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恍如一梦（壹）（1/1）
那一夜，楚煜轻嗅着江思璇的发香，在她耳畔悄声道“璇璇，等我们都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
“才不要，一毕业就结婚太快了，而且我要是就这么轻易答应你了，你岂不是都不用求婚了？”
“你要是觉得太快了，就先订婚。”
“你这人怎么……”江思璇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却又没说完。
楚煜回来时江思璇本以有几分倦意，这下被他弄得清醒了几许。江思璇颇为不满的翻身，伸手正巧抚上了楚煜的胸膛，却觉出一阵寒意。
“出去了这么久，回来身上还凉凉的，这大下雨天的洗什么冷水澡啊，感冒了怎么办？”
楚煜并不理会她的嗔怪，反而锲而不舍地说回之前的话题——“璇璇，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此后经年，这句话时常盘踞在江思璇的梦里，这句柔情蜜意的期盼，既是救她出深渊的法门，又是她身处无边美梦时，一掌将美好幻境击碎的魔咒。每当江思璇做了美梦，她只消听得这一句，梦境便会立刻中断，她就会瞬间回到冰冷的现实中，回到属于她的、满目疮痍的世界。
而十九岁的江思璇对往后的劫难惘然不知，只一心沉浸在学海和楚煜的无尽温柔里，直到命运的轮盘转到了二〇一八年。
这一年，江思璇二十岁，如愿以偿的提前两年毕业。一八年八月，江岩如约回国，原本耗时两年的金融学硕士学位被他一年拿到，两个孩子都提前毕业，江明海与贺之惠喜不自胜，直夸自家孩子个个有出息。
楚煜也顺利拿到硕士学位，比同窗早一年且成绩斐然。同年，楚煜进入楚氏集团总部工作，只是仍然未曾接受许雅的股份赠予。
江明海虽仍对江岩决定回国发展而不满，但到底未曾多加阻拦。江岩此次回国已被国内一家颇有名气的投行录用，如此他便能无所顾忌地去找姚桃。彼时姚桃正忙于保研申请的事，她希望自己能留在辛夷大学读研，以期将来有机会在本校留教。
江岩回学校缠了她几天，姚桃便不再提当日的“排队”之说，照旧跟江岩成双成对了。姚桃与江岩终于熬过了所有的阻碍，整日里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而她的好朋友江思璇近日情路却偶遇坎坷。江思璇跟楚煜吵架了。
吵架的起因，是江思璇毕业后就留在曦市，进了楚氏集团的子公司——耀康投资任人事专员一职。楚氏集团的总部在明宸，楚煜进总部工作，难免就要跟江思璇分隔两地，但两人吵架的焦点不在异地，而在于江思璇进的公司是耀康投资。
原本江思璇也不知道录取自己的公司就是楚氏集团的子公司，她只是听说这家公司称得上有名气就试了一试，没想到这家公司竟然真的招本科的新人。本来不抱希望的江思璇得知自己被录用，才怀着激动的心情查了耀康的背景，这才知道耀康是楚氏的子公司。
江思璇以为这也没什么，但楚煜却第一次对她流露出不满——
“你要留在曦市，要进耀康，你至少提前跟我说啊。”
“我本来只是试一试，不抱希望的，谁知道耀康录用我了，我也不知道耀康是楚氏的子公司啊！”江思璇很委屈，这本是预料之外的事，而且就算她进了楚氏的子公司工作，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重点不是你进的是楚氏的子公司，重点是你进的耀康！”楚煜脱口而出。
江思璇满是不解，耀康又如何？楚煜也无法向她解释这其中的弯绕，虽说当年的难关耀康靠着林氏的注资解决了，但林氏也因此在耀康占得了一席之地，如今楚氏和林氏的竞争愈发激烈，耀康作为林氏当初蚕食楚氏的突破口随时都会成为两个集团交手下的牺牲品。这固然跟手下的员工关系不大，但这是江思璇的第一份工作，楚煜不想让她的第一份工作因这样的原因无疾而终，日后的简历上也终归不好看。
“璇璇，这家公司内有乾坤，我不想你因此受到任何影响。”楚煜最终只能说的语焉不详。
“楚煜，你是不是觉得咱俩不能同在楚氏，可明明我离你那么远，我甚至可能都不一定有机会去楚氏总部一趟，咱俩根本就互不干扰啊。”
“还是你觉得我这个普本毕业的大学生本来就不该进耀康，小楚总？”
楚煜被这句“小楚总”一刺，原本要伸出的手一滞，只余下一声叹息“璇璇，别闹。”
江思璇不闹，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楚煜，说的有理有据“我不知道你说的对我的影响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耀康录用我了，我也已经接受了。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现在如果反悔，对我影响更大！”
江思璇言之有理，眼下楚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维持现状。但办法总会有的，江思璇入职耀康三个月后，就被一纸调职通知给调到了明宸市另一家楚氏集团的子公司——星庭投资，任同一职位。
这道调令来的猝不及防，楚氏上下都没明白总部这是唱的哪出，只有江思璇这个无名小卒暗自气结，这多半是楚煜的手笔。这人也太小气了，这不仅是强行让她按他的意愿来，还顺便报复她当时的那一声“小楚总”——既然都管他叫小楚总了，那他就以小楚总的身份行事！
其实若说这是强迫江思璇调职也不尽然，因为调职通知上也清楚地表示，如若不愿服从公司安排，耀康将以企业内部原因为由辞退江思璇，各项赔偿到位。
换言之，她想去就去，不想去，拿赔偿走人，离职原因也在原公司，日后背调也不阻碍她找下一份工作。
江思璇思来想去，觉得不去白不去，省得自己还得奔波着找工作。贺之惠本就对江思璇一个人在曦市工作不放心，得知她要调到明宸，不知有多高兴。江思璇对此喜忧参半，回明宸工作也没什么，就是没理由自己租房住了，她愉快的独居生活要结束了，她的自由飞走了！
江思璇殷切地向姚桃吐槽这一点的时候，还被她无情嘲笑“你说，找一个小霸总也有坏处吧，你看想让你去哪儿就去哪儿！”
姚桃最近深受爱情的滋养，难以体会江思璇的苦楚。
