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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不可追(十二)(1/1)

从柏家军主帐驻扎地出发去夏家军的驻扎之地,如果要去和苏家军会合的话要绕边界走,不用穿过一些城池倒是比较清净,但是路程难免有些遥远,走的话怕是要消耗一些时间,所以柏将军在和军师讨论完后决定让柏越他们直奔夏家军,抵达夏家军和再和苏家军碰面,这条路线中间要经过几座城,提前和那里的守将打过招呼后应该会缩短不少公关时间。

当然,除了时间的关系外,还是有一定的目的在的。

“柏越,这次你们五个简装出行,也一路上看看民生民情,特别是注意一下商贸,西回纥部族又开始向大梁提出减少关税的请求了,怕是居心不良。”临行前,柏将军还是把柏越叫了过来,父子之间没有那么多避讳,有些事情明着讲也是可以的,“对了,苏家军那边应该是他们的苏焱过来,你找时间和他聊聊北边防务的事情,他比你年长几岁,又是带兵上过战场真刀实枪地指挥过,他的经验还是比你要多一些。”

苏家军驻守的防线是三军中最短的,但也是最麻烦的,期间穿插了数量众多的大小国家,人员流动最为复杂,频繁因为各种事情而引发小规模的摩擦。和平安定的这些年,就这段防线是最不安生的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苏家军的实战能力也是三军中最好,其中他们的少将军是苏家长子,平时就是他率领军士出战平定战乱,二十一岁就已经展现出来了卓越的军事才能,是青年一代的英雄才俊。

“是,最近西突厥和我们的那段防线上有些诡异,爹你要多加留意。”柏越回道,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之前收到的探子的密报。

“嗯,这点我稍后会和军师商量。你此番前去,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朝廷定然派遣下来了要员,有什么事不要和他们计较,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地盘,要注意谨言慎行。”柏将军最担心的还是柏越这个脾气,少年人嘛,有时候难免有些意气用事,尚且涉世不深,多少有些恃才放旷,这些落在了有心之人的手里就全都是把柄,“毕竟你也知道陛下向来对边关三军不放心,你要是有一点不端正,传到朝廷那就不知道会给你扣上一顶什么帽子,有时候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明白吗?”

“自然,爹你放心,我有分寸的。”陛下的疑心,他是早就见识过的,毕竟连软禁边关将士家眷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半年前,苏将军夫人去世,据说是忧思过度,抑郁成疾,苏焱作为长子都未能到灵前尽孝,策马驱驰赶到玉门关附近硬生生被拦了下来,最后要不是借着哀痛过度不能自已的名号,恐怕还要被扣上藐视圣意的罪名,着实是寒了一把边关将士的心。

最后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为了掩人耳目,五个人都是穿着极为普通的衣服,本来沐军师还在考虑要不要易个容稍微修饰一下,被柏将军一句“我们是光明正大去听训的,可以低调,但不能偷偷摸摸,那像什么样子”,只好作罢。

耶律灵泽是个比较喜欢热闹的人,但马车里柏越和沐子优看起来都在想什么事,李观棋在很认真地看书,李木显然还有一点拘谨,和他说话还有些紧张地音颤。耶律灵泽自觉马车里气氛有些闷,索性挑起帘子出去和马夫坐成一排闲聊去了。

“你在想什么?”沐子优见柏越迟迟不言语,低声在他旁边问道。

柏越看向她,也轻声回道:“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他不说,沐子优也便不问了,车厢外耶律灵泽和车夫正聊的热火朝天,从车夫的儿子拜入柏家军门下聊到车夫的女儿嫁了个酒鬼,再聊到自家牛犊新下的崽子,两个人聊的投机,谈话声都传到了马车内,偶尔伴随着车夫一两声爽朗的笑声。

“灵泽兄,他……一直如此吗?”李木是第一次这么近的和他们接触,平日里虽然柏越他们三个会扎进兄弟堆里,但一般只是听听笑笑,很少发表什么看法,来了也很快就走了,李木明白其实他们对这些讨论的话题兴致缺缺,只是为了让兄弟们没有疏离感才偶尔过来扎个堆,在他看来耶律灵泽算是里面比较活跃的了,但今日这短短时间内的接触才更加刷新了他的认知,这人好像只要是他想,他可以和所有人都热络地像知交兄弟一样。

沐子优听着前面传来的一两声打趣的笑声,对这种场面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对啊,你要是想找人聊天,就找他,他可以和你聊所有你感兴趣的事情;你要是想找知己,也可以找他,他可以成为最懂你的朋友。”

李木听完,总觉得这夸奖的话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笑着回应一句:“那灵泽兄人缘挺好的。”

沐子优点点头,看向在一旁一直认真看书的李观棋,想起来李木也是平常人家出身,好像就是附近地方应征上来的,那地方应该是胭城吧,便出声问道:“李木,你家是在胭城吧?”

