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愿便利贴（1/1）

“你如果不想说，老师不会强迫你，但是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说，老师都愿意听。”

“还有，只要你是我的学生，我永远做你的后盾。”

薛老师的话让槐芳芳感动，但是芳芳一个字也不信。

不是没有跟老师说过的，但是小学三年级前槐芳芳就知道了告老师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第一、老师的协调只能治标不治本；

第二、激怒了别人，只会受到变本加厉的报复；

第三、爸爸会为此难过。

第四……爸爸如果来了学校，会有更多的人开始嘲笑自己。

穿着薛老师的衣服回到教室的时候，是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的课间，因为差点被当做老师，所以班级静了一瞬，待大家看清来人是槐芳芳的时候又恢复了喧嚣。芳芳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次的突然安静不是因为自己。

“老薛的衣服不错嘛”乔木森故作轻松的打趣她“让你少走十年弯路，看起来就像是二十五六岁一样。”

槐芳芳抿了抿嘴，低头找下一节课要用的书，没理睬乔木森。

“喏”乔木森把一摞练习册和作业本放在槐芳芳桌子上，邀功一般说“我让人快马加鞭置办的，上节课间就来了，我还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帮你把之前的作业都补上了，怎么样，讲义气吧。”

槐芳芳盯着那摞崭新的练习册，知道那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啊，我给你东西，你拿着不就得了嘛”乔木森把练习册向槐芳芳的方向推了推，推到了芳芳的正前方。

“对”芳芳木然的看着眼前那摞练习册，双眼蒙上了雾气“我这个人没劲，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了，能不能不要再跟我说话，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不要捉弄我，也不要使唤我，我不需要你对我好，但是也请你不要对我不好。”

“我……我……”看着芳芳的眼泪啪嗒掉在了练习册上，一向大咧的乔木森竟然开始了手足无措，紧忙从岳思琪留在桌上的纸抽里拽了一张纸递给芳芳“我不是真的觉得你没劲，我就是想让你收着这些练习册。”

“我为什么要收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给我买东西？”槐芳芳没有借那张纸巾，用右手的手背倔强的擦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一脸愤怒的转向乔木森，鼻涕眼泪淌下更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给我添麻烦？我已经生活的很难了，是，我家庭条件不好，我成绩不好，但是我也一直很努力的学习，想要好好学习，想要做一个有用的人，想要长大了能挣钱养家。我努力的考到这里，只是想摆脱我原来的环境，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重新开始而已。你为什么要一直干预我？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要干预我的事？”

“我没有干预”乔木森被问得哑然，惊慌又乖巧的回答“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槐芳芳冷静了下来，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脸，低头不再看乔木森，把桌子上的练习册逐一打开看了看，不是不感动的，但是乔木森给的好意太重了，槐芳芳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看着每一本练习册里乔木森写上去的“槐芳芳”，芳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用手摸了摸乔木森干净有力的字，小心翼翼的收到了书桌里。

第三节课是英语课，乔木森把一本叠放在英语书里，正看的津津有味，感觉胳膊被人拍了一下，抬眸看到了槐芳芳贴在自己右手臂上的便利贴。

“谢谢！”便利贴上，槐芳芳方方正正的小字如同她的为人、她的性格。

乔木森把嘴里叼着的书签夹在书里，合上了书，把便利贴揭下来，在下面写到“你还好吗？”

看到乔木森的字，就像是看到了他关切的脸，芳芳几不可查的笑了下，认真的在下面写到“对不起啊，冲你发脾气了。”

其实乔木森看到了槐芳芳的笑，这个笑虽然不明显，但总算让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否则看得都不安心，低头看了看她写来的抱歉，乔木森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怪她“没关系呀，我为此感到很荣幸。”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感到荣幸，但是他不生自己气就好。虽然决定了以后不再来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芳芳很不希望乔木森在生自己的气。她不懂乔木森在想什么，也不是很懂自己是怎么想的。

“如果你觉得麻烦，我们以后在学校可以不说话的，但是周六的补课还是要坚持的”想到岳思琪说的话，乔木森补了一张新的便利贴给芳芳。

芳芳看着乔木森送来的新纸条，所以自己刚刚的话他居然听进去了？

“咱们可以一起好好学习成为有用的大人。”看芳芳没有回话的想法，乔木森又撕下了一张便利贴。

“好”快下课的时候，芳芳回了乔木森一个字。

这些年槐爸爸攒了些钱，在市里面不起眼的地方自己开了废品收购站，是一个宽敞、干净的小平房带一个院子，院子里废品有明确的分类，芳芳和槐爸爸一起住在小平房里。芳芳放学后就开始做些简单的饭菜，自己吃完把剩下的放在锅里温着就去写作业，等槐爸爸有空的时候就会自己进屋快速吃上一口，然后再出去忙。

