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澜视角2（1/1）

百范佳其实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虽然她看起来是那么地平易近人，但是她和大多数的人基本都是泛泛之交。我如果想要拿到她的照片，就必须和她亲近起来。

我观察到，她对学习成绩和她差不多的人多说几句。可是......

她是全校第一......

所以我又开始读书。

其实对于我来说，学习并不是一件难事儿。有时候完全沉浸在书本里边的时候，我大多数时间感受到的都是平静的，心安的。

这种感觉都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如果我不必为了生存而操心的话，我可能会和百范佳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所以我的成绩轻而易举就上去了，不多不少，就排在她的下边。

成绩单上两个名字挨得近了，百范佳也逐渐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这个时候，我就拿很多不会的问题去问她——不是假装这些问题不会，而是真的不会。有这么一个又能提升成绩又能提升感情的手段，我为什么不用？

问得次数多了，百范佳有时候会和我在课间的时候闲聊几句，再后来，我们就一起去吃饭，一起上下学，直到后来甚至放假的时候我们也一起去逛街。

就像我们之间真的是好朋友一样。

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其实在动摇：我真的就这么需要她的这一份钱吗？其实我多拍拍别的人的照片，也完全可以把百范佳的这份钱给挣回来。

因为她真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不理人不是因为仗着成绩好看不起别人，只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对于人的害怕；她努力学习也不是因为她想出风头，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学校、学习，这种单纯的环境，可以给我们这样的人带来安全感。

有一次我问她，你这么努力，是为了要干什么呢？

她说，她想逃离这里。

“逃离”对于她来说，就像“钱”对于我来说，一样重要。我们都是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人。

有一段日子，我甚至已经说服自己放弃拍她的照片了，我希望我们之间真的只有友谊。但是我妈被警察抓了，好像是被网络上的一群所谓的“正义使者”给举报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连假也没有请，直接回了家。还没到村口，我就看见那里红蓝灯闪烁着，再靠近，就是嘈杂的人群声。

我没敢走近看。我爸死的时候，现场那里就是这样，中间空出来一个圆圈，然后村民们都站在那里看。但是和我爸死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来的车是救护车，这次来的却是警车。

远远地，我看见我妈被两个警察套着头驾了出来。

“哎呦，这家人可真是......”有一个人话没有说完，最后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真是什么？可怜？可悲？还是可恨？

我不知道我当初是什么想法，但是我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出一句话：“我们家里有钱！我儿子进去几天就托人把他弄出来了！”

钱！钱！钱！！！

这个我好久都没有担心过的东西，突然之间就像是救命的稻草一样压在我的身上。

我感觉身体里的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隐藏在人群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所措；另一半则是在我的身体里痛苦的旋转，她的尖叫声刺得我耳朵疼：“怎么又是钱！我怎么总是缺钱！”

我的眼里又流出泪来，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为了能尽快让母亲出来，我低三下四地去问了隔壁邻居。站在她面前，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她的得意融化，但是我还是站着，听着几万几万的数字从她的嘴里报出来，然后压在我的肩上。

听到最后，我甚至没有勇气再在心里把这些数字加起来，我害怕我会疯。

最后，我带着百范佳走进了我们老大开的那家店。在那一天之前，我就把自己收集到的关于百范佳的资料全部上交给了老大，就是为了能拍到她的那些照片。

我知道对不起她，所以我后来还是把那条白裙子和那条珍珠项链买来，准备在高考后送给百范佳当做是为这件事情的赔礼。

照片拍得很不错，再加上老大给我当做拍我的照片的补偿，赎我妈出来的钱几乎已经凑够了。

我把我妈接出来的时候，我妈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只要一看不见我精神就濒临崩溃，刚好那时候学校我照片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所以我趁机向学校申请在家复习，顺便照顾我妈。

我问我妈她为什么会被抓进去。她可能被吓到了，刚开始地时候闭口不言，最后慢慢开导，她才对我说，当时她只是把小胖子骗来家里边对他实施惩罚，但是根本不知道家里边被谁放了摄像头。所以那些照片就被传到了网上了。

我听了心里一惊，家里怎么会有摄像头？！！

我妈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家里已经被警察搜查了一遍，本来是想找到她拍照片的设备，最后在正对着她床的柜子里确实找到了一个微型摄像机，只不过在这个摄像机上，他们只检测到了小胖子的手印，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由此看来，小胖子也算是自食其果。

我之后和老大沟通提及此事，老大告诉我，确实有一群所谓的“正义使者”，正因为他们这些多管闲事儿的人，我们队伍里已经被警察抓了好几个人。

我已经在这个“队伍”里干了这么多年，给老大发了这么多照片，即使现在退出，那些警察也会找上门——更何况，老大也不会让我离开，能离开这里的，只有死人。

“不过没事儿，我们已经掌握了几个关键人物，”老大顿了顿，吊足了我的好奇心，他慢慢地抽了一口烟，问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让你拍百范佳的照片？”

我如是说不知道。

老大哼笑一声，说：“因为她哥哥，百柏，就是他们的队长。”

“我倒要弄到他妹妹的照片，高清无码地放在网站上边，让所有人都看看他妹妹长什么样子！”

“我现在一想到他看见他妹妹的照片的样子，就感觉一阵畅快。”

他还说：“你妈妈也是百柏搞进去的，我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因为我要让你知道，钱想拿得又快又多，那就不能心软。明白么？”

最后他还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让百范佳身败名裂，这样他保我上大学的日子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我明白他想让我做到什么程度。

要拿快钱，就不能手软。

于是我就拿钱买了几个小弟，然后让他们按照我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将范佳逼进死胡同里。

百范佳的死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因为她唯一的退路被我斩断了，她逃不走的。

我知道她家的状况，极度重男轻女，让她上高中唯一的理由是她如果得了状元可以拿到政府给的三万块钱，而按照她平常的成绩，在高考正常发挥的话，状元是势在必得的。

可是如果她死了，别说三万块钱，三百万只要我要，老大都能给我。

我如愿上了大学，拿到了那三万块钱还有老大给的那一张银行卡。我不知道那张卡里边有多少钱，但是我一直都花不完。

我开始报复性地买各种衣服、首饰、包包、化妆品。

尤其是手机，我觉得自己应该有两抽屉的手机，只要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我都把它们买下来。

可是越这样，我心里越不安定。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虚幻的，都是空中楼阁。

可是我不想醒，也不能醒，只能迫使自己沉溺于那泼天的富贵里，直至死去。

所以我被警察抓了也挺安心的，这辈子几乎没怎么安心过，所以进了这里，感觉像是在家里边一样。

——

交代完这一切，审讯室的女人低下头，不再多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和百范佳说一句话，你会和她说什么呢？”

李澜抬起头来，双眼不聚焦地看着空气，像是隔空看着她想象中的百范佳。过了一会儿，她笑了一下，重新看着警察，说：

“你和我，只能被困在‘钱’里，你逃不出去，我逃不出去，我们都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