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平凡的结局(完)(1/1)
随着季节的变化,冬日的冰雪逐渐消融,万物复苏,监狱的大院中也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绿油油的灌木丛,还有那粉色的,不知道是桃花还是樱桃花,看了让人心旷神怡。
这几个月过得很平淡,为了打发时间,我总是积极参加监狱中的各种活动。
我参加了监狱中举办的,以“抗疫情,表决心”为主题的演讲大赛。
我写了一篇演讲稿,写出文章的特点是每句八个字,上句和下句押韵。我把这篇稿子交给了李区,李区看了说,写得不错。
到了比赛那天才发现,监狱中真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有的人文化水平是真的高,演讲不看稿子,而且声情并茂,内容更是体现出很高的文学水平,我内心十分敬佩。那几位一看就不简单。
最后给每个监区都评分数,一共是15个监区,我作为一监区的演讲代表,取得了倒数第二的好成绩,呵呵。
在那段时间闲着没事,跟三胖哥要了支笔,我闲着没事就在本上用左手练写字,写点心得。
此外,还编写了一个,我来到监狱的主题,八字的、押韵的小作文,给宿舍里人读了,三胖一众人都是哈哈大笑,三胖让我去给崔晨看看。
崔晨看了之后对我的才能是赞赏有加,赞不绝口 ,甚至叫我借他抄一份,留着纪念。
一开始我内心是十分拒绝的,因为三胖哥说,崔晨这个老逼,肯定想抄下来,等你赵宇航走了,就说是他崔晨写的,跟人吹牛逼去。
所以我不想借他抄,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剽窃。
之后崔晨这个狡猾的老头,居然趁我不在宿舍,把我那个本子拿走,去他们宿舍抄了,我发现之后赶紧拿了回来,他当时已经抄了一半。
之后他一直跟我说好话,我心一软,寻思,写得再好也是在监狱里,出去了这个东西也没啥意义。而且崔晨这老家伙,岁数这么大,让他高兴高兴又有何妨?于是最后还是借给他了。(到现在,我写的具体内容已经忘了,只记得其中一段,就是在入监队那几章中,写那几个班长的)
时间不觉来到了夏天,天气十分炎热,终于脱去了冬天的棉衣棉裤,只剩囚服那一层薄布,穿着大菜留给我的内裤,终于明白自由才是最好礼物。
服刑的后期,心理逐渐开始浮躁,剩余天数成了两位数,感觉每天都过得格外缓慢,甚至不如刚进看守所的日子过得快。
每天早餐,喝那一碗破米汤,吃那一个破馒头,一个鸡蛋,一根破咸菜,刑期长的都把咸菜当宝贝,我是实在看不上那玩意。
之后我们这批犯人能订货了,我就定了几箱方便面,有时候会把红烧牛肉味方便面调料的粉包,倒进米汤里,喝上一碗红烧牛肉米汤。
在监狱里还学到了方便面的新吃法:焖方便面。
起初,我一穷二白时,看见有的老犯人拿着方便面,打开包装袋,放好调料,往里倒大半袋的开水,再用皮筋把开口封上,拿在手里慢慢地摇晃,此吃法称“摇面”。
这种方法,本质上还是泡面,只不过是在方便面袋里泡,泡好了之后,也在袋子里吃面、喝汤。这种方法在此之前我实在闻所未闻,觉得十分新奇。
到我有方便面的时候,我也效仿他们的方法,“摇面”,其实和泡面没什么区别,可吃着就是香,现在我想,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吃上方便面的缘故吧。
有的犯人在“摇面”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创造出了“焖面”,咋焖?
