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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一监区(1/1)

203,宿舍长叫刘振纯(贩毒罪 五年),绰号六双,是晨德市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大哥。六双个子不高,浓眉大眼,长得一点看不出来是坏人,宿舍里的人都叫他六哥。我与刘小卫二人一同进了这个宿舍后,六哥问我们打呼噜不。刘小卫说偶尔打, 我说我不打。随后刘小卫被安排在了六哥的上铺,很好,正好我不愿意睡号长的上铺,只剩下个在门口右侧的上铺,我就顺理成章地睡在这了。

宿舍里的人有:张立勇(开设赌场罪,一年)四十出头,皮肤黝黑,他本人也长期赌博,眼神中透露着几分狡黠和精明,我们就称他为阿勇。他的下铺是王振龙(故意伤害罪 七年 加刑一年半 共八年半),振龙三十七岁,看着像年纪二十多的,有点扇风耳,黑龙江人。郭海伟(妨碍公务罪 ,一年两个月),三十来岁,海伟是我的下铺。王义(诈骗罪 十个月),三十九岁,辽宁大连人,黑黑的皮肤,大眼睛,嗓音有点像大老娘们,体型微胖。陈万生(盗窃 十年),三十多岁,大家都叫他万生,万生是负责伺候六双的,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快刑满释放了。万生的上铺是个年近五十的人,名叫薛光友(交通肇事罪 十个月 撞死了人),老薛老家安徽芜湖,二十多年前在凤华县跟老婆认识,最后结婚,定居凤华县,之后据他说,他有个儿子与我同岁。段红利(诈骗罪 八年)四十多岁,当过十多年兵,又在市交通局任职十多年,最后因为钱的问题进了这里,他在王义下铺。

我和刘小卫各自把行李放在六双安排的铺位,然后就站在宿舍里,听从发落。六双询问我们俩罪名,家庭住址,我就一五一十的说。六双一听我是上桥人,他问我认识他不,我说不认识。我寻思我要能认识他,那我不就是社会人了吗?

六双告诉我们一些规矩,包括搞卫生,个人内务,值班这些问题。了解过后,六双说,你们先去洗脚,洗完脚上床躺着就行,这屋没那么多规矩。王义很热心地帮我铺好床铺,他私下给我讲了很多需要注意的细节,是我的一监区领路人。

由于来的时候监狱没发脸盆,牙膏牙刷牙杯,香皂,毛巾这些东西。六双给我找了个盆,找了块香皂。我接过东西,感激地说,谢谢六哥。

舍友们告诉我,水房很少有水,要洗漱的话,就在屋里接一盆水,到水房去洗。于是我在屋里接了一盆,拿着香皂,去了水房洗脚。水房很破旧,厕所里面也很脏,跟七监区的水房没法比,七监区的水房厕所是分开的,而且是新装修的。现在一监区这,水房厕所一体,你张着嘴刷着牙,还要吸收里面厕所里的屎尿味儿,实在恶心,但也没办法。

可是凭良心讲,比我在学校的水房厕所干净,而且监狱里的犯人在日常生活方面,比以前那些学生要有素质,犯人们可没有把烟头扔在小便池,让小便池堵死,堵满一池的尿,记得我还拍过照片,发了个说说,配文"请你喝茶"。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差别,是因为监狱不让抽烟,也没有小便池。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这不是犯人比某些大学生素质高的表现,要想在监狱找到例子,那可真是太多了。比如监狱宿舍比我曾所在的大学宿舍干净整洁很多,一点不夸张。原因是大学宿舍对内务没有要求,而大部分学生又比较懒散,因此大多数宿舍都跟猪窝似的。就比如我曾所在的大学宿舍,一开始宿舍里只有一个垃圾桶,垃圾在那都快堆成小山了,都没有人主动去收拾。就连我这么懒的人,都看不下去,被迫去收拾,收拾了几次,宿舍的人还是不自觉,没人倒垃圾,收拾卫生,我他妈一来气,就跟宿舍的人说,以后一个上下铺用一个垃圾桶,谁上下铺的垃圾桶谁负责。我们学校专科的专业是六人间,三个上下铺,于是我们一个宿舍摆了三个垃圾桶。因此这里我也告诫大家,如果看到这里的读者,有初中生,高中生,那么我必须劝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要不然跟我一样上个大专,宿舍的环境就是这么差,大多数同学的素质也不会太高,这种条件下真的会对自身产生影响,咱们好好读书,也是为了争取一个良好的学习和生活的环境,遇见更高素质的朋友。希望大家在上学这方面也要以我为戒。

