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下乡（1/1）

但这也很难说。

青春许是一条无尽的长河，奔流之处，枯木逢春，荒芜消失。仿佛是道不尽的烈阳，更道不尽喜欢与爱意的肆意疯长。

商场里人如潮涌，没有人无聊到注意广告牌旁的两人，这场青春的悸动融入到茫茫人海中，而他们，在这美好的青春下肆意妄为。

陈叙发现怀里的人挺莫名其妙的，他也挺莫名其妙的，他无声地呼了一口气，这该死的心跳，能不能慢一点？

苏姩湫脑袋空白了半分钟，清醒和理智已被抽离，她机械地后退两步，逃离陈叙的怀中，脸上悄然地挂上一抹红晕，神色怪异地对上陈叙那坦坦荡荡的双眸。

她平复好卷起千层浪花的心境，有些抱歉地咬了咬唇，收敛了慌措，“不好意思”。

陈叙无奈地笑了声，谁还不是个假淡定了？他神色自若，仿佛波澜不惊，“走吧。”

双方很默契的没有问什么，但不难让他们感觉到对方挺反常。

“我有个朋友，无意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你说她该怎么办？”此刻苏姩湫突然想到网络上的“我有个朋友”定律。

嗯。

懂的都懂……

“那就选择性避而不谈”，陈叙顺着人流向商场后门走去，边走边说着，“很多人有很多事情，都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却也不是每个秘密都能隐藏的天衣无缝，很多时候，把握不住事情发展的方向很正常，顺其自然吧”。

“陈叙，你好像很懂”，苏姩湫走出后门不远，一家新的门店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看着上面的牌匾，有些出神。

陈叙又是轻笑一声，也顺着苏姩湫的目光看过去，“说大话谁不会”，等看清牌匾上的字后继续道:“小丁补课班，居然开到贺城了，据说这个补课机构很不错，但我们高三的课业挺多的，应该用不上。”

“这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苏姩湫的目光又聚焦到这条不算大的道路上，这是商场的后面，一条没有完全被开发的小巷子，伴随天际那一缕骄阳，藏于热闹背后的深巷，时光也氤氲在人间烟火里，这是独属于车水马龙里的静谧。苏姩湫半开玩笑，“都说高三打基础，高四985，这个补课机构高四可以考虑，高三去的话，时间不够，完全得不偿失。”

“也不一定非要去什么补课机构，把学校发的练习册都认真过一遍就差不多了”，陈叙看了眼手机，很快又放回兜里，“浩子说过你是附中的黑马学霸，这次开学考成绩也在年级前十，已经是‘别人家的孩子’般的存在了。用老肥的话说，就是英语和地理拖了点后腿，在我看来，其实每一科都差不多，都是靠积累，把五三和必刷题认真过一遍，效果不比去补课机构差。”

苏姩湫有些错愕，“你也去过补课班吗？可是浩子也说过，你一直是第一欸，应该不需要额外补课吧？”原来学霸也会内卷啊！

陈叙:“没去过啊，我就这么学的，把课本的知识吃透，把练习做完。”

苏姩湫暗暗叹了口气，“你这是人话吗？有点扎心”，道理是有的，就是让那些拼命去补课机构的人怎么想……

陈叙气定神闲地补充道:“有句话说的很好，万物不离其宗，其实学习也是一样的，就拿英语来说，120以下都是基础分，那剩下的30分，就是这120分的拓展，其本源还在这120分的基础上。而想要拿下这30分，就看你对这前面的120分有多少把握了。更直白的说就是，没打地基房子肯定建不好，引用到英语中，课本和练习册，不就是那地基了。”

苏姩湫一瞬间醍醐灌顶，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这两门学科她的成绩不怎么样，所以她练习时没有像对待其他学科一样上心。

其实她心里也有数，暑假的时候她就在狂补地理，不出意外的，在这次开学考，地理成绩提了十几分，这无疑是质的飞跃。

苏姩湫嗯了声，“感谢学霸的指点。”

