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死局（1/1）
晚宴上的那一次相见，对江思璇眼下忙碌而充实的生活而言，仅仅是一个小插曲。尽管此后，戴晓芸但凡在网上看到有关楚煜的消息，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江思璇提起，但声名煊赫的楚总终究是离她的生活太过遥远。
楚煜在江思璇的日常中，已经渐渐成为同事们向往富足生活时一个被偶然提起的人，似乎楚煜的人生就是令芸芸众生梦寐以求的完美人生。
楚煜，大抵成为了美好生活的一种象征。
每当同事们闲谈时偶然提及楚煜，戴晓芸总要对江思璇夸张的使眼色，江思璇对此仅是报以微笑。毕竟现在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她似乎也渐渐不再想起楚煜。
但那只是似乎，事实上，那件楚煜送给她的小香风外套被她妥善珍藏，她总在夜晚想起它。那件外套也成为唯一能证明那一晚他们的短暂相处不是一场虚妄梦境的信物。
到头来，这件小香风外套竟成为楚煜送给江思璇的唯一的东西。其余的礼物，当年她决意分手时都尽数给楚煜留下了，到现在，楚煜应该早就把它们都扔掉了吧。
这样也好。
那时江思璇以为，她跟楚煜以后再无相见之日，谁知仅仅过去半月有余，她就又与楚煜有了交集。
那是十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六，日已西沉。对于像江思璇这样单休的打工人，每个星期六的晚上都令人无比放松，江思璇就是在这样一个舒适的时刻接到了来自李瑞的语音电话。
李瑞的语气很是焦急，他说楚煜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希望江思璇过去看看他。
江思璇心中担忧，但出口的仍是拒绝的话——
“生病了就赶紧去医院，或者给方医生打电话。”
李瑞的语气有些生硬，似乎有点生气又有些无奈，“可是楚总他一直喊你的名字……”
算了，最后一次。
江思璇问李瑞楚煜现在在哪儿，李瑞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楚煜现在还在公司。
许是她得到答案后有一瞬间的停顿，李瑞怕她有所顾虑，说道“江小姐您放心，现在公司里没几个人，没人会注意到你。”
其实江思璇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楚煜生着病却还坚持工作，但她也没多做解释，立刻动身去六博总部大楼。
江思璇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楚煜的办公室，李瑞已经在等她了。
“江小姐你总算来了，楚总他……”
李瑞的话还没说完，江思璇就已经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楚煜，他面色苍白，脸颊却泛着潮红。
“楚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人还挺清醒，我出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为什么不送医院？”
“楚总他说不去。”
“这是他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吗，不去医院就请方医生来看一下吧。”
方医生来的速度比急救车快一些。
“我解不开楚总手机的锁屏密码，不知道方医生的号码。”
江思璇叹气，“算了，我试试。”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李瑞说完，安心的转身就走。
“哎，不是，就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搞定他一个大男人……”
“如果你都搞不定他，这世上就没人能搞定楚总了。”
李瑞留下这句话，竟然当真放心的转身离开。
江思璇在楚煜身旁蹲下，看着他潮红的脸，开始在他身上寻找他的手机。大概是她的动作太大，惊动了楚煜，原本昏睡着的楚煜突然睁开眼，喃喃道——
“璇璇……”
“楚煜，你醒了？你手机在哪儿我给方医生打电话，或者我们去医……”
话音未落，江思璇就被楚煜一个翻身压在沙发上。
不是发着烧吗，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江思璇这样思忖着，下一刻楚煜的唇就覆了上来。
“楚煜……不要……”
楚煜不光是吻她，他的手还在解她的腰带……
“别这样……别……”
“璇璇，我好想你……我是在做梦吗……”