话题回到故事上:我洗着脚,突然看见了一个熟人,曾同在看守所9号的大菜!我记得他是12月25号刑满释放,这天已经23号了,还有两天他就自由了啊!我见到他叫了一声,菜哥!大菜看见了我,小眼睛一眯,笑了,说,来啦?

我问,菜哥,你还两天该释放了吧 ?他说,是啊!25号么不是,今天马上过去了,还一天!

我想起自己还没有牙膏,裤衩,毛巾,三样东西,于是厚着脸皮朝大菜要,“菜哥,我没有牙膏牙杯,刷牙都是用的别人牙膏,用瓶子当牙杯,你看你也快用不着了,给我吧!”他说,行,还缺啥?

我说,我们这批,毛巾,裤衩子都没发,我现在里边还光腚呢!

他说,我现在就那一条使好几个月的毛巾,你要么?

我毫不犹豫地说,要!

他又问,裤衩儿,我穿过的,但是都洗过了,你要么?

我心想,有的穿就不错,说,要!

他问,脸盆你有吗?

我说,有,但是那个里边有点脏,你要能给我一个最好。

他说,行,你等着吧。 大菜说完就进厕所了,我洗完脚,也回宿舍了。回去之后,喊了声报告,屋里的人都说,不用喊报告。号长六双也说,不用喊报告,这屋没那么多规矩。

不一会,来了个人,叫我和刘小卫两个新人去201,一分队班长找我们。

刘小卫刚来,就找到了自己的老乡,也是窄城的,名叫郑化刚(制造炸药之类的罪,判了十多年),郑华刚是214宿舍的宿舍长,他来203,跟六双说,六哥,小卫我俩在外边就是哥们,让他上我屋待会去。小卫也问六双的意思。六双说,去吧,一会查人了,别找不着人就行。

这时候分队班长叫我们,六双一瞧,刘小卫不在屋里,在郑化刚他们屋呢。于是叫我去找刘小卫,他告诉我,刘小卫在214,我就去了。走到214门口,看见刘小卫和郑化刚在靠窗的下铺躲避着监控,偷着抽烟,我大声叫他,道,卫哥,叫咱俩去201呢!刘小卫闻声,立马把手里的烟给了郑化刚,离开214,和我一起去201了。

进门之前喊了声报告,进去后发现屋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同一批下监区的新人。大班长胖子在床上躺着,让我们排队站好,他给我们讲了一些规矩,说: 来了一监区,干活,编椅子,拉筋30,底座15,后背10个,扶手20,缠腿儿25,任务不重,我都能干完,你们也能干完。(听到这的时候,我寻思,这任务咋这么多啊?)你们别想着找关系不干活,这里没有那么一说儿,你们有啥事先找我,再找队长(指的是警察),听了吗? 我们几个新人稀稀拉拉的说“是”。胖子接着说: 谁跟你们说,带你们找关系,都别信,如果你们不听,被骗了别找我,听了吗,啊?别谁给啥东西都要,你知道他们都啥人啊?缺啥就找我,好好干活,该照顾的我都能照顾你们,除了干活,干活我谁都照顾不了,就好好干,只要好好干,啥都想着你们,听了吗? 我们异口同声的说,是!