还是打开一袋方便面,这次只放调料里的油包,放好了,倒开水,要求只没过方便面三分之一的水量,一只手把袋子开口捂住,用另一只手不断地从方便面底部开始捏,把方便面被开水泡柔软的部分都捏碎,慢慢地,这点开水逐渐会滋润整块方便面所有部分,再把整块方便面都捏碎,同时也让里面的油包调料分布均匀,捏了几分钟,发现水已经完全浸入了方便面之中,使其变得柔软。
最后再把袋子的开口用皮筋捆住,等待10分钟左右,打开之后,这就是美味的“焖面”。
当时监狱还卖那种速食的莜面,很多人也用这种莜面,使用焖方便面的方法,制作“焖莜面”,师傅给我做过几次酱油焖莜面,调料只有酱油和菜油,菜油是在监狱每周三次发放的鸡蛋炒圆白菜中盛出来的。
那焖莜面做得实在太美味,让我留恋至今。就是稍微有点咸,少放点酱油就好了。
我自己也尝试做过几次,永远做不出师傅做那个味儿,师傅做出的莜面,味道好,每根莜面都是分开的。我做出的莜面,外层的倒还好,里层的粘成一团,口感像半生不熟的面团,相当难吃。
有了吃的之后确实不一样,有些刚下队的犯人订不上货,跟他们一比,我甚至产生了优越感。
后来呢,已经疏远的海阔时不时的会跟我聊几句,我也很自然地能跟他聊上一会。
有次早晨,他不知道咋想的,给了我半根肠,我也没客气,就着粥和馒头吃了。
之前他吃了我那么多方便面,不久后还跟我要,说,再借我几袋,以后订货还你一箱。现在呢能订货了,他也没说还给我几袋方便面的事。
我也没指望他还我,因为在入监队那会,海阔对我不赖。
之后我也仔细琢磨海阔这个人,确实不咋地,因为他的罪名是盗窃,在超市里偷了一些名贵的烟酒,可跟我说起自己的工作,却吹牛说自己开公司,一年赚几十万。
用三胖哥的话说,你他妈一年几十万,还至于偷人家一共一万块钱的一堆烟酒?
确实,一年几十万的成功人士,也不至于没吃的时候,还得我给他方便面吃。
其实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穷却不思进取,还要自我欺骗。
而王义呢,最终我俩也可以谈笑风生,但是我跟他关系再也不会回到最初。
至于他一开始说自己开公司,这种吹牛逼的话,我一开始是相信的。
之后听了别人对他的评价,比如三胖,说王义自称开了公司,家底殷实,收养了一个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儿还得了白血病,他花几十万给治病。
三胖说,他一听王义说这些,加上监狱里购物机能订货的时候,王义家里根本没人给他打钱,订不了货,结合现实,与他自己的叙述,就能知道王义是个说大话的骗子。而且王义就是诈骗罪进来的。
唉,有的人呐,全凭骗人活着,做人还是实在点吧,别老骗人不行吗?
刑期快结束的一个月,来了一批新犯人。
我曾跟三胖哥说:“大哥,再来新犯人,给我安排个徒弟教教,让我体验一把当师傅的感觉呗?”三胖答应了。
然而,三胖把所有新犯人安排到各个工位,最后剩一个的时候,竟然安排给了我师傅,三胖见我看他,说让你师傅教吧,你师傅教得好。
我很失望,师傅教,那我就没徒弟了,这个人就成我师弟了,唉,真没意思。
师弟五十多岁,却满头白发,他坐在了我师傅和我中间,因为我师傅得教他。后来我师傅仗义,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他告诉三胖,让赵宇航教吧,三胖对我师傅很尊敬,于是他对我说:“那你好好教嗷,教不好你俩一块挨罚!”
于是就把这个新人交给我了,让我当师傅,我心中狂喜。
我教他用我此时的快编手法,他开始学不好,总是不自觉地会用笨方法编,我一开始就是吃了他那样编的亏,因此我就告诉他,你必须板着自己,纠正你的手法,否则以后你会越编越慢,必然天天挨罚!
前两天徒弟没有任务,到第三天,开始有5个任务,徒弟编得很慢,到最后快收工了,差半个没有编完,我就把我编完那一个给了他。我再把他没编完的半个给编完。
徒弟对我很感激,我们聊天中,徒弟向我诉说他的悲惨遭遇:
他患有羊癫疯,曾想过自杀,我安慰他说,自杀干个屁,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任清君,小儿麻痹,父母双亡,有个妹妹也死了,花4000块钱买个面包车,还把老太太创了,人家不比你活得惨?
