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梦与答案（1/1）

那日楚煜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长久的沉默后，江思璇枕着车上的靠枕睡着了。

楚煜失笑，小姑娘逃避问题的技能比从前更加炉火纯青，他也不欲拆穿江思璇的假寐，只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小鸵鸟”

他知道，她听到了。

他不介意等，等到她愿意放下芥蒂的那一刻。

可心底的怯懦却从不肯宽宥他半分，他又做那个梦了。

“不要，不要，别不要我……”

“璇璇……别走……哪怕你见我一面，就一面，我再回国都行……”

“楚煜，回去吧，思璇不想见你。她该有新的生活了，思璇往后的人生中，不会再有你。”

楚煜从梦中惊醒，头痛欲裂，恍惚片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车内，透过车窗，玉池酒楼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

楚煜这才记起，今日是来跟那群老狐狸庆功的。

玉池酒楼前停的车，皆是名车，故而这辆黑色的奔驰S400L并不乍眼，何况它不过是2020年的老款，距今已有三年。

许是楚煜面色实在难看，沈明从后视镜里望着自家老板，试探的唤他“楚总？”楚煜捏了捏眉心，随口道“没事。”沈明沉吟片刻，选择开口“楚总，时间快到了。”

“好，你留下。”楚煜立刻下车，走进前面灯火通明的酒楼。

玉池酒楼内富丽堂皇，一层大厅的挂壁电视上正播放着一则财经新闻，然而门口互相恭维客套的几位贵宾却丝毫未曾注意，他们相互握手后就径直上了楼上雅间。宽敞安静的大厅里，电视上财经主持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富有磁性——下面是一则财经方面的消息：今日股市行情大好，六博集团开盘涨超6％，股价一度冲至96.8元，截至本台记者发稿前，六博集团涨幅为5.3％。业内人士指出，六博集团近年来发展态势迅猛，目前已达到上市要求，最快或将于明年五月完成上市。

此刻声名大噪的六博集团掌控者正居于玉池酒楼内某个雅间的主位与各位董事推杯换盏。

“来来来，今日咱们必须敬楚总，没有楚总就没有六博的今天，我干了！”

“贾总过誉了，一切都是诸位戮力同心的成果，六博的明天不只靠我楚煜，也有赖各位。”楚煜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楚煜是六博集团的创立者，持有六博集团70％的股份，是六博集团当仁不让的决策者。他摆出一副自谦的姿态来，不过是酒局之上客套的托词罢了。饶是如此，还是将在场的几个老狐狸哄的眉开眼笑，毕竟无论事实如何，没有人会抗拒中听的话。

“楚总抬举了，我们几个都是年过半百才有如今，终究不及楚总年轻有为。”

“今日我们只论辈分，我敬各位伯伯，六博上市还需各位鼎力相助。”

酒局散场时夜色早已深沉，几位董事已经喝的神色迷离却仍不忘联系各自的美女秘书，商量着接下来的活动。沈明一直守在车上，看到楚煜一行人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不是我说啊楚总，你身边只有一个沈明，司机是他助理是他秘书还是他，看看我们，嘿嘿。”说话的董事姓霍，此刻几杯烈酒下腹说话也无所顾忌了起来。

“就是啊，人家沈明身兼数职都没有点私人时间了，怎么你楚总不近女色，也要把下属弄得交不到女朋友吗？”方才能说会道的贾董事也帮腔道。

这话简直是诛心，沈明听的额头冒汗，自家老板三年来过的什么日子，作为下属他不是不知道，怎么这些老头平时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几杯酒就什么话都敢说了于是赶紧打圆场“是楚总器重我，夜里天凉，几位快上车吧。”

楚煜神色清明，冷着脸道“晚辈不胜酒力，先回去了，各位伯伯们尽管放松，都挂在我账上。”

终于把几尊大神各自送上了车，几辆车同时驶进夜色，通往各自的安乐去处。

沈明看了看自家的这尊大神，面色比之前惊醒的时候还要阴郁。他只好噤声，唯恐殃及自己。

楚煜瞥了沈明一眼，向后一靠，闭目养神，戏谑道“你这个表情也是在抱怨你没有私人时间吗？”

沈明无语，天哪讲不讲道理，从他的表情看出他抱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总，您心情不好也不用拿我开刀吧。”

“你跟领导讲话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还有我哪里心情不好了？”

这个语气，这个表情，哪里是心情好的样子。

“不就是霍总说您不近女色吗？”

“沈明！”

楚煜紧绷的脸上终于松动几分，沈明也笑着不再调侃。楚煜一向公私分明，沈明丝毫不担心自己的饭碗。

跟下属开几句玩笑并未令楚煜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跟那群老狐狸们周旋许久，楚煜已是疲惫不堪，但他也不敢再睡，他怕再做那个梦。

