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1/1）

饭馆分开后，张心悦没有回家，来到警队家属院的老房子。实验室有给她分配住房，这里她通常是周末才来一趟。

已是过了晚饭时间，院子里依然隐隐透着饭香，一墙之隔的警务大楼里，还有不少窗户亮着灯，锅里温着的饭菜大概是在等着他们。

张心悦一打开家门，就看到餐厅悬挂在正中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父亲常年工作在第一线，没退休的时候为了保护家人，家里从来没有这些合照，现在相框被擦得锃亮，显然每天都有关照。

客厅里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联播，但是沙发上却没有人影，隐隐从书房传来打电话的动静。

张心悦把挎包挂在衣架上，拿起一颗苹果，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有滋有味的啃了起来，思绪却飞出了窗外。警队现在应该大部分人都出行动了吧，办公室里还有人吗？

“来了啊。”

拖鞋趿拉地的声音自远及近，身边的沙发一陷，一个不算健壮的男人坐在了张心悦的旁边。从他爽朗地笑着挂断电话，张心悦已经不再胡思乱想，装作百无聊赖的样子看电视。

“嗯。”草草地答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把手里的果核用纸包着丢进垃圾桶，没好气的嘟囔：“老张同志，你都退休了，还去操心警队的事做什么？人家又不会返聘你当顾问。”

被唤作老张的男人是前刑警队队长张闯，听到女儿的吐槽也不在意，呵呵笑着右手掂起一颗苹果，笨拙的削皮，“发挥余热呗，和老林聊一聊局里最近的情况，听说你去给那个小犊子打白工了？”

张心悦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看着张闯右手颤颤巍巍的努力保持平衡，淡淡地说：“我吃不下了，别削了。”

张闯当年追捕嫌犯的时候，被匕首划断了手筋，虽然做了手术，但终归是老了，每逢雨季都会如蚂蚁啃食般疼痒不已，用不上力。那个案子最终只抓到了从犯，主犯下落不明。他因伤调离了警队一线，转到了文职岗位，没几年就办了提前退休。

罗畅就是他文职期间进的警队，闲暇时间总是跟屁虫似的在张闯身边晃荡，嘴里嚷着要继承老张的衣钵。

“哎咦，再吃一个没关系的。”张闯听出女儿心疼自己，一脸的满不在乎，手上赶紧加快动作，把坑坑洼洼的苹果塞到张心悦手里。

父女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直到看见张闯还要给自己削苹果，张心悦赶紧制止，一脸哀求声音软腻的说：“真的吃不下了。”

张闯听到不经意打的饱嗝，这才放下水果刀，含着笑注视张她，语气里却充满了数落，“罗畅这小子的队长真的越当越倒退，都迟钝了。一个小女孩没有痕迹的消失，还当做普通的案子对待，这次就算是破案了，他小子少不了要被老林口头警告一下。”

张心悦笑眯眯地看着张闯，“那依张大队长的意思，案子最初应该怎么办？”

“查监控，查同学，越早排查，线索就越不容易丢失。”张闯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伸着胳膊凭空指指点点，“难不成小丫头还能上天？”

张心悦莞尔一笑，看来老张同志并不知道案子具体的内情，只当做一起因为罗畅懒怠而发生的惨案，实际上能成找到的有效证据，大概都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

毕竟那个人，表面上看还一如既往的生活，没有一点点变化。

张心悦见父亲聊兴渐浓，知道他又要重提旧事，赶紧转移话题，“我妈呢？”

“你妈？”张闯被问的一愣，抬头看了眼挂钟，故弄玄虚地“嘿嘿”笑了两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舞摊跳广场舞呢，但是马上就能知道了。”

随后便一脸得意，老神在在的翘起了二郎腿，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调子，布满老茧创口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敲手机打着节奏。

张心悦的母亲在社区里工作，为人古道热肠的，有一大帮老姐妹。现在父亲退休了，她也不用天天在家里担惊受怕，每天都过的有滋有味的。

果然不到一会儿，张闯的手机响了起来。

张心悦看着父亲炫耀似的朝自己晃晃手机，打开免提，成竹在胸的样子：“喂，曾主任，有什么指教啊？”

听筒里母亲开朗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张，你在家吗？你猜我找你什么事？”

“嗨，我肯定在家啊，就等你电话呢。”张闯笑着搭话，“说吧，你现在什么位置，哪个队伍，我给你送过去。”

张心悦循着父亲的眼神，看到餐桌上母亲外出的水壶摆在桌子中央，一副忘了拿的样子。

“呦，大警探功力不减当年啊。”听筒里夸张的称赞，听得张闯眉开眼笑的，连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道，“在东边广场呢，快点吧，曾主任要渴死了。”

“好嘞。”

张闯挂了电话，拿起水壶转头问道：“你要一起去吗？”

张心悦微笑着摇了摇手，“不去了，再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太晚了就住下。”张闯叮嘱了几句，最后看了眼恬静地坐在沙发上翻手机的女儿，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张闯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不见，深邃的眼神里透露着老辣。

知女莫若父，女儿刚才看似圆滑的转移了话题，自己也只是就坡下驴罢了，当了这么多年刑警，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人把思路给岔开。

她不想听，自己就不说呗。可是心悦，人不能一直钻在一个牛角尖里，总要适时的换个南墙碰碰才好啊。

手指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水壶外侧印着的一家四口全家福照片，张闯叹了口气，又挂上了与世无争的笑脸，快步走出单元门。

张心悦站在窗台，看着穿着老头汗衫的张闯一边招呼着老同事，一边马不停蹄的玩外走，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走到自己的房间，一股好闻的清香。就算不在家住了，母亲每天还是会打扫自己的房间。

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棕色的皮夹，张心悦转头看向窗外。她的窗户很凑巧可以看到罗畅的办公室，现在里面一片漆黑。

皮夹里插着一张三人的合照，张心悦穿着粉色学士服居中含蓄的笑着，被两个身穿警服的青年簇拥着。俩人都比张心悦高了大半个头，其中一人长得清俊，一人线条硬朗，脸上都挂着恶作剧般的不怀好意。

清俊的是罗畅，另一个是张心悦的孪生弟弟张行远。

钱夹是当年张行远用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买了送她的，是个小众的手工品牌，价格不菲。送完之后的那个月，还是靠自己接济才勉强撑了下去。

算起来，这个钱夹倒是有一半是自己买的。

张心悦看着警队大厅里依旧有人出出进进，不自觉的出了神。

罗畅，你要加油啊。

行远，要是你在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