“楚煜，不要这样……”江思璇奋力地抗拒着，楚煜的手机却就在这个时候掉在了地上，而她的手机在反抗中被甩出去好远。
江思璇想摆脱楚煜的钳制去捡手机，可楚煜岂会放过她，他不住地哀求她别走，手上的动作更是不断。正当江思璇无计可施时，楚煜却自己停下了。
“我在梦里对你这样，你知道的话只会更讨厌我……”
江思璇得了解脱，连忙去捡手机，可楚煜又一把拉住她——
“别走，别那么快消失……我、我好不容易才梦到你一次……”
他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梦！江思璇顾不得想这些，急切地想要挣脱楚煜的桎梏，但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是徒劳无功。情急之下，江思璇突然福如心至，轻轻说了一句“楚煜，你弄疼我了。”
下一刻，楚煜果然松手了。
“傻瓜……”江思璇眼眶湿润，拿起楚煜的手机，试图解锁。
楚煜的生日、他们的纪念日，都不对，江思璇最后只能试着输入两人分手的日子，竟然对了……
江思璇顺利通知了方医生，又想先给他找条热毛巾放在额头上，但她刚要离开，就被楚煜扯住了衣袖。
“不要走……别走……”
江思璇刚想故技重施，却听楚煜凄楚地问道“璇璇，你不会再给我机会了，对不对……”
“我没资格……没资格再爱你了……”
原来，重逢后，他对她，并不只是愧疚……
可那又有什么用，一切早已回不去了……
方医生来得很快，他给楚煜量了体温，身体一向康健的男人居然一下就烧到了四十度。方医生直接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
“温度这么高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幸好今天我比平常来的快一点。”方医生不知道江思璇已经彻底跟楚煜分开了，只当他们还像以前一样，于是略带埋怨地说道。
“给你添麻烦了，方医生。”
“没关系，职责所在嘛。楚先生现在最好不要离开人，等他退烧了，人清醒了，再好好养养，不能只顾着工作又盯着你身体舒不舒服，自己的健康也不注意了。”
江思璇闻言，尴尬的笑了一下，随后把方医生送到了电梯前。
再回到楚煜办公室的时候，江思璇听到楚煜一直喃喃自语着什么，江思璇听了好久才听清——
“别走……让我再抱抱你……”
“你抱抱我……好不好……就抱一下……我不会、不会再纠缠你了，我不会逼你……”
江思璇轻轻伏在他的胸前，泪水不经意间滑落，“楚煜，忘了我吧，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江思璇了……”
江思璇守了楚煜一夜，直至天光破晓，楚煜才醒来。
楚煜看到趴在他身侧睡得并不安稳的江思璇，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怎么在这儿？昨晚见到的身影，是梦还是真人……他昨天是不是说了什么……他好像还做了什么……
江思璇似乎感觉到楚煜轻微地动了一下，立刻睁眼，看到他盯着自己，尴尬之下刚想站起身却瞬间跌坐在地。
脚麻了……
“你没事了吧，还难不难受。”
“你怎么在这儿？”
“李瑞叫我来的，他说他搞不定你。”
楚煜“……”
总不能跟他说李瑞是因为他一直喊她的名字，才把她找来的吧，再说李瑞临走时那话里的意思跟她说的也差不多。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我送你……”
“不用。”江思璇拒绝的干脆。
“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话……”
“没有，我都听不清你说什么。”
楚煜一见江思璇是这种急于否认的态度，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肯定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昨天说的话，那都是神志不清才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别在意，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你……你不要因为昨晚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更厌恶我、更……更恨我……好不好……”
江思璇垂眸，默然不语。
楚煜见状愈发紧张，接着说道“李瑞找你，不是我的意思，我从来没有让他去打扰你，对不起……”
“你怎么突然发烧了？”
“没什么，可能不注意着凉了吧。”
他怎么敢告诉她，前几天下大雨，他担心她左臂疼，悄悄在她家楼下站了许久，虽然打了伞但仍不可避免地淋了雨。总归是他大意，淋雨后又熬了几天夜，这才生了病。
