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话 成人礼（1/1）
你总会发现不是每一场大雨过后都能看见彩虹。
你总会发现不是每一只丑小鸭都能变成白天鹅。
你总会发现不是每一位灰姑娘都能遇见王子。
你总会发现那些被撕碎的教科书，辅导书，成堆的试卷好比雪花纷飞，却不总是浇灌自由与爱。
或许还伴随着痛苦与绝望。
苏万一直以为那些篇章里的女主角或者男主角举家迁徙国外的戏码实在过于不切实际，他甚至深感厌恶。
他有时候就会想，就那么把自己喜欢的人无声抛弃，是一件多么没品的事啊。
他甚至还会如此幻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怎样怎样……
可事实又会是如何发展呢？
苏万坐在飞往意大利的飞机上，百感交集。
机舱正在给他们派发午餐，是一小盒提拉米苏蛋糕和一小份水饺，乘务员是一名中国空姐，她正在用她流利的英语询问苏万需不需要添些饮料。
苏万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用英文问她可以说中文吗？
空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她很快找回了自己的状态，答道，“可以，请问你需要添饮料吗？”
苏万看了看他餐车上的几种饮品，眼神落在一瓶红酒身上，但他很清楚，他父母是不可能同意他喝酒的，随后，他情绪更加失落，随口答道，“橙汁，谢谢。”
苏妈大概是能察觉到苏万情绪的失落，看了看他那份水饺，半天也没有撕开包装，苏妈叹了一口气，把那份水饺拿到自己面前打开，又去拆一次性的筷子，递给苏万，劝慰地说，“万万，吃点吧，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呢？后面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苏妈殷切地看着苏万，苏万无法拒绝，勉强吃了几口之后，刚好收餐的推车刚好路过，苏万连盒带筷地全丢进了垃圾口袋里。
苏妈看着欲言又止。
苏万全然不理会这些，他呆呆地看向窗外，白云近在咫尺，蓝天触手可及。
他想起了那天他和黎簇还一起放风筝来着。
他还记得黎簇莫名其妙地对他说，“祝你自由。”
苏万这么一想，不禁冷笑。
心里头暗自腹诽：黎簇，这就是你想给我的自由吗？
你可真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苏万想到这，低头又去拆那盒提拉米苏小蛋糕，拆开之后，几口就了结它，空留个包装袋，丢进了小推车的垃圾口袋里。
“可以再给我一份提拉米苏吗？没有提拉米苏，其他甜品也可以。”
苏万看见餐车再次行驶了过来，他急切地问道。
“提拉米苏确实没有了，但这里还有芒果千层，草莓慕斯，芒果布丁，看你需要什么呢？”
苏万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要选什么，只是单纯想吃点甜品。
他感觉自己要碎了。
大概他的情绪过于外放，空姐也感受到了，最后空姐给了他一小份草莓慕斯蛋糕，还对他说，“吃甜食可以让心情好一点。但也容易反胃哦。”
苏万点头，随后看着那份草莓慕斯发神。
他其实不太喜欢吃这些甜品。
但他喜欢黎簇给他的薄荷糖，水果糖，以及他做的生日蛋糕。
真挺丑的，但就是喜欢……
他还记得他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是在一个隆冬，但还没有到农历的小年。
那几天老爸特别忙，几乎忙到没有时间回家睡觉，老妈可心疼他了，带了些换洗的衣服要去公司看望他。
苏万心里可难受了。
在他看来，其他的生日不管不顾就算了，十八岁生日还搞这出，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成人礼诶成人礼。
能不能有点仪式感。
苏万一生气就请了好多人来家里开生日派对，其中当然包括黎簇。
但那样的热闹只是一时的，繁华落幕，孤寂依然会爬上心房。
黎簇他爸照例是不在家的，自然也就留在苏万这凑合凑合。
保姆在打扫战场，黎簇突发奇想地说，“要不，我们自己做个蛋糕怎么样？刚刚买的那个蛋糕都没吃上，全浪费了。”
黎簇看着还在洗手台洗脸的苏万这么说。苏万今天可是遭老罪了，奶油糊了一脸，连头发丝都被糊成一绺一绺的。
“蛋糕？我不会做蛋糕啊。”
“不会可以学啊，你不是有台电脑吗？咱上网查不就行了。”
苏万半信半疑，但还是依黎簇之言，他边看视频边去核对家里厨房的用具，竟然工具齐全。
黎簇说干就干，单手打鸡蛋，打发蛋清，打发蛋黄，加低筋面粉，调面糊糊，装进模具，放进烤箱，一气呵成，最后还真把面包胚胎给做出来了，到后面就是调色奶油，裱花。
这一环节肯定是比不上那些专业的裱花大师，但看上去也还是像模像样。
“苏万，十八岁生日快乐！”
黎簇边拿果酱挤着写，边念道。
“OK，成了。”
这一顿操作简直把苏万看得目瞪口呆，到最后结束，苏万也是处于懵逼的状态。
“牛啊，鸭梨，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苏万震惊之余，还不忘给黎簇竖大拇哥。
“小样儿，你黎哥我会的可多了，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啦。”
黎簇一听，控制不住地嘚瑟起来，苏万随即给了他一个白眼，搬起蛋糕就往楼上走。
“诶诶，苏万，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也没说错啊。”
“是是是，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赶快上来，不然就得过零点了。”
黎簇心情微妙地瘪了瘪嘴，跟了上去。
苏万这时已经把蜡烛给插上了，他还在那数“……3，4，5，6，7，8，9，10，11，12，13，14……”
黎簇不理解，“你这是干嘛，非要插十八根蜡烛吗？那不得把这蛋糕给烧了啊。”
“我不管，我就要插十八根，不然就没这个仪式感了。”
苏万一意孤行，又数起来，“……15，16，17，18，好了，把打火机给我。”