“啊对。”李木突然被问及自己的事,连忙回道,“胭城城外的一个小农庄。”

沐子优点点头,向李木方向稍稍前倾,接着问道:“你家里大概是什么情况,方便说说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啊。”李木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我家除了我和我爹娘之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上头还有一个阿姊,但早几年我参军前就嫁人了。不过我也三四年没回去了,应该还是这么个情况,差不离。”

沐子优点点头,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这个背景倒是和自己猜想得差不多,一个新人能完全靠着自己做到这个层次,不得不说应该是很用功了。

“诶!前面就是春城了,我们歇个脚?”耶律灵泽掀开帘子探进来一个头,“听说春城铁匠铺一绝啊!”

听到这个,李观棋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看向柏越。

柏越不禁失笑:“看我干嘛,想去我们就去啊,路上行程不耽搁的。”

“得嘞!”耶律灵泽征求到了意见飞快地把帘子一拉,随即又扯起他的嗓子问前面赶车的车夫,“李叔,这春城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沐子优看向李观棋,使了个眼色让坐在他俩中间的柏越坐到另一边去,“听说弓箭手是射发类武器的行家,我这里有一套袖箭的构思图,思来想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妥的地方,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李观棋收了手上的书,回道:“俞夫人可是机关设计类的大家,沐姑娘这是折煞我了。”嘴上虽然是这么说,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沐子优递过来的图纸。

展开一看,是一套很详细的袖箭的装置设计图,细致到触发装置的每一个机关都详细地进行了标注说明,李观棋忍不住夸赞:“很绝妙的设计,比现在流行的袖箭不管是便携程度、隐匿程度还是杀伤力,都有很大的改良。”

“不过——”他话音一转,将图纸收了起来,“这种精细程度的机关构造显而易见对材料的要求也非常高,不是寻常的钢铁可以锻造出来的。这种袖箭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耗得起的,无法推广到军中。而且,你这袖箭也有很明显的弊端,杀伤力确实很大,但是在远距离的射程内它终究是比不过弓箭或者弩箭,在短距离内用这种杀器又有点大材小用。不是很适合战场上作为军备,但是可以作为一些保命用的紧急措施。”

“沐姑娘,你用这东西来和我套近乎,着实是不太行的。”

沐子优似乎已经料想过这样的结果,也不气恼,没有接过那张图纸,继续说道:“所以我在一开始就说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既然是器物,就一定有可以改善的地方。再者,我并不是借这图纸来讨你欢心的,实际上我也得用上这套武器。”

“可我记得沐姑娘的称手兵器是丈八蛇矛,这种武器,不是很适合吧?”

“我从来不是作为武将在军中立足的。”沐子优笑笑,“看来是我对自己的定位不那么准确了,我一直都认为我可以成为军师呢。”

李观棋这才明白过来,沐军师对于女儿的培养在强度上与男子无异,但是总的方向不是朝着女将军去的,更多是作为下一代军师衣钵传承下去,确实战场上很少有军师亲自下场叫阵的,沐子优学这些机关器物显然是为了自保或者是用于前线侦查刺探这类的需要,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方便揣测。

“我这里之前有试着做过一套,但显然不是好的成品,你可以当做样品来研究一下。”说着沐子优撩起袖子直接在手腕上拆卸下来了一套袖箭。

李观棋看着有些惊讶,军中的服饰本来做的就是整个手臂袖口都是收紧的,但是这套袖箭可以嵌合隐藏进去,最外层的外衣看上去也只是略微有些宽松但是正常的让人不会多想的宽松程度,可以看出来这套袖箭是足够隐形了。

柏越看着两人已经开始沉浸在剖析机关的世界里,自觉自己应该是插不进去嘴,索性拉着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两人的李木笑道:“机关设计我们也不懂,不如来摆局棋吧。”

沐子优听到这话皱了一下眉,眼睛虽然没离开李观棋拆卸机关的手,但还是善意地提醒李木:“李木我跟你说,柏越他下棋特别烂,但自我感觉感觉却一向良好,你等会下的时候不要给他留面子,不要助长了他莫名其妙的自信。”

李木听后憨憨一笑,转而认真地看向柏越问道:“沐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柏越一阵扶额,这兄弟还挺实在的,勉强扯出来一抹笑,“来一局就知道了。”

一局下来,李木下得很艰难,不是说和柏越下棋有多么的难受,而是那种看不透这个人要干什么的艰难感,每次柏越的棋子都下在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开始一步两步他还以为是柏越的层次的太高了不是他能理解的,肯定埋下了什么计谋,但是越往后面下越是怀疑,感觉柏越也不像是有设下什么计谋的样子,就是下的很有章法的凌乱?但是每一步他又是看着柏越认认真真下的,不存在这个人在逗他玩的意思。

就这么惊疑地下完了一局棋,最后李木在艰难中取胜了,他有点犹豫地捏着手里的最后一枚棋子,抬眼看着柏越不确定地说:“你,输了?”