这天芳芳回家没有先做饭，而是把薛老师的衣服换下来，和自己的校服、书包，还有槐爸爸前几天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拿到院子生活区域摆放的水盆里，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那里洗衣服。

槐爸爸虽然心粗，但是也能察觉到闺女身着一套没见过的衣服，慢慢走回家时候的失落。这么多年槐爸爸一直对芳芳心有愧疚，觉得自己忙于转圈，忽视了对孩子的照顾。但还好芳芳是个很懂事的孩子，除了刚开始没有妈的时候会在夜里哭闹之外，就再也没有过太多让自己过于操心的事情。

其实槐爸爸算是个努力又命苦的人，小时候村子里闹饥荒，家里的大人全都死光了，自己跟着村子里其他人一路往南走，翻过大山，睡过草地，越过铁轨，吃过蚂蚱，最艰难的时候甚至不得已跑到小商铺小偷小摸来维持温饱，被打过，被骂过，被驱赶过，也被抓过，还好后来找到了一个晚上不撵人的公园安顿下来。

也就是住在公园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每天早上打太极的老教授，老教授一番点拨才让槐爸爸成为了今天的槐爸爸，而不是继续当一个乞丐。

那时候老教授天天去打太极，就在槐爸爸当做家的长椅前面的空地上，当时15岁的槐爸爸偷偷的看老教授练太极，还会有模有样的学着比划。有一次老教授练着练着回头看见了他，觉得有趣就开始教他太极，一来二去两个人算是熟悉了，后面的日子里老教授每天早上都会从家里给他带些吃喝，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一个快入冬的晚秋，老教授给他带了几件旧衣服，打完太极之后就坐在了槐爸爸当年常睡的长椅上，跟当时还是毛头小子的槐爸爸说“你也慢慢开始年轻力壮了，每天睡在公园里，吃喝全靠捡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应该试着学点什么本事，做点事情让自己能够养活自己。”

当时吃着老教授带来的火腿肠，和槐芳芳现在年纪差不多大的槐爸爸知道老教授这也说是为自己好，但是自己没有家人，没有文化，不知道什么东西是本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长本事，只能弱弱的解释到“我从8岁就开始流浪了，认识的字不多，也不太会说话，干啥都没人要我的。”

老教授说，“可不是只有认字的人才能做事，人啊，一辈子其实活的就是一股精气神儿，只要想做个好人，再多努努力不怕辛苦，肯定就有机会能找到事情做的。”

槐爸爸听了老教授的话，开始四处谋生，在饭店里刷过碗，去铁道边儿卸过货，在超市里搬过箱，在菜市场里维持过治安，几经波折后才最终决定了收废品这条路。因为所有的生计都要看老板的脸色行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有时候好几天都排不上活儿，而没有活儿就要饿肚子，单收废品这个活计明显不一样，一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在工作，二是干多少就能得多少，不存在不公平，三是不用看老板脸色，挨老板打骂。

既然决定了收废品，槐爸爸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告诉了老教授，老教授听了听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在第二天给槐爸爸拿了两个破旧的编织袋，告诉槐爸爸说“那你可以先用这个来装你捡来的东西。”

就这样一路捡废品，捡着捡着就捡出了门道，知道哪个位置在什么时间去会有最多的空瓶子，知道哪个废品站收哪个品类给的价格最高，后来就给自己置办了平板小推车，再后来就可以在远郊租房子生活，不再睡公园了。

就是捡废品的路上看到了乞讨中被人驱逐的槐妈妈，一时不忍把女人捡回了家，也就是这样有了槐芳芳。芳芳的名字是槐爸爸找老教授给取的，老教授说希望这孩子能够茁壮生长，志洁行芳，所以取名芳香的芳。

槐爸爸吃过晚饭后看着院子里晾着的几件衣服和书包，虽然不知道这些物件上有什么样的故事，但是看闺女的样子就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快乐的故事。盯着那些衣服，槐爸爸又掏出一根烟续上，自从那年她妈妈走后，自己一直憋着劲儿想要赚钱，想要给芳芳一个更好的生活，好让她长大以后不至于为金钱所迷惑走偏了路，但好像却一直忽略了文化教育和心理陪伴，不知道闺女这个年纪的女娃子会不会有啥烦心的事儿。

如果有，那就希望闺女的15岁能和自己的15岁一样，遇到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在精神上帮助自己走出困境，坚强的成为更好的人。

像老教授期待的那样：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