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普通而伟大(1/1)
赫因跟随希多尔回寝殿的路途中一直魂不守舍的,刚回到寝殿就起了烧。
这场烧来势汹汹的,似乎不同于寻常的受到惊吓而生病发烧,倒像是场劫难似的,希多尔叫了医官,又是给他喂汤药又是给他用酒擦拭身体部位,结果到了后半夜反而烧得更严重了。
医官们面对盛怒的法老王,惊慌的同时也很茫然,因为在他们看来赫因又没有别的症状,就是普通的发烧而已,只要喝了药睡上一觉就能好个七七八八的,实在是没有见过越折腾反而温度越高的。
希多尔深吸了一口气,明白现在不是发怒的好时候,他强压下情绪,握着陷入昏迷的赫因的手,另一只手则将脖子上的护身符取下来放到赫因胸前。
接着他开口:“去把大祭司请过来吧。”
除了把大祭司请过来之外,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是他曾经说过让赫因“小心点可能会死”之类的话……比起平常的发烧,希多尔也觉得赫因这次的高热昏迷和这场死劫有关。
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希多尔等待着大祭司的到来,同时在心底默默地祈祷。
寝殿之内一片死寂,跪在地上的医官们也埋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引起坐在床沿的法老王的注意。
赫因躺在床上,已经昏昏沉沉地陷入梦境中。
只是他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个黄金打造的棺椁上。
宽敞的墓室刻有丰富的壁画,陈列着很多块石板,还堆满了财宝,它们在镶嵌在墓室墙壁中的燃烧的烛火的照耀之下闪着静谧而无法忽视的宝光,足够让见到的人为之疯狂。
几个其余的小棺椁处在赫因所坐的棺椁的台阶之下,只是没有什么动静……赫因挪了挪位置,倒也不清楚是有动静好还是没动静好。
太安静了。
赫因大着胆子,想从棺椁上下去,好在他足够小心翼翼,因此安全着陆在地面上。
走下台阶,赫因没敢多看之前他坐着的棺椁,也没敢多看台阶下陈列的别的小棺椁,只是往他能看到的前方走。
只可惜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堵有缝隙的石壁。
赫因看着上面的字符,眼睛微微睁大,因为上面刻着的正是在宴会上希多尔篡改过的那首原本属于贝斯特女神的赞美诗。
看到这首赞美诗,赫因竟然奇迹般地冷静了些,他挨个读完所有的字符,发现和希多尔唱给他的没有丝毫差别,甚至觉得有点喜悦。
这地方实在不同寻常,但应该不会对自己有害——赫因得到这样的安全感,缓缓往原来的地方退了回去。
重新走上台阶,赫因沿途的石板,随之而来的是复苏的记忆——
“看,把这里的东西都看光!”
“伟大的父神太阳神拉,夜之女神贝斯特……埃及所有拥有着神权与力量的神明啊,如果我有罪,请降罪于我……”
……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是这样穿越到古埃及的!
赫因全都想起来了,他是被人绑架到了这座属于希多尔的法老王的陵墓,那些人因为被诅咒,不得不替法老王寻找转生的王后。
而自己就是那个人。
所以他才能看到最后一块石板的内容,打开了棺椁,因着亡灵书的作用回到了几千年前的古埃及。
原来他原本的结局是在和希多尔婚后的第三年被刺客投放的毒蛇咬死。
按照年纪来计算,那正是第一条时间线中自己十九岁的时候。
而第三条线中,他确实刚十九岁不久。
十九岁原本应该是他的死期,只是这次他却被救下来了。
赫因不停地思考着这一切,脑子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庞大的信息量而涨疼得不行。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他还是死了?又或者因为结局的变动,事情发生了他难以理解的变化,现在的自己属于“薛定谔”的死亡状态?
