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这就是我全部的心意（1/1）

冷风吹入肺腑，外面的天色灰白，云端仿佛即将要跌入地底。

姜瑶瑶周身被一股寒意所笼罩，风夹带着寒意顺着鼻腔一直深入肺里。

恍惚之间，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放下手中的道具，一步一步出了洞穴。

阿齐兹正站在洞穴外，清理着地面上遗留下来的血迹，他原本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前逐渐模糊，最后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怎么出来了？”阿齐兹蹙起眉头上前两步，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但随后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最后只是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姜瑶瑶临近崩溃的情绪在此刻忽然找到了宣泄点，她猛地扑进阿齐兹的怀里，眼眶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处流下，连成了珠子。

就连说话也断断续续，有些串不成句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阿齐兹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有一瞬间的怔然，随后虚虚环住她的腰身，担心她从自己身上摔下去，“金钰跟你说了什么？我回去训他，让他现在就滚。”

姜瑶瑶蹭进他怀里用力摇了摇头，阿齐兹只能费力地从她的口中分辨出门的字样。

门。

阿齐兹心里一顿，眯起眼睛遥遥看向了两人身后的那扇门。

竹板是他和姜瑶瑶一起亲自在竹林之中挑选回来的，上面还用红色的石头描上了纹样，只不过样子有些扭曲。

在许久之前，这里也有一个这种样式的门，只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东西叫做门，只知道这是一扇围挡，能将外面和里面隔绝起来。

那时他的兽父兽母还在世，那扇围挡阻隔的也不是什么野狼，是更为凶险的兽潮，将他和兽母隔绝在里屋。

他轻轻拍了拍怀里泣不成声的姜瑶瑶，声线中夹杂了些许的迷茫：“是我不对，可是我先前做错了，这次便不可能再错一次。”

“没有！”姜瑶瑶握紧他的胳膊，强压下哽咽，咬着唇一字一顿同他辩解，“你做的足够好了，你真的足够好了......”

阿齐兹默不作声，那时兽父遇险，兽母在门外听见了响动，是他亲自答应了兽母的要求，打开了围挡。

年幼的他和屋外异化的野兽四目相对，狠辣凌冽的目光仿佛能将他直接洞穿，让他呆立在原地，忘记了保护自己的兽母。

他应该反应过来的，他应该在紧要关头拉住他自己的兽母的，再不济他最起码要将洞穴的那扇围挡守住。

是他自己没有认清楚形势，私自将围挡卸下，这一切理应归咎在他的身上......

假如他当时能再理智一些，兽父和兽母便能继续恩爱。

兽母温柔干燥的掌心会重新拂过他的头发，会亲自采下最漂亮的野花挂在他耳边，会轻声细语地跟他讲在森林里奔跑注意脚下，会在无数个夜晚许愿祝他天天开心。

兽父会将他举过头顶，让他观察夜间星星运转的轨迹，会言传身教教授他最高超的狩猎技巧，会亲眼看他慢慢成长成为部落里最勇敢的兽人。

一切在兽潮来临时戛然而止，年幼的他亲手打开的围挡，最终将他自己牢牢束缚在围挡另一端的山洞里。

他走不出来了，他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瑶瑶......”阿齐兹叹出一口气，将头抵在她的发丝间，无意识地低声呢喃，“我没有兽父兽母了，我走不出去了，围挡把我困在里面了。”

姜瑶瑶感知到自己肩膀上传来一股温热的湿意，她想起身轻轻擦掉他眼眶中的泪珠，但被牢牢束缚在他的身前。

她听见阿齐兹一向平和又自持的声线中染上了难见的慌乱，甚至夹杂着卑微的祈求。

“瑶瑶，别离开我，你就当是可怜我也好。”

姜瑶瑶的心脏被狠狠揪紧，她无法想象阿齐兹怎么自己一个人在部落里捱过那些难熬的岁月。

他看见别的幼崽有父母依靠的时候，只能把自己一个人缩在洞穴里舔舐伤口，会宽慰自己假如自己的父母还在身边一定和他们一样幸福。

在每一个孤寂难眠的夜晚，他早已经说了一万遍的对不起，试图将一切都推翻，想要重新来过。

她明白，阿齐兹把一切的错误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在自己的身上压下了一座大山。

甚至每每看见其他族人一家团聚这些稀松平常的场景时，他自己心里已经结了痂的伤口便又会被重新撕开。

这是一道永远都治愈不了的隐疾，不见身上鲜血流出，但是痛意能直接贯穿心脏，反复回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是他只是个幼崽，他还没有充分的成长时机和成长空间，他对形式的判断力度不足，可是这些不全是他一个人的错。

他面临危险，明明知道围挡外是他可能无法预计的风险，但是依旧敢帮助母亲打开围挡，他已经足够好了。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姜瑶瑶用力攥紧了阿齐兹的衣角，想找出来一个答案。

她如果不是今日从金钰的嘴里听见这些事情。

她便搞不明白门对阿齐兹的意义，甚至会刻意反复提及，一遍又一遍让他陷入往事的深渊里，重新在他的伤口上洒上一把盐。

他最挚爱的人，没有和他坚定地站在一起，而是成为了加重他伤口的帮凶。

他用心呵护的人，最后握着一柄尖刀，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姜瑶瑶头痛欲裂，全身的力气都被卸下，僵硬地挂在阿齐兹的身前。

“狼群很危险，外面只有我和浩跃两个人，我保证不了我能从里面全身而退。”阿齐兹语气低沉，明明是沉重万分的话题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只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笑话。

他顿了顿，语气又认真了几分：“我想，要是我对你凶一点，万一我被野狼咬死，你会不会就不那么难过？”

“先前我们被一起困在河里，你宁愿自己在河里撑着也要让我先上岸，我明白你的心思。”阿齐兹双臂微微用力，将她拥进自己怀里，力度大到仿佛要让姜瑶瑶和他的骨血融为一体。

“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在活着的时候能拥有你就很好了，总不能我死了还要让你被我困住，最起码，我想让你能在我死后能没什么负罪感的爱上其他人。”

这是他全部的心意，在野狼来袭的危机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