徒弟又跟我说监狱怎么样怎么样,我听了他的话,像长辈教训晚辈一样说:有些话不该说别瞎说,管好自己的嘴。我再过不到一个月就出狱了,好好干活,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之后我不断对他督促,纠正他的手法,直到我出狱前半个月,隔离的前一天,这家伙已经勉强能编9个椅子。
因为当时正处于疫情时期,犯人出狱前半个月不用出工,需要去隔离监舍隔离,于是我就被隔离了。
隔离期间,三胖来看过我,问我,缺啥不?
我说,给我来袋麻辣面调料吧。过一会,他给我拿了一整包麻辣面调料,里边有四袋,我心想,这几个月的大哥没白叫啊。
刚想完,他就督促我,出去了把欠他的1000块买货的钱给嫂子,也就是他媳妇。
呵呵,我想,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这位大哥是生怕我赖账啊!
师傅也来看过我,给我拿了几袋方便面。
我的徒弟也来看我,跟我说,师傅,你终于要出狱了,恭喜你啊!
我挺高兴,问,你多少个任务了?
他说,一直给我涨任务,现在已经11个任务了。
我说,那你能完成吗?
徒弟说,能,现在编得还可以,能编12个了。
我说,为师很欣慰,还需要啥东西不?
他说,你走了把夏季的囚服给我吧!
我说,行,现在给你都行,反正我隔离,光膀子都没人管,于是就把别人给我的短袖囚服给了他。
熬过了半个月,刑满释放,出狱前一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没合眼,等待这一刻真的太久了,激动的根本无法入睡。
我这晚想了很多很多事,回忆了自己从看守所,到监狱,经历的一幕幕,接触的那些人,又畅想自由之后,自己要努力奋斗,创造美好的未来!
终于黎明到来,我在前一天晚上,已经与关系好的狱友们作了告别,有几个让我给家里稍信的,也就是打电话,我一一答应下来。
出狱那天早晨,同在隔离宿舍的老曹跟我说,从这出去,你得把鸡蛋在地上滚一下,然后吃了,这就叫滚蛋。
我哈哈大笑,于是按照他说的,我吃了个“滚蛋”,然后洗了个冷水澡,洗完还担心,别一会出狱检查身体的时候再发烧,出不去就操蛋了。
这个早晨过得格外漫长,我以为的出狱,是过了半夜12点就到刑满释放的日子了,结果,现在已经8点多,还没有警察来带我出去。
终于快9点的时候,蔡队长出现,打开了我们隔离监舍的门,叫我出去,我很高兴,与隔离监舍的舍友们做了告别,有些人相处得确实不错,我还留了联系方式。
蔡队长带我体检,然后拿材料,办手续,办完手续,带我走出监狱大院。
同一条路,但和初入监狱时的心情不一样了,居然还有些不舍。
路上蔡队长问我,出去打算干啥?
我说,不知道呢,没有目标,找个地方打工呗。
蔡队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出去了好好干,别再冲动打架了。
我说,是,这次长教训了。
走到监狱大门口,蔡队长把我的材料手续递交给了门口的武警。
我发现门口还有好几个也是今天出狱的刑满释放人员,武警审核完了,给我送进来一个袋子,里面有衣服,鞋子,还有个帽子,原来是我妈给我买的。
此前在劳动改造期间,我因为干活努力,三胖哥在警察那里表扬我,说我干活积极,干得又快又好。我因此获得了好几次在警察办公室打电话的机会,当时我打电话给我妈,告诉她,我今天出狱。
脱掉身上晦气的囚服,换上母亲买的一套新衣服,我们几个犯人光明正大地从监狱门口走了出去,临走前,武警给了我们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劳动改造所得报酬,还有在监狱的购物卡里面的余额,我总共领了几百块钱。
出监狱大门后,我向前走去,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