陈叙的声音温柔又有力量:“苏姩湫，不用等高四，你现在稳定发挥稳上211院校，夸张点985院校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对你的潜力一无所知，因为你真的很厉害。”

平地而起一阵风，闷热中终于透过一丝凉意。

这是陈叙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苏姩湫说不上什么感觉。由于先前某一瞬间有过“暧昧”的“前科”，不知名的情绪就忽然被放大，这阵风很快被渐渐加快的心跳代替，“砰砰砰——”如鹿撞，似雷鸣，仿佛巨石掀起无数的海浪。

苏姩湫觉得，陈叙这个人，很难说。

单看外貌，他的眉眼锐气中带着温柔，又隐匿着少年少有的不羁，远远看去完完全全放荡不拘，有点儿坏坏的小痞子感觉。

可相处起来，就有着一种莫名的力量，直白来说，像个“小大人”，仿佛看透一切。他永远有他的想法说辞，他坚定他就是中心，他的言行举止都在说着“少年自负凌云笔”。

陈叙，一个光风霁月、坦坦荡荡的少年。

很难说，她看不透。

苏姩湫看向旁边的少年，“陈叙，我知道”，她一笑，“有幸在这个夏天听到陈叙牌鸡汤。”

或许她想说的是，有幸在这个夏天遇到你。

可惜贺城只有夏天和冬天。

但是大家都清楚，就要入秋了不是吗。

**

于是秋天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来了，艳阳依旧高照，蝉鸣依旧嘹亮。只是，要等贺城真正感受到秋意，起码还得再过两个月。

返校的晚修，这硕大的校园里不再只有他们准高三学生，又来了一批高一新生，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一样的表情，和两年前的他们一样。

四季更迭，总有新人换旧人，青春的主角换了一批又一批，总会有不变的，那就是主角们的书生意气……

苏姩湫坐在位置上写着英语练习册，教室里闹哄哄。

“靠，高一的终于来了，盼了两年，可算是轮到我们补课的时候，捧着西瓜、吃着冰激凌去看他们军训”，黄萱萱格外亢奋，一把做到位置上，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你们还记得咱军训那会儿吗，我们在操场晒得像个哈巴狗似的，那些学长学姐抱着西瓜在栏杆上看我们就算了，还非常欠揍的炫耀他们手中西瓜和冰镇饮料，现在想想都气愤，还好，好风水转到我们了，现在轮到我们去看戏！激动吗各位？”

苏姩湫给黄萱萱递上两张纸巾，“你去高一宿舍楼了吗？”

“你怎么知道？”黄萱萱接过纸巾，“不知道他们的教官还是不是李队，是的话就好了，毕竟李队那么凶。”

张浩从后面七班“男团”的聊天转到她们的聊天中，“黄二萱，幸灾乐祸这个词在你这可谓是演绎得淋漓尽致啊！”

黄萱萱反驳:“浩子，难道你不想看吗？”

“当然想——”张浩嘿嘿两声，“我也幸灾乐祸。”

“我有个问题，我们不是要补课吗？怎么去看他们军训？”吴长江疑惑说着。

叶林峰也凑了过来，“我们内宿生忽略了最大的问题，我们又要去食堂抢饭了……”

“不是可以去校门口买吃的吗？”张浩不以为然，“到时候不去食堂不就好了，反正食堂的饭菜也不好吃。”

叶林峰指着白板，“浩子，电脑上的公告你是一点儿也没看啊！”

张浩后知后觉，看向白板，上面是麦主任发的公告——年级组通过再三考虑，为了减少高考前突发事件的发生，为了咱们高三学子的人身安全，最终决定取消内宿生在上课时间段出入校门，如果需要购置东西请到周末时间再出去，当然尽量可以不出去就不要出去，毕竟外面的世界还是太危险了，学校里面多安全，谢谢配合！祝大家上课愉快哦～

