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京城来人了（1/1）

深冬，饶是江南也免不了霜雪侵袭。

屋外冷，屋内更是冷。

施元音坐在榻上看书，身上盖了厚厚两层被褥。

忽而，门随即吱呀一声推开。

春喜将刚暖好的汤婆子塞进被窝，委屈巴巴道：“大姑娘，这院里的炭火不够了，奴婢方才去找厨房要，那几个腌臜婆不给就算了，还将奴婢赶了出来，着实欺人太甚。”

施元音头也没抬，有气无力的回道：“平时不见她们这么大胆子，想来是大娘子的意思了，既然不给，就算了吧。”

“这怎么成呢，严冬没有炭火，怎熬得过去啊。”春喜染上哭腔。

施元音阖上眼，“熬不熬得住都那样，反正这日子…咳咳…也没盼头。”

春喜难受的哽咽，道：“大姑娘别这么说，实在不成，奴婢就去外面买点回来。”

话落，屋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女使喘着气儿进屋，说道：“大姑娘，春喜姐姐，大娘子请你们去正屋一趟。”

春喜一见来人是柏安斋的，黑下脸道：“去什么去，怎的，大娘子是又要找借口罚大姑娘呢!”

女使讪讪道：“春喜姐姐别生气，今日的是好事，上京王府来人了，说是来看望大姑娘的。”

上京城王府……

春喜与施元音面面相觑。

丰州远在江南，上京城，是只有在说书人口中才听过的繁华之地，而王府，则是实打实的天潢贵胄。

施元音不敢耽搁，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赶去柏安斋。

刚踏进院，就见庭院里静静站了两排穿着统一橘黄色锦袄的女使，全是陌生面孔，看着也不像是施家的。

施元音一下恍了神，反应过来这些女使定然是上京城王府的，这么大阵仗，也不知来人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哎哟，大姑娘来了！”

丘氏身侧的管事妈妈急吼吼跑上前搀扶，说道：“大姑娘来的正是时候，福嬷嬷和主君主母正聊起您呢。”

一个“您”字，差点让施元音脚下踉跄。

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妪，今日突然转了性子，其中必有诈。

果然，刚到门口，就听那位福嬷嬷的声音传来。

“......桑大娘子过世这么久，我们老夫人还一直牵挂着，这不，两年丧期一过，我们老夫人就想着派我来丰州接元音姑娘去上京。”

这话一出，上首的两个人脸色霎时白了。

施柘晒然道：“福嬷嬷这话说的好像元音养在自己家，像是亏待了，这上京城太遥远，元音身子骨一直不好，路上颠簸至少十日，怕是不妥啊。”

“施主君误会，老身的意思并非是您亏待了元音姑娘，只是这丰州到底比不上京城，更何况元音姑娘也快及笄了吧，这及笄之后就要开始相看合适人家，若是元音姑娘养在王府，日后定能嫁个不错的清贵门户，施主君是元音姑娘的亲父，自然是希望亲女嫁得如意郎君吧？”

施柘一噎，悻悻然道：“我自是希望元音能嫁得好，只是我刚才也说，她的身子骨一直不好，丰州离上京又太远了，路上磕了碰了，我实在心疼啊。”

门外，施元音垂着眼眸，心头冷哼：这个父亲当真是凉薄，说起谎来也不眨下眼。

她不再犹豫，一步踏进屋，说道：“女儿来迟了，还望父亲见谅。”

福嬷嬷没见过施元音，瞧有人进屋先是打量一番，见此女身段消瘦，脸色苍白，但容貌却和桑兰近有四分相似。

她迟疑道：“你就是元音姑娘？”

施元音朝福嬷嬷欠了欠身子，道：“回嬷嬷话，桑兰是小女母亲，小女名叫施元音。”

福嬷嬷看愣了眼。

纵使她在上京城见多了美人，但眼前这个少女依旧让她眼前一亮，柳眉杏眼，顾盼生辉，唯一可惜的就是看着太过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元音来啦!你身子骨不好，快些坐下吧。”说话的是继母丘氏。

施元音闻言淡淡扫了她一眼，一面转身落座，一面轻声道：“我身子不好，不也是大娘子前些日让我在雪地罚站的缘故吗？”

这话一出，丘氏的脸色当即铁青。

福嬷嬷眉心一蹙，温声道：“什么？！这江南这么冷的天，大娘子居然让元音姑娘去雪地罚站？”

丘氏抖了抖嘴皮子，慌张解释：“不是这样的福嬷嬷，这孩子不听话总是要严厉管教才是，”

说完，她朝边上的施柘递去一个眼神。

施柘会意，说道：“是啊，这女儿家未出阁之前就得严厉管教，否则嫁去夫家，行为举止不成体统，怎了得。”

福嬷嬷微眯着眼，“原来丘大娘子是出于管教，那老身就要问问，元音姑娘犯了何错，竟需要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顶着霜雪思过？”

“这个......”丘氏低下头，欲言又止。

“咳、咳…”施元音轻咳了几声，弱弱道，“不过是学堂上，我未提醒走神的三妹妹回答夫子问题，害三妹妹被夫子罚抄书卷的事。”

福嬷嬷面色沉沉道：“原来如此，主君方才还跟老身说疼爱元音姑娘，原来所谓的疼爱就是这般任由继母欺压嫡长女的？”

施柘虽只是个七品通判，但在丰州却是有点名望的人，那容得了一个老妪对他说教。

但他又顾忌着上京王府的权势，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转而对丘氏埋怨：“怎么回事，你明知元音身子不好，怎能让她在这么冷的天在外思过？”

丘氏怔了怔，低眉顺目道：“是是是，是妾身的错，妾身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让元音在雪地思过的。”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落在旁人眼里还真像回事儿。

“够了，这些话现在才说，也不嫌迟。”

福嬷嬷明显不吃这套，默了默，看着施元音道：“方才元音姑娘不在，有些事还未知，老身这次下江南，是奉老太太的意思，接元音姑娘到身边将养。元音姑娘，你可愿随老身去上京城？”

施元音没有立刻回答，视线缓缓往上看，见施柘和丘氏都眼巴巴的盯着她，想来心里肯定在紧张。

这养得鸟，关在笼子里才合适，要是飞走了，不回来是小，他日翅膀硬了再回来，仗着权势耀武扬威，日子可就难过了。

屋内安静的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片刻，就听施元音语气软弱弱的道：“回嬷嬷话，元音愿意随您去上京。”

去了上京城或许也没有什么好日子，但也好过在丰州没有盼头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