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话 纸飞机（1/1）
春天是风，秋天是月亮，夏天蓄满了眼泪，冬天冻结了爱情，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人们总喜欢去批判别人的故事，秉承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论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指点点。
“你们听说了吗？二班的顾婷婷转学了。”
这声音自然出自全班最八卦的李文之嘴。
“顾婷婷？就那个二班的班花？”
有人接嘴说道。
“就是她，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转学吗？”
众人摇头，李文反而不说了，卖起关子来。
这时李玢看不惯他这八卦的嘴脸，讽刺道，“人家为什么转学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你为什么经常挨揍，我恐怕已经知道了。”
李文听得一头雾水。
苏万从旁边路过，补充道，“说你嘴贱呢。”
李文顿时火冒三丈，就差指着李玢鼻子骂了，“你丫才嘴贱，自己个几斤几两都闹不明白，还搁我这逞威风，咋滴，这么护着顾婷婷，莫不是你也是她的小迷弟之一不成？”
“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玢确实暗恋顾婷婷，自知理亏，愤然离场，苏万瘪了瘪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必要，毕竟自己只是路过的。
苏万刚走两步，手臂就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李文，他一脸奸笑，“苏万，别怪我不厚道，我就想问问，你平时把校服拉链拉得那么严实是为什么呢？”
“这……这关你什么事？”
苏万下意识地伸手去捏衣领子。
“我呢，也不是故意偷窥的，上次体育课，可能是太热了，你呢也就没注意把外套豁开了，虽然也就敞了半分钟，好巧不巧被我给看见了。”
说着李文指了指锁骨的位置，又说，“你这里红红的，是蚊子包还是……”
苏万听着脸色大变，如临大敌。
“管你屁事。”
苏万骂完，转身就走，却再次被李文拦住。
“让我猜猜，你这个早恋的对象会是谁呢？我看你也没跟哪个女生经常一路，也就一个黎簇，难道……”
苏万开始紧张地咽口水。
“难道是住黎簇对门的沈琼？那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哈，明明就该该是人黎簇近水楼台先得月，咋让你给占了先机呢？”
苏万当下松了一口气，扭头瞪了李文一眼，不再想搭理，拍开李文拦着的胳膊，往自己座位上走。
这时，沈琼从李文面前路过，拿给他一本练习册，“sorry，你这本练习册交给我太晚，我夹自己书里给忘了，要麻烦李文同学自己去办公室交了。”
李文听得一脸黑线，沈琼又说，“英语听写成绩估计下来了，自求多福吧。”
李文听得冷汗直冒，沈琼还在继续，“模一成绩老师说要开家长会，尤其是几位成绩明显下滑以及丝毫没有进步的几位。”
李文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沈琼才直入主题，“李文同学，麻烦你少关注点别人的八卦，别人转不转学，早不早恋关你屁事。”
“如果你还想继续八卦的话，别怪我把你写给张薇薇的情书公之于众了哈。哦，你是我的公主，我是你的骑士……真有够恶心的。”
KO。
沈琼完胜。
李文垂头丧气地呆坐了几秒，开始认命起来，拿起宛如千斤重的作业本走出教室。
苏万看着心头热血崩塌，长出了一口恶气，随后来自肺腑地给沈琼竖了个大拇哥。
沈琼只是笑了笑，没再有所表示，扭头坐到自己位置上和张薇薇情绪十分激动地说些什么小话。
苏万听不清，但苏万的直觉告诉他，这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并且还是不听为妙。
苏万瘪着嘴摇头晃脑地往自己位置钻，黎簇正好从前往后走，两人撞在一起。
一个头铁，两个头铁。
反正，头都挺痛的。
“没长眼睛啊。”
苏万脱口而出，抬眼才看清面前的人是黎簇。
“啊喂，讲点道理，没长眼睛的是你好吧。”
黎簇在笑。
“你长眼睛了，不知道说句话吗？哑巴了？”
苏万气哄哄地坐回位置上，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只隔了一张课桌。
