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长安蜃楼（十六）（1/1）

林晚凌继而道，“下官并非危言耸听，大人也知下官跟萧将军是来查案的，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之所以送令郎回府后还留到了现在，并非是想受大人的当面感激。

想必大人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出事，杜公子风华正茂，尚未娶亲，相比得了失魂症影响日后亲事，但总好过没了性命，此中孰轻孰重，相信大人心中定有论断。

若大人知道一些隐情和线索，麻烦尽数相告。”

林晚凌满脸诚恳，冲杜国邦行了个鞠躬大礼。

杜国邦一开始还眼神慌乱，须臾便坚定下来，垂目，“好吧。”

之后杜国邦命人将门窗紧闭，包括徐扬清在内，四个人都在屋里。

杜国邦叹了口气，道，“此事还要上月说起……”

上月城中不知何时流言四起，称太子李隆基非皇嫡长子，不配太子尊位。

由于风声越来越大，恐会对太子造成影响，圣上秘密召人进宫，商议平复流言之措。

杜国邦献计，让圣上择日在朝殿，当着满朝文武宣布对太子身份人品的认可，只要圣上态度坚决，太子地位便无可撼动。

结果也同意料的那般，流言很快止歇，圣上龙心大悦，便宣召杜国邦入宫受赏，名义上却是找了别的由头，按说杜国邦受赏的真相外人并不知情。

但不知是何缘由，没过几日，杜恒冰便有了失魂之症。

一开始在府上，有下人见他在书房认真读书，可就洒扫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后院，要不是被下人发现及时，早就一头栽到井里。

听到这儿，林晚凌忍不住问，“那可有请大夫过府瞧病？”

杜国邦点头，“有的，可大夫也瞧不出是何毛病，我还拖了些关系，请了宫里的太医，可诊断结果都一样，他们都看不出我儿得的是什么病，只说这可能是失魂之症。

想我杜家三代为官，书香门第，岂可跟鬼神之说攀扯不清？”

杜邦国说完，握拳朝案面砸上一拳。

想来杜恒冰的事，已让他焦头烂额许久。

“听说杜家跟中书省姚尚书家的千金订了亲？”

萧延此言，无疑将杜邦国心里那点小盘算都亮明了。

说到底，杜国邦还是忧心儿子的亲事，有了姚家这门姻亲，他杜国邦乃至整个杜家都会今非昔比。

可一个好端端的孩子突然得了什么失魂症，要是被女方家知道，这婚事准得黄。

见杜国邦面露尴尬，林晚凌打起了圆场，“无妨，只要知道杜公子的病根，就能对症下药，到时就不会影响亲事了。”

杜国邦面色缓和下来，连连点头。

林晚凌借机又问，“不知杜公子这病多久发作一次？”

“好像没有规律，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深夜，有时候几日才一次，有时候天天都来一下，”说罢，杜国邦重重一叹，“你们是不知道，我为恒冰这病操碎了心，前几日抱恙也是因忧心日久所致。”

“老杜你可要保重身子，恒冰亲娘去的早，他又是独子，唯一能依仗的只有你啊，你可不能垮了。”

身为好友，徐扬清劝慰道。

杜国邦点点头，“是，你说的没错。”说完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林晚凌再问，“那杜公子在得失魂症之前，可有吃过什么，喝过什么？跟什么人来往？亦或是去过一些特殊的地方？”

“日常饮食都是在府中，他偶尔会跟几个同窗外出，倒没听他提过在外面结识了什么人，至于特殊的地方……”

杜国邦顿了顿，思忖片刻，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半月前他去了一次平康坊。”

“平康坊？具体的呢？一个人去的？可有说去干嘛了？”

林晚凌一连几问，搞得杜国邦不知从何说起，但此事事关他独子性命，于是他好生想了想，摇头道，“具体去了哪儿他没说，但应该不是一个人。”

林晚凌：“为何如此肯定？”

杜国邦回想道：“那天在廊下刚好撞见他要出门，我见他喜上眉梢，便问了句……”

——

“爹。”杜恒冰跟杜国邦打了个照面，说完神采飞扬地走了。

“嗯，”杜国邦点点头，发现儿子今日不太对，又把人喊了回来，“等等，回来。”沉声。

杜恒冰只好扭身老老实实回到杜国邦跟前，杜国邦上下打量他，“你这是要出门？准备去哪儿野？”

“爹，”杜恒冰最烦杜国邦管他，从小到大，他在杜国邦眼里好像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我就去一趟平康坊，不止我一个，您就放心吧。”

说完，麻溜儿地跑了。

杜国邦一听是平康坊，去那儿除了找女人找乐子还能干嘛？

朝着已经跑远的杜恒冰高喊，“马上就要跟姚家千金成亲了，平康坊那种地方要少去。”

“知道啦。”杜恒冰跑远的声音。

杜国邦垮脸摇头。

回忆结束。

林晚凌撑着下巴，“麻烦杜大人提供一下，跟杜公子平日来往最密切的几人信息。”

顺着林晚凌问话的思路，杜国邦觉得查到他儿子得病的原因有望，遂一口应下，“好。”

接着就见林晚凌从随身的大包里，拿出了本子和笔墨，照着他的口述，一一记录了起来。

见问得也差不多了，林晚凌和萧延起身准备告辞。

杜国邦和徐扬清也跟着起身。

但临了，林晚凌来了句，“其实，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笑眯眯的，看着就挺讨喜，加上之前她跟萧延救了他们杜家的独苗，杜国邦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林典衣，请讲。”语气很客气。

林晚凌见状直接道，“我想去杜公子屋里看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在贵府中逛一圈。”

听她这么说，杜国邦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萧延。

萧延知道杜国邦的意思，这年头哪儿有女儿家主动提出要往男人屋里跑的？

加上与姚家亲事在即，这个节骨眼上万一弄出什么闲言碎语就不好了。

萧延负手上前，他本就个头高，加上矜贵的出身，武将之威瞬间碾压众人，“无碍，本将军也同行，杜侍郎请放心，日后万一生出流言，我萧延自当出面作证。”

听了他这番作保，杜国邦算是吃了颗安心丸，但他想起林晚凌适才有说还要在府里转转，不由有些后怕的问她，“林典衣的意思，我这府里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林晚凌弯起眼眸，“如有发现，定当相告。”

“……”见此，杜国邦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即刻将管家召来。

吩咐完后，管家便带着林晚凌跟萧延去了杜恒冰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