赫因想不明白,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棺椁,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原本轻轻一推就开了的棺椁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堪称严丝合缝。
他没办法,又尝试伸手去抬,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抬起黄金制作的沉重棺盖。
随着气力的耗尽,赫因靠坐到棺椁的侧壁上,微微喘气。
正对面是他之前走到的有缝隙的石壁。
赫因看着那个方向,略一思索就知道那应该是一堵石门。只是他当初进入主墓室的时候这里的门就处于打开的状态了,所以他压根不知道是怎么打开的,或许那些被诅咒的盗墓贼是用工具或者炸药炸开的也说不定。
那怎么办,自己又打不开棺椁看看亡灵书还在不在里头,又没办法打开石门,是要困在这里不成?
赫因随手抓了一把身边的财宝,垂眼看了看,发现是圆形、方形的金币混着一些颜色形状各异的宝石,还有串成链子的。
本着安慰自己一下的心思,赫因随便往脖子上戴了一串项链,接着托着下巴叹气。
“你说说你怎么想的,放这么多财宝有个什么用呢?”赫因开始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先不说你死了能不能花用,就算可以,那么重的石门,你又带不出去!”
“自己花不出去,也不让别人拿,诅咒他们就算了,毕竟他们不是好人,结果你还让他们把我绑架过来!除了我还绑架了好多别的人!”
“你现在高兴了,我都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呢,也不知道我躲过了原本的死亡结局,现实里会不会为了纠正而让我变个死法高烧烧死。”
赫因骂了好几句,打算再到石门那边看看。
走到门的地方,还是那首赞美诗,没有丝毫变化。
等等!
赫因意识到什么,如梦初醒——按照他被绑架的事件和那些石板上写内容的来看,这座陵墓应该属于第一条时间线的希多尔,那么石门上怎么会刻写属于第三条时间线的希多尔给自己唱过的赞美诗?!
赫因连忙伸手触摸那些字符再次确认,但无论怎么看,那些字符都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这面石门上的内容确确实实属于他的那个希多尔。
两条时间线融合了!
除此之外,赫因想不到别的原因。
也就是说他真的能改变原本的结局,他不会高烧烧死?!
赫因连忙转身去看那些小一点的棺椁,那些棺椁也不属于自己之前被绑架来陵墓时见过的东西!
赫因走回主棺椁的平台上,从上往下看,左右两侧各摆放了三具棺椁。
能摆在主墓室,足以说明法老王对这些人的重视,他们会是谁呢?
赫因走到左边第一个棺椁的石板前面,发现上面只画了一个笑脸。
是的,就是一个笑脸,连名字都没有。
但鬼使神差地,赫因就能猜出来这具棺椁里装的是谁的木乃伊。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赫因觉得离谱中又带着一丝合理——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再看下一个,石板上刻写的名字是莫纳丝?切里科。
这倒是奇怪了,一般来说人只要不是孤身,都会葬在家人的附近。
从来没有听说哪个没有王室血脉且有家人的人和法老王处在同一座墓室的,即使莫纳丝是官员,但她更多地属于她的家人,赫因记得她是有弟弟的。
难道莫纳丝后面发生了什么,从而导致她的家人即使是在她死后也没有接纳她?
