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壹 合谋（1/1）

二人见面，相顾无言，这气氛着实是有些尴尬。

“咳……”半晌，萧君泽才掩唇干咳一声，“……遇竹，我为那日的鲁莽向你道歉。”

本来也不是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深仇大恨，萧君泽既然屈尊致歉，凤遇竹自然也不会抓住不放，她微微挑眉，虽然嘴上不说，但很明显，她还是对萧君泽主动道歉的行为很满意。

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萧君泽也不是瞎子傻子，他看得出来，心中也是无奈：“你还是同小时候一样。”

凤遇竹嘴上应和着：“殿下也没变多少。”

“我们是自小便结识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疑心你。”萧君泽并未接过她的话，反而是感慨又略带歉意道。

凤遇竹心情不错，也没有就这事继续说下去：

“这些便不说了，殿下今日既然到访，不管是权衡利弊或是真心相待，想来，是已然做好了决断——”

她没有结了话尾，刻意引着人往下说，萧君泽当即会意，微笑颔首：“不错，那我们就不论旁的了。”

“你说的权衡利弊，我承认。毕竟凤家，是不可估量的助力。”

“但说到真心，我也并非没有半点诚意。”

“遇竹啊——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说到这儿，他将目光落到凤遇竹身上，“与其说是你要依附我，不如说是你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其实于你而言，我与六弟是一半一半，但你却先找到了我。”

“是我狭隘了，只觉得你是逼我做决断，实则，你是将这个旁人求不来的机会给了我。”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萧君泽眼中显出正色。

眼前人一番话在凤遇竹意料之外，但她也不表态，静静等着这人的后话。

萧君泽所担心的，不过一件事。

那日凤遇竹将话说得很明白。她有一个心愿，只能萧君泽实现，故而请求一个承诺，而其交换条件她也主动提出，便是助萧君泽在这场鹿鼎之争中拔得头筹。萧君泽不是傻子，这是很明显的暗示，凤遇竹的心愿并非只有自己能实现，而是只有皇室能实现，或者说得再直白点，只有皇帝，且只有未来的皇帝能实现。

凤遇竹不仅是在向新皇候选人示好所以才提出相助，更是在帮自己的愿望提升实现概率。

故而，只要凤遇竹想，她可以与任何一位有胜算的皇子合作。

所以那日凤遇竹给他的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决断，只要他拒绝，凤家就极有可能与他的任一竞争对手合作，而他，则要好好掂量其中轻重。

而那日自己并未表明态度，因为有所疑心，但细细回想，凤遇竹从小便是个“过刚易折”的人，加上她那日的反应，萧君泽的疑心也就慢慢减淡，就算凤遇竹不是完全忠良，也必定做不来奸臣叛贼。而第一次谈话后，她甚至可以掉头就走，找寻下一位东家。但凤遇竹没有这样做，她除了给自己这个机会外，其余皇子她都未曾过问，包括与自己平分秋色的六皇子，也不曾有过丁点消息。

自然，萧君泽也能猜想到凤遇竹的顾虑，凤府下水之事不宜声张，虽然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但只要晚一刻，其中风云变幻，对己方就更有利一分。再有之，大概是她吃定了他不会拒绝。自然，这个机会，若他不把握住，就真是傻子了。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划算的，为何凤遇竹第一个想到了自己？多少是对自己存有私心的。

凤遇竹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不过她也不否认，她的确更偏向萧君泽，除却觉得他才会是一位仁君，以及顾及幼年情分的私心。更多的，也入萧君泽所想，她是不想将此事闹大，还有就是，她吃定了萧君泽不会拒绝。

多思无益，二人既然互通心意，也不必在这些旁枝末梢纠结。

但萧君泽表明立场后也没有过多讲述谋略计划，他只是道：

“遇竹，明年开春，你便要行冠礼了——”

也就是说，明年，凤遇竹便可以名正言顺登上朝堂了。

“朝廷风云变化莫测，但也总归是有迹可循，可你初出茅庐，万事，要仔细些。”

这是叫她自己留心朝廷动荡，这无烟战场，可要比真刀实剑的更难对付。

凤遇竹会意，垂下眼睫：“谢殿下提点。”

自南疆回京后，皇帝便赐下了诸多赏赐，其中分量最重的，自是“军统”这一名头。

虽说凤遇竹在南疆一战中表现优异十分，但这个名头却也是有些过头，圣心难测，旁人也只是纷纷猜测，圣上是要重用，有意提携。

毕竟先是让这尚未及冠的凤家公子任先锋一职，又是封了军统，及冠后便能顶着官衔上朝堂的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只有凤家人及一些老油条看清其中形势，知道这个名头，不是这样好接的。

所以对于这件事，凤遇竹并没有什么心思欢喜，反倒是持谨慎更多。只是眼下萧君泽刻意提起，怕是有什么交代。

果不其然，就听这人开口：

“凤将军勇武，但到底是武将，其中利害，你需自己心中有杆称。”

凤擒天是忠臣良将，但行事作风……只能说，凤遇竹自小的执拗与他是有极大关系的，虽上了年纪许多事也不再争其锋芒，可对于朝中弯弯绕绕，他素来是不屑参与的，加上常年征战在外，哪怕知道些许，也难作参考。如今凤家入局，凤遇竹没有个合适的领路人，往后的艰辛，自不必多说。

萧君泽说着，不动声色从怀中抽出一本小册子放到凤遇竹手中：“在你上朝堂之前，此册，熟记于心。”

凤遇竹接过册子，翻看了两页，心下了然， 对萧君泽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萧君泽也不再多说，近来他与凤府来往有些频繁，在不到最后关头，他们这一层关系，还是保守住的好。于是他也不再停留，简单嘱托两句后，便起身离去。

走到门口，他忽地停下脚：

“好好珍惜这一段平静日子吧，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