“那你以后多注意身体。”
她还关心他……怎么可能呢……或许她只是随口应付一句罢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江思璇缓过那阵酸麻之感，起身就要走，楚煜连忙拦住她——
“等一下”楚煜想伸手拉她，却又瞬间收回手，踌躇道“昨晚，谢谢你，那个……要不我按加班费的标准付钱给你。”
江思璇诧异地回头，却看到楚煜一脸的认真。
“不能白让你辛苦嘛，行不行啊……”
“那你让李瑞给我转账吧。”江思璇不欲跟他在这种事上争论。
“我转给你，你再把我加回来一次，行吗？”
江思璇“……”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江思璇顿觉无语。不就是钱嘛，不要白不要，这也算是她的血汗钱。
“那我扫你。”
“好。”
楚煜立刻亮出二维码，江思璇想要找手机，才想起来昨晚手机不知道被她情急之下甩到哪里去了。
“楚总我觉得你还是先赔我一部手机吧，昨天为了……为了照顾你，我手机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我帮你找！”
赔几个手机楚煜都不在乎，但今日她必须得把他加回来，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再无可能重新加上她的微信了。
最终，楚煜在展示柜旁找到了江思璇的手机，好在还有电。他递给她，满脸期待的等她扫码。
成功加回好友后，江思璇突然想到什么，低头说道“你手机的锁屏密码……能不能换一个？”
“什么？”
“算了，我也管不着。”
她知道他的锁屏密码了，可她说跟她无关，就是连他们最后的羁绊她都不在乎了的意思吗……
“我送你回去吧。”
“那要不要我再请你吃个早餐？”毕竟她刚收了他一笔巨款。
但这话落在楚煜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司机……”
“只要楚总不嫌弃我只请你吃煎饼果子的话，我还是能请得起的。”
楚煜愕然抬头，原来她真的想请自己吃早餐，那句话不是反讽……
“好啊，那咱们走吧。”
时隔四月有余，他们之间竟然又能用上“咱们”一词，江思璇不禁感叹世事流转的神奇，本来他们应该永不相见的，眼下又能一起吃一餐饭，这又算什么？
这回两人在车上仍然是相顾无言，只是这次的尴尬与上次又有不同，上次江思璇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然到了死局，谁知道过了这一晚，她才明白，此死局非彼死局。
如今两人之间的死局，才是真的无路可逃的绝境。
楚煜把她送到楼下，江思璇心不在焉，全然忘记问楚煜怎么知道自己住哪栋楼，上次他分明只送她到小区外。
其实，他不仅知道她住哪栋楼，他连她家的门牌号都知道。
江思璇住的这个小区，在十月初的时候突然换了一家物业公司，安保工作做的极好。
“你在这儿等我吧，我给你买回来吃。”
“我跟你一起去吧。”
“怎么，你还怕我赖掉这一顿饭啊，我这不是怕楚总出现在路边摊旁边，有损您光辉的形象嘛！”江思璇戏谑道，她转念一想，楚煜才刚退烧，不应该吃得清淡点吗，于是又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喝粥啊，买的粥行不行啊？”
如果他说买的粥不行，她会愿意给他熬一碗粥吗，她会愿意让他上楼，让他在她的家跟她一起等粥熬好吗？
“算了，要不……你上楼等会儿，我试着给你熬一碗？”
“好啊。”他求之不得。
江思璇的家只有一室一厅，她都怕楚煜进来以后会觉得拥挤，好在他进门后只是环顾了一圈，就乖乖站着，江思璇甚至有种错觉，他这样好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是不是很小，委屈楚总了。我先看看小米够不够，我只会煮小米粥啊，别的我就算现学也没食材。”
“你在这儿睡得好吗？”
“好啊，特别好，自从住在这儿我睡眠质量比原来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原来离开他，她真的过得很好。
“行了，你随便坐吧，想参观就参观，不过我这小出租房里，也没什么好参观的。”
楚煜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打量着江思璇生活过的痕迹。突然看见一串手工制作的风铃。
她还是那么喜欢自己做风铃，楚煜这样想着，走到厨房门口，脱口而出——
“你挂在客厅的那串风铃，能不能送给我？”
此言一出，两个人同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