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话 是，自由（1/1）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为好，免得以后说我占了你什么便宜。”

黎簇原本是打算熄灯睡觉的，但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东看西看，东找西找的，最后在简易式晾衣杆上搜寻到了一套干净的衣物丢给他，自己扭身去开小台灯，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与那人保持一段你好我也好的安全距离。

苏八爷看着黎簇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有些恍惚，似乎时光倒流，转来转去好似他还是没能追回黎簇。

他慢腾腾地穿好衣服，此间也不忘东张西望地观察着黎簇这间单薄的出租房。

怎么说呢？

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他看不见其他任何多余的东西，更看不见另一个人的痕迹。

一点一点的痕迹都没有。

苏八爷有些诧异，难道这个世界没有苏万这个人吗？

他又回想起黎簇刚见到自己的时候还问自己是不是苏万，因此，他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无厘头的想法。

而黎簇这边也是见他收拾的差不多之后，缓缓开口说道，“这里是我的出租屋，所以你才是不速之客，还有就是，不管你信不信，你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就跟时空穿越一样，凭空而来。”

黎簇一口气说完，又看了看钟表，眉头一皱，阿巴阿巴半天，才张嘴说道，“还有就是，飘窗那里还能铺床棉絮，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睡那里，明天我有早课，这个点我得休息了。”

黎簇边说边去抱棉絮，似乎压根不在乎苏八爷的感受。

苏八爷还没反应过来，黎簇已经抱着棉絮站在了他面前。

苏八爷简直要被这人气笑了。

“不是，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黎簇。”

“你不算是客人吧，不请自来不算。”

黎簇依旧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一张破嘴，苏八爷特别想直接撕烂他的嘴，但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没毛病。

但他不太懂这人是怎么变成这样一个爱好学习的大学畜的，毕竟要是以前的黎簇，不嗨玩到凌晨都不算个，他们的口号是月亮不睡我不睡，赶什么早课，基本都是不可能的。

苏八爷浅浅地怀念了一波自己早已逝去的青春，再一睁眼，黎簇已经把小飘窗收拾齐整了，就等他这个不算是客人的客人拎包“人”入住。

苏八爷看着就苦笑，“不是我说，你这行动力挺牛啊。我以前咋没发现呢？”

“你为什么会发现？我应该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黎簇吧。而且，我这么做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了，不然，你让你家那位怎么想呢？”

苏八爷听着，笑容就此僵在脸上，他不禁喃喃自语，“你从哪看出来我和那谁谁有什么关系的？”

黎簇听着一脸震惊，整理床铺的手都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上下扫射苏八爷一圈，随后，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你平时都不带照镜子是吗？我劝你家那位平时下手轻点吧，白皮肤的人，轻轻一掐都得留印，还别说……用那么大劲儿不知道还以为家暴呢。”

“再说了，苏万怕疼。”

黎簇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但它就是好比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地被吐露了出来。

苏八爷就此还莫名咯噔一下。

他想，果然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就是纯情。

他忍不住地逗他，“是吗？你还知道他怕疼啊，难道你不想弄疼他吗？”

“我……我为什么要……要这么做啊……”

黎簇的脸顿时比吃了变态辣辣椒的脸还要红。

“你啊，就是太年轻了，你可不懂，这……这就是种……乐趣，对，乐趣。”

苏八爷伸腿一个翻身，自己个跳到了飘窗上的小床上，这一举动把黎簇吓了一跳，黎簇还在重复铺平床单的动作，苏八爷直接就翻了上来，大腿直接压到了黎簇的手。

黎簇连忙把手抽出来，抱给他一床薄毛毯，“如果冷的话，就跟我说，不过这个天气也还好。”

黎簇自问自答，这个操作给苏八爷看得目瞪口呆的。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家那位估计会在苏万那里，明天下课之后，我会给苏万打电话，商量看看是不是约个时间各就各位。”

黎簇淡漠地说着，苏八爷敏锐地感受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似乎这个决定让他非常的为难，并且会打破一些什么东西。

苏八爷很好奇，他们在这个世界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会让从小学到高中几乎跟连体婴儿一般要好的两人相隔千万里，并且，看上去他们并没有过自己和黎簇那样糟糕的经历。

“你和他吵架了？”

苏八爷忍不住去问。

“没有。”

黎簇老实回答。

“那是因为什么？”

苏八爷继续问。

“我……其实也不知道。”

黎簇说着，又走到书桌前的小台灯面前，抽出了一本沈石溪的动物，翻开首页，面上夹着一张两人仅有的合照。

苏八爷凑上前去看，这时，黎簇把照片翻了个面，背面写着：

鸭梨，我在未来等你。

“我和他约定好了，我们要成为最好的自己，我们要在未来某一天再见，我们……”

苏八爷看着黎簇眼里流动的悲伤，他已经能猜出个大概来了，他背靠着桌子，低着头问道，“你确定你们是约定好了吗？你确定不是你自以为是，单方面扯断了那根风筝线吗？”