“你肯定是故意的，都快撞成轻微脑震荡了。你头可真铁。”
“那可不，老铁啊老铁，没毛病。”
“你丫哪学来的烂梗，一点也不好笑。”
苏万依旧气哄哄的，黎簇的烂梗没起到半点效果。
黎簇江郎才尽，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橘子味，苹果味，葡萄味……喜欢哪一种？”
“又是糖啊，吃多了不会牙疼吗？”
苏万嘟着嘴，面露喜色，口气也装得不咸不淡。
“尝尝，尝尝，这个可不止能吃。”
苏万剥开一颗，正准备扔糖纸，黎簇把糖纸抢了过去，展平整了，开始东折一下，西折一下，折腾了一分多钟，折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千纸鹤。
黎簇将它放在有光的地方，是窗外常青树枝叶间漏出的光，斑斑驳驳的影子倒在地板上，连带着千纸鹤的影子也倒在地板上。
糖纸本就是流光的，光影之下，千纸鹤的影子也显出流光的模样。
不与它物同流，好似独树一帜。
这时，校园广播传来熟悉的旋律，是《同桌的你》。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苏万被这熟悉的旋律所感染，又看着那小巧精致的小千纸鹤，不禁乐了，总觉得它就像是哄小孩的玩意，女孩子才会玩的玩意。
可又偏偏止不住地欢喜，整个心都被俘获一样的，由内而外的欢喜。
“你这是跟谁学的？”
“课间的时候，许敏和张薇薇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唧唧喳喳，刚好我路过，打眼一瞧就看见她们拿这种五彩的糖纸东折一下，西折一下的，最后变出这么一个漂亮又有趣的玩意，我想着，大概，大概你会喜欢吧。”
“我说，我是小女生吗？这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哪有男生会喜欢啊。”
苏万嘴上奚落个不停，身体却很诚实，拿着那玩意的翅膀晃来晃去，好似在研究它到底能不能飞。
苏万正恍惚着，突然想到了飞……
对啊，飞……
“还有多的糖吗？”
“有啊。她们给了我一颗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就下去买了一大包。”
黎簇从口袋里捧出一大堆，全散在苏万的桌子上，苏万被他这种行为蠢到了，连忙把东西往口袋里扒拉。
“你丫脑子有病啊，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们吗？”
黎簇噢了一声，心想恋爱果然让人降智，但他也不知是不是被迷了心智，竟然就喜欢这种感觉。
歌曲已然唱到高潮……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你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
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和我在一起”
一晃神的功夫，苏万已经把桌面清理干净，手里把玩着一张糖纸，把玩着，把玩着，黎簇看出来他想干什么了。
他是想折纸飞机。
一只五彩斑斓的纸飞机。
“当当当，超超超超超迷你的纸飞机，你说它能飞起来吗？”
苏万的手掌托着小纸飞机，皱巴巴的机翼，皱巴巴的机身，却是漂亮的，五彩的，讨喜的。
“这么小，不能吧。”
黎簇笑着摇头。
“我觉得应该能，我丢出去看看？”
苏万这么说着，咻得一声把小纸飞机丢了出去，咻得一声，小纸飞机摇摇晃晃地飞了几下，几乎垂直地掉在了地上。
苏万看那小小的纸飞机就这么不给面儿的落在地上，几乎把不悦全露在脸上，翘着个嘴，眉头都堆成一堆，就跟那皱巴巴的小玩意一样的皱巴巴。
漂亮的，也是讨喜的。
“是太小了，可能是……”
黎簇把小东西拿了起来，东看看西看看，脑袋瓜灵光一闪，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的糖纸，又去拿苏万桌子上的双面胶，开始鼓捣起来。
耳畔歌声缓缓地流进他心里。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在这歌声里，苏万只看着黎簇瞎鼓捣，他看到那一大堆的糖纸就知道，这家伙估计为了学会折那个千纸鹤，估摸着吃了不少糖吧，一想到他笨手笨脚的那个傻样就觉得可乐可乐了。
这一乐起来，黎簇鼓捣的玩意儿也已经显了雏形。
他把糖纸一张一张地拿双面胶粘在一半张白棒纸上，随后又折吧折吧折成纸飞机的样子，炫耀式地拿给苏万看。