“唉，总之，还是上学的时候简单，哪怕课再紧、考试压力再大，也比工作单纯。”
“你现在知道象牙塔的好了，当初那么拼命要提前毕业。”
“我这是上进好不好？再说我是想提前独立，早日自由，现在呢，我回明宸了，我得住在家里了，自由呢，没了！”
姚桃看她说的可怜，好心的把江思璇的奶茶钱付了以作安慰。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你可以跟楚煜住一起啊！”
“你让我跟他同居？”
“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姚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唯恐她引来奶茶店内其他人的目光。“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都成年了，也都毕业了，没什么不好啊，况且你们住在一起又不一定是要……”
“好好好，你别说了桃子。”
谁能想到姚桃现在变得这么语出惊人。
“那……我跟楚煜商量一下？”
“你当面商量吧，别现在商量了。你什么时候回明宸？”
“下周一。”
“上次你跟楚煜吵架，最后你们怎么和好的？”
“就是他第二天来哄我，我就好了。”
“不是吧，就这样？”
“就这样，不然怎么办，那时候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我们本来就异地恋，还能真冷战好几天啊。”
“璇璇你可以啊，让小楚总这么离不开你，第二天就放下面子哄你啦！”姚桃笑着调侃道。
“别跟我提小楚总，一提小楚总我就来气！”
此时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小楚总正在董事长办公室接受楚总的问询。
“你这小楚总才当了多久，也学会为你的小女朋友假公济私啦？”
楚煜不愿跟楚业康开玩笑，“楚总明明知道，我是怕耀康以后有什么事波及她，毕竟现在林氏在耀康还是有点分量的。”
“这算什么，你等着，等我腾出手来，还不是照样能把林氏赶出楚氏的大门？你就是舍不得那小姑娘。林氏想跟我楚氏比，比得了吗？我的儿子毕业就能上手历练，他林怀善敢把他儿子放到稍加重要的位置上吗？他连儿子都比不上我！”
楚煜无语，只面无表情道“你答应过我的，最多留我三年。”
“好好好，就怕你到时候还不想走呢！”楚业康丝毫不把儿子的提醒放在心上，到那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了。
江思璇跟姚桃告了别，又跟大学里几个交好的朋友吃了离别宴，回到了明宸。
星庭投资的员工对这位从天而降的新人也没有流露出过分的好奇，可能大公司的人都很忙，没时间过多关注一个新人的来路，江思璇在星庭的日子倒也平顺。
江明海与贺之惠对江思璇要出去住的要求也并未有太大反应，仿佛早有预料。只是无论江思璇怎么说出去住是为了方便工作、缩短通勤时间，他们还是在得知出去住是跟楚煜住一起后，反复叮嘱她注意安全。
如此明显的一语双关江思璇当然懂，只好反复保证。
然而当她知道她出去住的是二层小洋楼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瞬间的震惊，楚煜似乎不愿在住所上太过委屈自己。
“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名下的？”
“这是租的。”
“租房干嘛要租这么大的，明明就只有咱俩住。”
“这样方便啊。”
“这样的话，我可分摊不起房租啊。”
“星庭给你开的薪水很低吗？”
“那我也不能把大部分的工资都拿来租房吧！”
“那怎么办呢……换个支付方式就好了……”
月华如水，甚是动人。一对有情人亲昵无比地走进了他们温馨的爱的小窝。
“怎么这么黑啊，是还没来得及交电费吗？”
话音刚落，江思璇就看到了门内的光亮，地上的蜡烛、桌上蛋糕插着的蜡烛都亮着，门口两边还放着好多玫瑰花。
这是乔迁的惊喜吗？怪不得今日他不来接她，原来是在弄这些。刚刚她进门她还在想是不是没交电费才点蜡烛的呢，结果一看玫瑰花和蛋糕，任她再迟钝也知道只是楚煜为她准备的惊喜了。
事实证明，江思璇还是比她以为的更迟钝。
楚煜从背后抱住她，温声道“我知道我最近因为工作的事惹你生气了。你虽然事后也没多说什么，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没消气。”
“所以这算正式的道歉？”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又怎么说清到底是谁的错呢？
原来这么半天，她都还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楚煜觉得他再不把戒指拿出来江思璇会想的更离谱。
楚煜走到江思璇面前，亮出戒指“我是在向你求婚。”
“啊？”江思璇怔住，回过神来的时候楚煜已经单膝跪地了。
“不是，这么突然，这也太快了吧，我们才刚毕业没多久啊……”
“我说过的，你如果觉得太快的话我们就先订婚。”
“等等，你先别这么冲动，你父母知道吗，我父母也不知道，甚至咱俩都还没见过彼此的父母呢！”
“见父母不是应该在求婚后吗，我总要先确定你的答案吧？”
“楚煜……你真的想好了吗？婚姻跟恋爱不一样，谈恋爱只需要两个人情投意合就可以，但进入婚姻意味着牵涉到两个家庭。”
“璇璇，我还比你大呢，这些事我懂。”
“可是你真的就……”
“璇璇，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呢……
“璇璇，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楚煜在江思璇感动的泪光中为她戴上了戒指，江思璇心底所有的不安都被这枚戒指压住，闪耀的钻石映照着此刻两人幸福的面容。
但江思璇从未想过，原来从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她的幸福，就像流沙摆件里的沙粒，彻底进入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