随后胖子依次询问,排好队的每个人,家庭住址,背景和犯罪经过。 问到冯树民,老冯头儿的时候,老冯说,报告警官(这个是报告词,报告警官,X监区服刑人员XX前来报到,报告完毕,请指示!),一监区服刑人员冯树民前来报道,报告完毕,请指示。胖子问他,你家哪的?老冯回答,报告警官……没说完呢,胖子大喝一声,谁踏马是警官啊?我跟你们一样,也是犯人!他说完大家都乐了。

我在他身后小声提醒他,叫班长。老冯恍然大悟,说,报告班长,我家上兰区,XX村的。胖子听了觉得熟悉,说那刁福中(故意杀人(未遂) 五年)你认识不?老冯想了想,说,噢,他是我一个外甥。胖子乐了,说,哈哈,刁福中是你外甥?然后他们又聊了几个人,共同认识的人,聊完就让老冯走了。

到任清君,任清君说他是晨德县某沟的,他早年父母双亡,有个亲妹妹前几年也因病去世了。胖子感叹不已,跟旁边的人说,哎呀,你说这人,太几把惨了,小儿麻痹症,父母双亡,亲妹妹死了,花几千块钱买个面包车,还把老太太撞了!你这也真惨啊!之后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任清君一瘸一拐地走了。

然后就到我了,胖子说,你叫啥?我说,班长,我叫赵宇航。胖子嗯了一声,问家哪的?我考虑到这胖子也是上兰区的,所以我又自作聪明地给改回来了,说我是上兰区的。

他听了皱着眉头,问,你这写的不上桥区吗?我解释道,我户口在上桥区,家住上兰区。接着我简单地给他说明了一下我的情况。他听完,跟我说了几句忠告,就让我回去了。

回宿舍我又没忍住,报告直接脱口而出。六双说,嗨呀,不用喊报告啊!我说,对不起六哥,我习惯了。 虽然已经告诉我,没那么多规矩,上床躺着就行,但我还是不习惯,不敢上床,就在地上靠床站着。

在门口左边下铺躺着的王振龙问我,你玩游戏不?我说,玩。他问,玩啥啊都?我说,英雄联盟。随后他跟我讲起了几个英雄,这让我听出他也是个英雄联盟老牌玩家。我给他讲了他没再玩过的,之后的新版本,新英雄,他听了兴致勃勃,我俩聊得火热。突然我意识到屋里的人都在看电视,没人说话,也不好意思太大声了,就压低嗓子跟他说。聊了一阵我俩沉默了。

六双说,你要没事就上床吧。我说,那六哥我上床啦?他说,上吧,没人管你。我偷着嘿嘿地笑,脱了拖鞋,上了床。哎,躺着真舒服!看会电视,这生活更是惬意。

过了挺长时间,外边有人喊“查人了”,宿舍的人都闻声而动,往外走,我见势也下床,往外走。王义作为我的领路人,告诉我,这个时间查人,之后是要吃饭了。

我们二楼所有犯人都集合到大厅,按宿舍站成纵队,一共十四个宿舍,我们203,站左数第三列。王义对我说,你以后就站我后边,跟着我就行。我看到每个宿舍都有人拿着饭盆,看来这是要去打饭了。在七监区的时候,犯人们总是要依次大声报数,然后抱着头蹲下。到一监区之后,报数是还得报,就是不用再抱头了。

查完人回宿舍,每个人都拖出箱子,坐板凳,在箱子上吃饭,六哥给我和小卫找了个箱子,我和小卫就在门口那吃。不一会儿,郑化刚来到203门口,说,六哥,我让小卫上我那吃去了。六哥说,去吧。于是我成自己占一个箱子吃饭了。

万生是伺候六双的,因此他俩一起吃,吃得很丰盛,我们普通犯人,主菜就是普通的菜汤,而六哥吃的是回民灶,回民灶是一饭盒的炒菜,外加一个大鸡腿。之后听说,六哥以前在食堂监区待过,因此才会有这种待遇。

万生用塑料刀切了半颗大白菜,又切了点火腿肠,放点酱油,醋,再搅拌几下子,色泽鲜艳,我看了直眼馋。

薛光友,阿勇,段红利,王振龙都是自己吃,他们都有除牢饭以外的食品。王义在我上一批,刚下监区,也算新人,因此也没吃的,也是自己吃。只有大伟和201的阿浩(故意伤害罪 一年两个月)一起吃。