“怎么样，是不是大多了，我还不信，这样还飞不起来。”
说着，黎簇对着纸飞机的脑袋哈了一大口气，咻得一声飞向了窗外一排排的常青树的方向。
微风浅浅，纸飞机稳稳当当地飞着，有阳光一星半点地落在它流光的糖纸壳上，闪耀着七彩的虹光。
咻地一声，风向一变，纸飞机抵挡不住，一头扎进常青树茂盛的枝叶中。
歌声也落下渐渐地帷幕。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
给她讲起同桌的你”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老师走了进来，“同学们好。”
班长照旧喊道，“起立。”
众人应和，“老师好。”
落座的时候，苏万后仰着头，远远地看向扎进树叶里的那个纸飞机，它还发着光，它还随着风轻微地颤动身体，它还没有远去。
“苏万，苏万。”
同桌林子戳了戳苏万，苏万才回过神来。
“苏万同学，上课的时候就把心思都放在课堂上，都是高三的学生了，也不知道紧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碛西头送李判官入京》里的‘汉月垂乡泪，胡沙费马蹄。寻河愁地尽，过碛觉天低。’两句中运用了哪些修辞手法，简要地说说它的艺术效果。”
“运，运用了，运用了拟人的手法，诗人把无生命的月亮人格化，生动地描写了在长安与家人见惯了的一轮明月，此时却挂在沙漠上，显得有几分愁惨，仿佛在对人垂泪一样。”
“②运用了主客换位的方法。诗人不说自己因对月思乡而垂泪，却反说明月对己垂泪。而自己的思乡之念，已形象地寄托于月亮这个物象之中。”
“③……”
苏万照着书上的笔记，半背半念。
“很好，苏万同学平时上课很认真，笔记也做得很详细，这道题也就是上次模考出过的题，是课本上的现文章，笔记大多数的同学也是做过了，答题的时候却给我答的一塌糊涂，你们到底有没有用过心，老师一看试卷便知，苏万同学，你把这道题的标准答案给我板书在黑板上，所有人给我拿笔记本好好地记一记，尤其是那些交了白卷的，只得了一两分的，都给我抄十遍。”
苏万点头，拿着书本上了讲台，先是把说过的前面两点板书上，正准备板书第三点，老师站在他身后说道，“边念边写，免得有些人眼睛看不清楚。”
苏万继续点头，念道，“③融情于景。“汉月”高照，“胡沙”无边，遥相对应，天上地下的景物融成一片，更衬托出孤身一人在苍凉沙漠上行进的艰难。”
“④‘费’字炼字极佳。诗人没有直接写沙漠夜行的困难，而用‘费马蹄’间接体现，‘马蹄’之‘费’，明指对马蹄的磨损，暗含沙软难行，足见行进的艰难。”
“⑤运用对偶的手法。两联对仗工整，而且上下句意义互补，上句‘汉月’，下句‘胡沙’，点明了月照沙漠的情景丰富了词语表达的内涵。”
“⑥用典贴切，内涵丰富。一是点出张骞出使西域与诗人戍边的自然环境接近，二是用这个典故寓指简直要走到天地的尽头，表现路途遥远。”
板书完了，苏万落了一手粉笔灰地下了讲台，老师继而开始说教，“题的答题思路就得以此题为例，一点一点地去捋清思路，答案都在框架里，有些人怎么就是不会呢？还有些人光想着情情爱爱的，这是你们这个年纪该想的事吗？一个两个的毛头小子懂什么是爱情吗？非得去沾一沾，到最后受苦的只能是自己，尤其是女孩子，都是这么大年纪的毛小子，他们懂什么是责任吗？出了事担得起责任，最后还不是让家长，让学校来出面？清醒点吧，小姑娘们，老师也是过来人，都经历过青春期，最容易脑子一热就说些什么情啊爱啊的，诶，你们还太小了，还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最好的年纪就该做最好的事，目前你们最好的事就是好好学习，考出个名堂来，不说对得起父母，最重要的是对得起你们自己。”
老师苦口婆心。
“以后出社会之后，回想自己高中的时候，至少也不会后悔，至少自己也拼过命。”
老师说着说着平静了下来。
“好了，扯远了，咱们还是回到这道题上来哈，这个拟人的手法……”
老师嘘嘘叨叨开始了一如既往地讲课模式。
苏万听得有些犯迷糊，抬头看白日晴空，听蝉鸣声声，他觉得时间过得漫长。他看着黎簇的后脑勺，又看着黎簇认真记笔记的侧脸。
只觉得莫名其妙。
同时也盼望着，盼望着黎簇能慢慢地成长起来，成长到并肩的高度。
苏万这么想着，又低下头，在一张写啊涂啊，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张角落里写下一排小字：我不要出国留学，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