“嗯,输了。”柏越笑着回看他,承认地很坦荡。

“哦。”李木还是有点缓不过来,慢慢地收拾着棋局。不应该啊,柏越足智多谋按理说棋艺应该很是了得,要知道下棋讲究的也是一种谋略,棋盘的布局就和排兵布阵一样,需要花费时间精力去揣摩和安排,但柏越就着败了?而且听沐姑娘所说的,她应该是挺嫌弃柏越的棋艺的。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沐姑娘对于谋略方面样样精通,有她辅佐柏越,那这些就根本用不着考虑。

李木很快就安抚好了自己的情绪,一转头就看到柏越已经凑到沐子优那边去了,他还看见李观棋好像看着这两腻腻歪歪的人应该是怔愣了一下,接着手下组装机关的速度更快了。

马车突然晃荡了一下,沐子优忙推开凑在一边的柏越,和李观棋一起护住了还没来得及组装上去机关零件。

耶律灵泽探进来一个头说:“春城到了,我们在这过了午饭再走哈!”

接着几个人下马车接受守门官兵的检查,沐子优在临下马车前把那些零件全部藏在了身上,柏越揽过城门守卫长的肩到一旁拿出凭证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低调行事,那守卫长立刻心领神会,亲自“仔仔细细”检查了五个人身上和马车上,确认没有携带刀剑等危险物品后就放行了。

进了城后柏越交代马夫可以自己去逛逛不用跟着他们,申时一刻在城门口等着就好了,看着时间他们应该可以赶到胭城过夜。

耶律灵泽刚刚一路上和马夫唠了一路,现下是摸清了这春城哪儿最销魂哪儿最迷人,“我知道这儿有一家酒家特别好,离这也不远,叫兰意酒家,不如我们就去那里过午饭吧!”

“不急,我先看看这里有没有好的铁匠铺。”沐子优走在街上,稍微压低着声音说,她是要不得不压低声音,因为这路两边没隔多远就有一家铁匠铺,叮叮当当铁锤锻造金属的声音不绝于耳,当着这么多铁匠铺说自己要找好的铁匠铺多少是有点不尊重人家了,怕被打。

“这春城虽说是叫春城,可是这一点春色也没有啊。”耶律灵泽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平常的城里进城肯定是酒家林立、琴楼瓦舍遍地,烟花柳巷更是少不了,但这春城迎面就是一股铁锈和炭火的味道,铁匠铺占了大半的商铺,街上倒是热闹,但总感觉就是弥漫着一种彪悍的民风。

沐子优也是同样的感觉,低声对他们说道:“我和李观棋要去找找锻料和铁匠师傅,到时候那个酒家碰面如何?”

柏越低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看向李观棋,最后像是放心下什么一样,“好的,你们两个万事小心。”

沐子优和李观棋走着走着就绕进了一家铁匠铺和里面的锻造师傅攀谈起来,柏越他们在门外没有停留,继续往前面走。耶律灵泽边走边问:“那我们三个干什么去?”

李木也是同样眼巴巴地看着柏越,柏越不禁失笑,“你们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啊,只记住一条低调行事,不要和任何人起冲突,也不要轻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噢,刚刚不是说兰意酒家碰面嘛,需要有个人去订一桌饭菜,不要上酒。”柏越又补充道,“我随便走走看看,你们要是有地方去的话我去订饭菜也可以。”

耶律灵泽忙说道:“这种事情谁都别和我抢,我刚打听好了这里的地方特色,这差事必须是我去啊!我就在酒楼里等你们回来啊!”说完像是有人和他抢一样,立马目的明确地奔着一条路走了。

柏越看向李木,笑着问道:“那你呢?要是没想好的话,可以和我一起,不过可能会有点无趣。”

李木听完连连点头,“行的,我之前一直在胭城那个村庄里,来了军营后也一直没出去过,还是你带着我吧。”

他很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很有意识地隐藏自己的身份。柏越点点头,带着他往一边的巷子里走去,“走吧,去体验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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