阿勇负责打馒头,大伟打菜汤,每个人拿了两个馒头,大伟给我们分菜汤,没有盛汤的大勺子,于是用牙杯当盛菜汤的工具,每人只分得一牙杯的菜汤。想想七监区,一个人怎么也得分到两杯半的份量,在一监区,吃的这方面还真是可怜。我们的菜汤里面有圆白菜,还有点鸡架子,稍带点油水,吃着还挺香的。馒头就着菜汤,我很快吃完了。

吃完饭,在屋里接了一碗自来水,到水房里去涮了几下,算刷碗了,老犯人一般都是用馒头擦碗,快出狱时,我也这么做过,因为监狱的馒头实在不如看守所里的好吃,当然更多的是那时候已经能订货的原因。

回到宿舍,大家都把自己的箱子推回床下。由于我刚来,就负责第一个星期的宿舍卫生,扫地,扫完地再用墩布把脏的地方墩一下,这就完事。上个了厕所,回来上床,因为昨天晚上在七监区通宵值了一宿的夜班,白天没睡几个小时,所以躺着不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外面又喊:查人了!舍友们闻声而动,陆续走出屋子,我也迷迷糊糊地下床,到大厅集合站队。我对王义小声嘀咕,咋老查人啊?这么麻烦?王义说,就这样,一天得查个十多回吧。我他妈的。。。。。。

查人,二楼一百多个人报数,用了不到三分钟,查完了,这下回去该睡觉了吧?王义告诉我,一会八点半还得查一次,那次完了才睡觉呢。我一看表,七点四十多。得,甭睡了。王义跟我聊天,我问他,编椅子累不?他说不累,你放心,我手这么笨,我都能完成任务,你肯定更能。

不一会儿,大菜拿了几袋方便面,问我,还记着我电话号呢吗?我说记着呢。他说,吹牛逼呢吧?我说,152********。他一听,说,行,你小子还真记着呢!我说,我这记忆力,忘不了!大菜把几袋方便面给我,转身走了。

王义在一旁,不知为何皱着眉头,问我,你俩认识?我说,我们在看守所一个号的。

接着我跟王义就在宿舍外,楼道里聊天,不一会儿胖子经过,看着我手里拿着方便面,气势汹汹地问我,这方便面谁给你的?我犹豫着,没说话,脸上是一副很为难的表情。他大声喝道,谁呀,说!我说,一个认识的人。胖子眼神凌厉,追问,到底谁啊?你说!我最后不情愿地说,大菜。他听了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了。

我这下才反应过来,站在楼道里,还拿着几袋方便面,我挺二逼呀。就跟王义说,回去吧义哥。于是我们二人就回了宿舍。 我把方便面放进箱子里,上床躺着。

过了不到一小时,又查人,查完人,终于睡觉了。 睡觉之前,六哥又告诉我一遍,一会儿会有人叫你起床值班,值班的时候,坐凳子上,别睡觉,把木门打开,透过外面铁门的栏杆能看见表,到点儿了你叫下一个,张立勇。

之后我睡觉,半夜有人叫我起床,值班,到时间,叫下一个,再睡觉。 早上六点,听到楼道有人喊,起床了!我们穿衣服,拿盆接水到水房洗漱。洗漱完,我搞卫生,搞完卫生,不一会又查人了。

查完了人,一堆犯人都在大厅站着,围成一圈一圈地聊天,嬉戏打闹。过了十多分钟,让我们下楼,王义告诉我,这是要出工了。

六哥让王义带着我和小卫两个新人,我们就跟在王义后边。一监区有三个分队,站队的时候也是分成三个队伍,由三个警察各自带一个队。

我和小卫站在队伍中比较靠后的位置。六哥站在我俩身后的最后一排,以便看着我俩。

有个叫刁福中的中年男子,穿个绿色马甲,这代表他是病号。我看他浑身上下穿的囚服都脏兮兮的,身上还有臭味,他的气质与一众犯人格格不入。

除了几个新人,队伍里的人都戴着护耳的帽子,每个人戴的帽子颜色材质却不同。普通犯人,戴的都是灰色棉布料做成的破旧帽子。有关系的犯人和老犯人戴的都是崭新的、黑色的帽子和深蓝色帽子。从帽子上,也让我看出了等级分化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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