黎簇劝不动他，递给他打火机，然后看着他把那十八根蜡烛点起来。
房间里并没有点灯，但那些蜡烛的光已经足够照亮整个房间。
“你不给我唱生日歌吗？”
苏万双手合十，预备许愿的这时候，盯着黎簇问。
“还要唱这个啊。”
“那可不，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就算跑调了也没关系。”
苏万傲娇地说。
黎簇拗不过他，只好在他闭眼许愿的那一刻唱起来，充当背景音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
“呼”地一声，苏万睁眼吹灭了蜡烛，抬眼一看时钟，刚好零点整，苏万兴奋起来，“太棒了，从这一刻起，我苏万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就是一个成年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苏万中二地宣布道，黎簇看着他直翻白眼，内心又忍不住跟着他一同高兴，他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递给苏万，“行了，寿星来分食蛋糕吧。”
苏万低头看了看蜡烛早就被拔干净的蛋糕，又看了看黎簇会心一笑，“就我们两人还切什么，我要拿勺子吃。”
说着，噔噔噔地跑下楼去拿了两根勺子，递给黎簇一根，黎簇无奈地笑了笑，顺从地去舀蛋糕。
“等等，咱们要碰一个。”
苏万拦下黎簇要往嘴里放的勺子，这么说道。
黎簇下意识地停下来，苏万拿着勺子碰上来笑着说，“祝苏万生日快乐！”
“祝黎簇早日暴富！”
“祝我们永远快乐！”
苏万大声地宣布，随后把勺子塞进嘴里，他的味蕾全面调动起来，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诶，你这个看着不好看，吃着还不错。”
“那可不，你黎哥的手艺不得杠杠的？”
黎簇看着苏万乐，他也跟着乐，乐着乐着还不自觉地傲娇起来。
“就是长的丑了点，我觉得这点黎同学要加强学习啊。”
苏万老干部似的批评道，黎簇也不惯着他，“爱吃吃，不爱吃滚。”
苏万呵呵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两人沉默了半晌，突然，苏万放下了勺子，状似无意地说，“谢谢你，鸭梨。”
“谢谢你来陪我过生日。”
黎簇被苏万的话整懵了，他正想说什么你也陪过我，这不算什么。
苏万已经扑了过来，几乎把自己挂人身上地给了黎簇一个拥抱。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飞机将需要滑行到指定的停机位，为了确保您的安全，在“安全带信号灯”熄灭前，请不要站起来或打开行李架提拿行李，在打开舱门之前请不要开启和使用手机。下机时请带好全部随身行李物品，您的托运行李请到候机楼行李提取处领取……”
“Ladies alemeoItaly.Our aircraft is still on an active runway.For your safety, please keep your mobile phourned off and remaied until the airpne has e to a plete stop.Please be sure to take all of your belongings when you disembark.Your checked baggage may be cimed ierminal building……”
飞机开始导播，机舱里一阵骚动，没多久，飞机降落，苏万跟着苏爸苏妈下了飞机。
而那份草莓慕斯蛋糕，苏万还是没有吃，它完整的，甚至没有被拆开包装袋的躺在了机场某个角落的台阶上。
苏万想，他并不需要甜品来掩盖自己的悲伤，他认为自己无需悲伤。
与此同时，黎簇已经抵达他母亲的新家，母亲很热情地欢迎他回家，甚至他还没进门，他那个从未见过的小妹妹蹒跚着步伐来抓他的裤脚。
小妹妹很可爱，胖乎乎的小脸，胖乎乎的四肢，穿着粉色的小蓬蓬裙，看上去就是有被好好对待的样子。
“簇簇，妈妈等你好久了，来，这是你……嗯……你就直接叫叔叔好了。”
黎簇乖巧地喊，“叔叔。”
那个叔叔也十分友好地回答他，这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温情。
妈妈是温柔的，叔叔是温柔，小妹妹也是温柔的，整个不大不小的房子是温柔的，唯独他是不温柔的。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他温柔不了，但他不能打破妈妈这个新家的温柔。
他不能再自私了。
“来，是叫黎簇吧，黎簇，来，咱们先吃饭，听你妈说你想转学到我们这来？早就该这样了，听说你爸……嗯……不见了，我就说应该把你接到我们这来，你一个小孩又要高考，怎么好照顾自己呢？”
“叔叔，我……”
“行了，你就安心住这，明天叔叔我去帮你办入学手续，你还来得及赶上高考。听你妈说你这个学习成绩不太理想，要不要叔叔请个家教呢？”
叔叔和蔼可亲的样子让黎簇有些恍惚，面对这么多的善意，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沉默不语。
叔叔也只好作罢，张罗着坐下吃饭。
吃过饭，黎簇去书包里拿了一些水果糖，在询问过妈妈意见的情况下，剥了一颗喂给小妹妹吃。
随后，他主动地去洗碗，叔叔带小妹妹出门溜达去了，妈妈留在黎簇身边。
“黎簇，是妈妈对不起你，我……”
妈妈说话有些哽咽，黎簇特想说他不怪她之类安慰的话，但他说不出口。
他肯定是埋怨她的。
他可能有那么大方，从前不可以，现在也不可能。
“妈，其实我还好，你放心，只需要收留我几个月，等上了大学，我还是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你不用说什么你可以照顾我，我在这待一两个月或许叔叔不会说什么，但日子一久了，谁又能保证呢？”
黎妈沉默。
黎簇这时又说，“老爸的债你可以放心，不会追到这里来，我……我拿房子抵了……但我会赎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