流出泪来。她从没想过这个世上会有人这么牵挂自己,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孑然一身,能和仇人们拼的就只有她的一条命,为了不牵连他人,她也有意远离着众人,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这次的事情她不是没想过和梁王夫妇说,可是她想这终究是自己的事,不能麻烦他们,所以才自己跑去了南郊。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沈沛儿的心是什么做的?这三年在梁王府,我们如何待你的?!我们夫妻拿你当亲妹子,可你呢?事到临头了却换不来你一句求助!一个人跑去自投罗网!你但凡和我们说一句呢?!你今日若是觉得我们和你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那你现在就走!再也别回来!”
沈沛儿哭着扑到章凝嘉的腿上:“不是的,王妃!我是想着你们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再耽误王爷的大业,所以才没和你们说。”
“沛儿你这样就想岔了。”
李晏楚这时走进了屋子,他本来是听说沈沛儿被救回来了于是急匆匆来看望,到了门口才听到章凝嘉在发火,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这才进了屋。
“人世间都是由每一个人的私事组成的,你们既然来我的身边帮我,你们有事我出手相帮也是理所当然的。人和人之间就是你麻烦我,我麻烦你,这样才能互相支撑着活下去的。单打独斗是求死之道,互相帮助才能活下来。我知道你过去受了很多苦,可是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有很多人关心你,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所以不要总是想着把自己的命豁出去达到什么目的。”
李晏楚的一番话,让沈沛儿大哭出来,好想要把她过往十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待她情绪缓和了,章凝嘉轻轻给她擦了擦脸说道:“去看看张鸣玉吧,他这次为了你的事,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呢。”
沈静川在黄州的事都是张鸣玉这些天查到的。他早在沈沛儿决定去南郊挖出生母尸骨时就开始着手,从早年收集到的线索中找到了沈静川的把柄。就在昨天晚上,他才回玉京将沈静川给山匪的信交到梁王手中。原来沈静川早在黄州上任之初,就和当地山匪勾结,一起从往来的盐商手里敲诈银子。
一年前,沈静川听闻巡抚要来黄州,他赶紧又叫来了杀手想要对山匪们赶尽杀绝。当时有两个山匪逃过一劫躲在山中,并留下了沈静川写给他们的书信。这次张鸣玉亲赴黄州,从这两个山匪手中拿到了书信,又八百里加急送来玉京。
连日来的劳累让他彻底病倒,此刻正瘫在房里养病。
沈沛儿听了章凝嘉告诉她这件事后,心中更加愧疚,她不知道自己的任性竟然让张鸣玉付出了这么多。她默默地去了张鸣玉的小院,推开房门,只见张鸣玉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安静地沉睡着。
她悄悄坐到床边,替他盖好被子,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到了傍晚时分张鸣玉醒了,沈沛儿扶他起床吃饭。沈沛儿看他吃着饭,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张鸣玉抬起头,看见沈沛儿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你干什么这副表情?我身体没什么事,只是有些疲惫,休息两天就好了。”
沈沛儿侧过脸去不好意思再看他:“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我心里不好受。”
张鸣玉放下筷子,握着沈沛儿的胳膊把她转到自己面前,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心,你不用这样。再说,现在看到你平安无事,我比什么都开心。”
沈沛儿心中一暖脸颊更红了。在这有些暧昧的氛围中,二人吃完了饭。
之后几日,沈沛儿都留在梁王府照顾张鸣玉,西林的尸骨送来后沈沛儿托人将它们烧成骨灰装在坛中,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带娘亲回到故土。
待张鸣玉的身体完全好后,章凝嘉正式收了沈沛儿做义妹,对外只说她们二人在梁州结识,因着沈沛儿在闺中时并没有见过沈府以外的人,因此京中女眷也并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就在日子这么平淡地一天天流过时,月梅带着一身的伤倒在了梁王府门前。
梁王府的人将她抬回来后,她昏迷了三天三夜。
就在沈沛儿守着她到第四天时,她终于醒了,醒来后她抓着沈沛儿的手急道:“小姐,师兄被万魔窟的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