自与江思璇重逢后，他便再也不曾做过这个梦，梦里璇璇每次只肯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而他少时的好兄弟，他心上人的亲哥哥总是残忍的宣告自己的宝贝妹妹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她该恨他的，三年前的车祸，重逢时才被他知晓的PTSD都是拜他所赐，也不怪她不辞而别，任他追去法国也不肯转圜。

可她这次选择留在他身边了，便又令他生出些许希冀，哪怕这渺茫的希望伴随着畏惧。

这世上能让他惧怕的，也唯有她的心意。

人人都说楚煜不近女色，可又有谁知，楚煜从头至尾，只想靠近那一人而已。

关于楚煜不近女色，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众说纷纭。比如现在，六博集团的几个董事正在酒吧的包厢内热烈的议论着。

“霍总你可真大胆，我就算喝了酒也不敢拿楚总的个人问题开玩笑。”

“这有什么？人家贾总不也说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了，我不是趁机试探一下他有没有金屋藏娇嘛。”

“都说他不近女色，怎么还会金屋藏娇？”

“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关于咱们楚总的桃色绯闻啊，人家可是不声不响的连未婚妻都有了！”

“他那个神秘的未婚妻？当时闹得动静是挺大的，可最后不是都让他压下去了吗？现场那么多人也没能曝光那神秘女子的身份，甚至连张模糊的照片都没有。”

“何止啊，最后就连那个司机都没再说什么，估计是私下给的赔偿够多。要说还是楚煜厉害，这么大的事，还是突发状况，六博的股价也就波动了几天，甚至都没影响到他的地位。”

“楚煜的手段诸位是第一天领教吗，商场上的杀伐沉浮都不足为惧，更何况这不过就是些舆论上的门道。这事刚出的时候有个称得上公司的老人自恃资历久拿这事向楚煜发难，可不出一周那人便偃旗息鼓了，从此更无人敢置喙他楚煜的私事。”

“你们说，楚煜这个神秘的未婚妻是不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楚煜以前还有女朋友？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说的，他上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段恋爱，当时两个人爱的浓情蜜意的，最后结局却是惨烈收场。”

“为什么啊，父母反对？”

“那倒不是，据说是这女孩出了车祸，最后两人就分手了。”

谁也想不到几个加在一起都几百岁的大男人会如此八卦，本来是随口一说，大家却越听越起劲，纷纷催促“后来呢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啊，那女孩也是够倒霉，这一番折腾，有人说她后来死了，有人说她残废了，还有人说她最后疯了，说什么的也有，还有说她去了国外再也不回来的。”

“那这么说来，咱们楚总还是个痴情种，孑然一身这么久才冒出来个未婚妻，也算讲情分了。”

“楚总讲情分？你别是喝酒喝大了什么都分不清了，楚总这几年做的桩桩件件，哪点跟念情分沾边？他还能为一个女人终身不娶？现在不是转头出了个未婚妻？就算当年的楚氏集团……”

“哎打住打住，今夜真是喝多了，咱们再走一个！”

包厢内灯光闪动，桌上名酒吃食堆的一片狼藉，几个大男人喝着聊着，过去须臾数年的几多悲欢，最终也不过沦为旁人的几句谈资罢了。

众人口中不讲情分的楚煜此刻也回到了属于他的归处，对他来说，那不只是安乐窝，更是他的温柔乡。

传言中下场惨淡的姑娘、那个颇为神秘的未婚妻此时正枕着她心爱的抱枕，歪着头睡在沙发上，楚煜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神色不经意间便添了几分柔情。

他急于归家，只因家中有她。她在沙发上睡着，是不是代表，她在等他？

楚煜看着她清奇的睡姿，这样睡久了明天脖子怕是会疼，走近才发现她额头有一层薄汗，睡的并不安稳。他轻轻将她唤醒，小姑娘刚一睁眼，立刻带着哭腔的扑进他怀里，不一会儿他的衣襟就湿了一片。楚煜无言，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顺势揽过少女柔软的身子，穿过腿弯，抱了起来。

被噩梦惊扰的小姑娘很安静，乖乖勾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楚煜莫名觉得燥热难耐，面上不为所动，只快步走向卧室。

等到要走的时候被一把拉住，小姑娘软软糯糯地说“别，别走。”

从那日他再度表白心迹后，她待他总是说不出的忸怩，也只有在梦中，小姑娘才会流露出几分曾经全心依赖的模样。

“我不走，我陪着你，乖。”楚煜轻声哄道。

缠人的小猫咪终于闭上了眼，楚煜神色柔和“你就算躲着我，也没有离开我，璇璇，我们之间不止于此，是不是？”

只要她还肯见他，他便能生出无尽的勇气。

夜深了，月光照在楚煜笔直的背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