“我去！”张浩一下子就从位置上蹦跶起来，啧啧摇头，又毫不避讳地笑，“还好我不是内宿生！”

“你是真不要脸，比幸灾乐祸我可比不过你！”黄萱萱没好气说着。

“脸能当饭吃吗？”张浩又轻咳一声，“没事儿的黄二萱，叫声浩哥，你想吃啥我帮你带。”

“咳”，叶飞羽突然从后门走进来，“还挺热闹哈。”

“肥肥，咋不陪着listen？”张浩看一眼手表，“还没到上课时间呢？”

“哦～”这一小群人起哄着。

叶飞羽很“和气”:“你在教我做事啊？你给我把余弦定理的推论及三角函数补充抄10遍，知道你闲得很。”

没等张浩说什么，叶飞羽来到苏姩湫旁边，敲了敲她的桌子，“等会儿陈叙来了你和他一块儿来办公室一趟。”

苏姩湫点头，“好。”

张浩:“老肥，你不当人啊！”

叶飞羽:“那就20遍吧！”

……

**

教师办公室里。

“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作为暑假的收尾工作，这个星期全年级老师都要下乡”，叶飞羽坐在座位上，手里捧着个养生茶，“而年级组决定每个班带两个同学一块儿去，我们班定的是你们两位同学，想看看你们的看法。”

苏姩湫:“我都可以。”

陈叙:“带着学生下乡，应该是头一次吧。”

“是头一次，这周联会上决定的，不单单是我们学校”，叶飞羽喝了口养生茶，“其实一开始我是不太支持这个决定的，大学生下乡还好，但你们是高三，时间紧，正式开学后有运动会、联欢晚会、游园日、成人礼、百日冲刺、喊楼活动等等，一算下来复习时间没多少。又转念想想，反正就一周的时间。好像利大于弊，往大了说响应时代号角，往小了说就是一次传递，算是不错的社会体验。”

陈叙附和，“体验一下生活也不错，我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

绝对不是因为可以和苏姩湫一块儿。

苏姩湫:“是明天早上出发吗？”

叶飞羽:“明早九点出发，你们带好这一周需要用的东西，到学校集合就好了。”

“好。”

**

整个年级组下乡的目的地都不一样，都是由某个老师自行开车，四个人一辆车。在苏牧同志的车上，苏姩湫坐在副驾驶上，陈叙和叶飞羽坐在后排。

好巧不巧，这次他们所去的目的地，就在木贾乡，苏姩湫生活了快13年的边远小乡村。

路上的风景很美，经过一幢幢威严耸立的高楼大厦，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稻田在微风里泛起黄浪，最后还是进入了两岸高山的小路。苏姩湫近乡情怯的心，也如同那两旁一座座高山，此起彼伏。

当家乡成了回不去的故乡，心里的酸楚无以言表！

确实，曾经农村是宁静美好的，听得到鸡鸣狗吠、蛙声一片，看得见袅袅炊烟。

她看着窗外，那山脚下的木屋、泥屋，回忆涌上心头，仿佛看到苏生才同志和李木群女士，他们就在那黄墙黑瓦的土胚房里等待孙女散学归来。

她回来了，只是，他们看不见了。

进乡的心绪，如同她现在手中的那颗酸梅，酸涩；更像无人的荒山，又悲凉。

这是临近城镇的乡村，那田间地头，烈日下耕作的人们，早已不见，剩下成片的经济作物。偶有几块稻田，却显得那么突兀;那破旧不堪的老房子，早已年久失修，摇摇欲坠，再也不见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小溪里的鱼虾，也在充满着经济作物农药的石缝里，苟延残喘。偶有几只青蛙，拼命的逃离着这充满农药味且干枯的土地，沿着溪流，往更深的山里跑去。

更深的山里，还有着像当年的苏姩湫一样的孩童，还有着看了一辈子大山的老人。

也许若干年后，这些小山村也会随着孩童的壮志凌云离开、随着坚守的人的离去，而化作绿水青山，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