赫因忍不住去看莫纳丝的棺椁,按理说棺椁上会记载她的生平。
但不知道为什么,赫因明明能看到棺椁上是有字符的,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重复眨了眨眼睛,赫因还是选择了放弃,看来这个地方没有办法窥探别人尚未发生的人生。
再看第三块石板,赫因发现上面画着一个心形的标志。
赫因顿时警铃大作,也不管有的没的了,直接伸手去推那个棺椁。
相比起最沉重的黄金棺椁,下方的棺椁也是金属的,但是要轻多了,赫因猜测应该是做的比较薄的关系,总之不管怎么说,那个没有任何记载,光滑一片的棺椁被赫因使劲推开了。
盖子倾斜滑到地上,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的,东西,而非木乃伊。
赫因疑惑地眨眼,从里面取出一朵手折的莲花,或许是久不见天日,这莎草纸折成的莲花在接触空气之后迅速氧化变成了黑色,等赫因反应过来,已经在手心里碎成了纸渣。
赫因再垂眸看,棺椁里面的东西也大多氧化了,唯一可以看出的只是模糊的轮廓,从而判断它们大致的品类。
除了手折莲花之外,棺椁里还有一些莎草纸,上面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了,现在也无从考究,再然后是一些衣物和首饰,还有几枚圆咕隆冬的球状物体。
不会吧?赫因后退了几步,只因为那东西龙眼大小,且十分眼熟。
希望过去几千年了,那东西会失去作用。
赫因拍了拍心口,同时皱眉:希多尔在棺椁前的石板上画个爱心,他还以为……别的也就算了,但那几枚东西,希多尔到底是怎么搜到的,他都打定过主意找个机会销毁了。
只是从那几枚东西来看,希多尔放在最后一个棺椁里面的东西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一些物件。
赫因又看了那个棺椁的方向一眼,总觉得那棺椁就是个变相的时间胶囊——倒是有些出乎赫因意料,只是希多尔的这种做法让他有点…好吧,是很开心。
赫因走到“时间胶囊”对面的棺椁前,如果两边对应,那这个棺椁应该是自己的“时间胶囊”。
果不其然,属于自己的“时间胶囊”前的石板上面画着一个太阳的图案。
嗯……赫因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开那个棺椁,往前走到中间的棺椁前,对应的石板上面的名字是薇米里特?赫。
原本薇米里特是没有姓氏的,看来是自己将姓氏给了她,让她成为了家人。
还算合理,赫因对薇米儿还是很喜欢的,那个姑娘身世不太好,但很聪明,也很向着希多尔和自己。
如果真的有轮回转世,拥有姓氏的人就再也不会孤身一人了吧?赫因发自内心希望薇米里特能够得到家人的照顾和关心,虽然希多尔和自己也有好好对待他,可赫因知道他们和家人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再看最后一个棺椁,上面的名字是阿伯尼?努勒。
这比莫纳丝的棺椁摆放在法老王的陵墓还要不对劲。
因为阿伯尼爷爷是贝斯特神庙的大神官,按照惯例,大神官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死后是要葬在神庙的。
或者相比于“死”这种说法,关于神职人员的死亡,一般被形容为“召回”,作为神明行走在人间的使者,这个人的死去在宗教神话中意味着他在人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要回到神明的身边去。
几乎所有神庙都设有专门存放神职人员遗体的地宫,按照职位的高低,被“召回”的神职人员拥有或大或小的墓室。
阿伯尼爷爷应该在属于他的墓室才对啊,赫因十分不理解,又隐隐心里有了答案。
于是他摸了摸那块刻着“阿伯尼?努勒”的石板,瘪瘪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爷爷还是个倔老头。”
对于神职人员来说,放弃葬入神庙意味着他一辈子对于神庙的贡献都被清零,这个人放弃了被召回神明的身边,在死后作为一名普通人存在着。
赫因想不到除了自己,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一个一辈子都献给神明的大神官在死后选择成为一名普通人。
“你现在不是大神官,只是我的普通而伟大的爷爷了。”赫因还是没忍住眼泪,趴到石板上大哭起来。
……
希多尔擦去赫因眼角溢出来的泪水,问大祭司道:“他在做梦对吗?”
希多尔也和赫因进入过同一个梦境,他知道赫因落泪大概率是在梦境中遭遇了什么。
“不完全是,”大祭司看着躺在床上,眼泪不停地溢出的赫因,“他这次遭遇的是死劫,虽然躲过去了,但不一定能够醒过来。”
“换句话说,他可能一直昏睡下去,哪怕烧退了也无济于事,和死亡就差一个会喘气的区别。”
“时间线开始融合了,”大祭司道,“如果月亮变成两个,他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赶来的路上,三个月亮已经渐渐开始重合,估计很快就会变为两个。
希多尔不明白大祭司说的“时间线”代表着什么,但他曾经仰头看过,天上有三个月亮,从那次他和赫因做了同一个梦之后就是如此。
“我怎么救他,”希多尔看着大祭司,“我还有多长时间?”
“可以救,”大祭司说,“但不建议,因为你很可能把自己搭上,埃及失去法老王是什么后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