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阿婆说（1/1）

殷青锁不太懂这个完整的人是什么意思，毕竟她就没想过要做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注视着手腕上已经有明显一些的红痕……达到一定的深度，她可以让“那里”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不过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想好要什么愿望就是了。反正不会是成为一个人类，人类的劣根性实在是太让她嫌弃，而且还很弱小，又弱又坏。

“其实这样的问题，你妈妈问过类似的。当时，你慧芬阿姨来的时候，也就和你妈妈差不多大的年纪。我还记得，是个雨天，她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浑身都是泥水的坐在路边，被冻的瑟瑟发抖，可可怜了。”湛以珂不清楚殷青锁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将很多年前的事娓娓道来。

“我心疼这个孩子，把她带回家，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才看到她身上有好多好多的伤痕……她说，是继父打的。慧芬生父很疼她，可惜走的太早，母亲一个人实在养活不了孩子，就另嫁，本来有娘疼的孩子也不会太苦，可惜，她母亲没多久也因病撒手人寰。”

殷青锁听得云里雾里，直到现在为止，她也没太懂阿婆想说什么。因为自己的童年悲惨，所以……不想离婚？是这个意思吗。

“继父对她一点都不好，她被打的受不了了，跑出来。囡囡，她家离咱们这里很远很远，她一个小姑娘家，翻了好几座山头才跑出来，来到这里工作，又因为没怎么读过书，加上见识不多，被田子给骗回了家。她的女儿出生时，你妈妈都还在上学。”湛以珂抚摸着孙女头发，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清澈可见的迷茫，没忍住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好好抚养女儿，宁愿挨打也不想离婚，因为不愿意再找，怕也遇上一个和她继父那样的畜生。”

“我不懂，外婆。”殷青锁趴在她的腿上，眉头还在紧紧的皱着：“非要结婚不行吗？她一个人也可以凭借努力，好好的生活着。这样的一个酒鬼丈夫，除了不停的打她，我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其他用途。”

“你说的对，囡囡，阿婆很高兴你有这种想法。你是一个好孩子，阿婆希望你的人生可以是这样，独立的，自主的，一路向上不要依靠其他人。”湛以珂揉了揉女孩好看的脸颊，可她忽然就长叹一声，声音也变得很低沉。

“但，慧芬她没有一个好的长辈，来告诉她这个道理。”

那就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殷青锁心中猛的豁然开朗，她意识到自己明白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道理，但她没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感觉，只能怔怔的抬起头，看着阿婆嘴唇动了又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不勇敢吗？囡囡，一个女孩子，连夜翻过好几座山逃出来。可她没有受到好的教育，只比你大一点的时候，双亲都离开了。没人教育她怎么做好的自己，她自己试着，摸滚打爬，凭借一点点生活经验，想做一个好母亲，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囡囡，她没有长辈指导，也没有大量的阅历，她只是个生活不幸的普通人啊。”

是了。

殷青锁这是第一次会认真去思考，那些一直被她忽视的人类。

他们没有特殊的能力，大部分人都是普通的出身，无法预测到未来，他们拿不到人生的剧本。

能做什么呢……

殷青锁陷入沉思，抛开那些储备粮，剩下的人，她应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怎么去处理平常的交际，相处。

……这么说的话，上个世界的殷曜，是不是已经认出来自己不是他的亲姐姐了？

哎呀，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好像也就有些太迟了诶。

“可是别人劝她离婚，她不愿意。”

“那是她的选择，囡囡。你也可以不去帮助她，不去同情她，这是你的选择，这都是正确的。但你一定不能只看表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你的眼睛依旧太过稚嫩，看不透人心的复杂。有许多事情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们有很复杂的成因。你得先去了解里，才能判断表。”

湛以珂的话给了殷青锁前所未有的感觉，表，里，这两个词语总感觉耳熟，又很陌生。青锁坐在小板凳上捧着脸思考，湛以珂揉了揉她脑袋：“好了，你还小，虽然很聪明，但有些事不是你现在应该思考的。好好去睡吧，但是囡囡啊，你要记住，不管怎么样，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去嘲笑别人，这是最基本的道德要求懂吗？”

“我记住了，阿婆。”殷青锁这下勉强算是开始正视人类，除了吃掉，她还需要研究一下……怎么才能装的更像。殷曜没有明确说出来，只是怀疑，如果真的被人类看出破绽，“那里”也是有惩罚规定的。

她一点也不想体会。

慧芬在湛以珂家住了一宿就离开了，偏偏也是同一天，青锁基本上都快要忘了的生父，忽然从天而降出现在小院里。他西装革履，依旧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手里还拎着一大包零食和小孩子穿的衣服，笑着逗殷青锁：“小锁，过来到爸爸这里来，你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零食，还有漂亮的小裙子。”

殷青锁：“……”

她直接一个转身躲到了阿婆身后，突出一个不想要搭理这个人，现在才七岁哎，七岁的小孩子回去了能干什么事？还不是每天看着他在那里人模狗样，还得配合他的表演，一想到就觉得烦，辣的人眼睛疼。不要回去，就要在阿婆身边。

殷和颂看着青锁的生疏，笑容依旧不变，只是语气里多了点自责的意味：“妈，真是对不起，几年来，我一直都在忙。也没时间过来看看小锁，孩子和我生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真是麻烦妈，一直以来都在帮我照顾孩子。”

“我喜欢这孩子，照顾她也是应当的事，你不用对我道歉。”湛以珂对殷和颂就没那么和善了，笑容浅淡了许多不说，表情也是一成不变的有些僵硬：“你之后还是叫我阿姨吧，你已经有了新的丈母娘。来这里把孩子接回去，你的新妻子不会怪你吗？我听说她也有了身孕。”

湛以珂表情平静，说话也是温言细语，一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可殷和颂却是有一瞬间的尴尬，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光滑的什么痕迹也没有：“这个……妈，我也是刚结婚……”

“你不用拿我当普通的小老太太糊弄，我说的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当着孩子的面，我们就不要把事情撕扯的那么难看，我不想让小锁回到你的身边，你照顾不好她，我的孙女儿自己会教养。”湛以珂并不和他多说，抱起孙女就想要回屋。而殷和颂却拦在他们前面，说什么都不肯让开，表情充满了卑微与哀求。

“妈，我知道你责怪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看孩子，你也不高兴，我又娶了新的妻子，可小锁也是我的孩子呀，我怎么舍得抛下她不管呢？你放心，我已经和湘湘说好了。小锁要接回身边，我们会好好的抚养她长大。”他说的真切，然而殷青锁是一个字也不带信。

要是真如他所说，会好好把女儿抚养长大，那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