苏八爷一语成谶，狠狠地击穿了黎簇还试图想要蒙骗自己的心。

黎簇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他似乎回到了放风筝的那天午后。

他说，祝你自由。

苏万回他，鸭梨也要自由，我们都自由。

那一天，风筝飞得很高很高，风筝线飘得很长很长，而落日的余晖淡妆浓抹，晃了人的眼睛，风筝挂在了树上，空留一截断线，随风飘啊飘的。

苏万败兴而归，苏爸苏妈却已经站在黎簇家门口迎他。

黎簇更神了，一开门，苏万就瞧见自己的那些东西全装在一小箱子里，很明显是老早就做好了准备的。

苏万又气又急，“好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你个黎簇。”

苏万想骂又不知从何骂起，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扭头就跑。苏爸苏妈拿着那小箱子连忙跟上，追上人那是好说歹说，苏万才擦了擦假装并不存在的眼泪，跟他们回了家。

第二日的时候，苏万非常想亲自去收拾收拾这个没良心坏蛋黎簇，却没想到蹲点他家门口，一整天都没见黎簇的身影。

苏万气不过随即暴躁地去敲他们家的那扇破门，这一举动没敲来黎簇，却惊来了沈琼。

沈琼对苏万说，“你别敲了，黎簇他搬走了，他说他要去投奔他妈妈，他准备转学了。”

“什么？转学？他为什么要转学？”

苏万六神无主地询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

沈琼无语。

“那你知道他妈妈是在哪吗？”

苏万清醒了些，又问沈琼。

“听说是在杭州。”

沈琼点了点太阳穴，思索半天才回答道。

苏万垂眸，有些失落，但他还是不放弃地问道。

“那他有没有托你给我带什么东西？”

“那还真没有。”

沈琼几乎没有什么停顿地答道。

苏万点头表示了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沈琼看在眼里，话一说完，转身往自己家里走，又不忍苏万落寞的样子，劝解道，“苏万，我觉得你也应该去追求更好的自己。当时我问黎簇为什么要搬走，他说他想去找找更好的自己。”

苏万当即愣在了原地，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努力，虽然嘴上不太能接受出国留学，但实际上他还是有努力的去考托福雅思。

他想，如今也到了证明自己的时刻了。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黎簇家那道老旧的防盗门，走到楼底下的时候，他快跑几步，抬头去看黎簇家的窗户。

没有一点光亮起来。

四周皆是万家灯火，显得那扇没有光亮的窗户格格不入，同时也印证了沈琼的话。

黎簇真的已经走了，连个招呼都不带打地就搬走了。

“黎簇，你他妈……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苏万无能怒吼，随后蹲在了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去看天空的繁星。

好巧不巧，这是一个阴天，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什么都没有。

“骗子。”

苏万骂道，随即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此时，他心意已决，他想他也该去看看更广阔的天了。

因此，他登上了远航的飞机。

唯一来送他的人是杨好，他知道杨好会来，因此苏万把一本递给了杨好。

他对杨好说，“我可不能让鸭梨看不起我，等他在杭州安定好了，你把这个寄给他。然后就是，好哥，保重呀，山水有相逢。”

“好，山水有相逢。”

苏万的故事了然，黎七爷听故事的间隙还吃了一大桶的爆米花。

他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精彩了，比那些什么青春疼痛文学，还要青春疼痛文学。

但他认为如果有下一章的话，也就该是什么白月光回国了啊。怎么就变成了奇幻的穿越了呢，黎七爷有些不理解，他砸吧砸吧了刚刚捻爆米花的手指，若有所思。

在对苏万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以及在他这个出租屋里东转悠西溜达一圈之后，黎七爷得到了一个他压根无法消化的可能性。

“你……你不会不准备回国了吧。”

苏万正在翻阅意大利词典，预备将手头上的这篇意大利理解翻译成英文，他翻阅纸张的手一抖，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他点了点头说，“是。”

“你为什么……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

黎七爷有些搞不懂苏万再想些什么，那一瞬间他觉得这个苏万一点也不像苏万。

苏万不可能这么没有毅力，苏万不可能……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爸他把家里大部分的产业都移到这里来了，虽然目前还没有像在国内做的那么大，但目前也足够我们一家人生活。而且，在意大利这边生活更有利于我未来的发展。”

“当然，你在想什么我也清楚，你在想苏万不可能放弃黎簇。”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绝对的绝对就是否定呢？”

“况且，我并没有放弃他。是他先自以为是的。”

黎七爷去听苏万说的没一句话，没一个字，他都能感觉到有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他心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人痛到无法呼吸。

原来，苏万也是可以这样选择的吗？就像他当年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苏万一样。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那……那如果黎簇来找你呢？”

“他不会来找我。”

苏万的笃定再一次刷新黎七爷的世界观。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万一他……”

苏万停下来手中的笔，看向黎七爷，用最天真的模样说出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你也说了，只是万一，我又为什么要去赌这万一呢？”

苏万眨了眨眼，又说道，“不过，你来了之后，我觉得或许会有转机，就让我等等看会有什么转机吧。”

“也让我看看他的决心。”

苏万这么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黎七爷悬在嗓子眼的心随之落了下来。

他想，或许这就是他们来这一趟的意义吧，不然，就凭这两犟种，怕是真的会不复相见，却能保持着某种联系。这种特奇葩的关系。

苏八爷这边可没有那么的和谐，他直接握着圆规的尖儿戳在黎簇的脖子上，语气好不了一点地说道，“所以，你是不准备去见他了吗？他等了你那么久，你个混蛋。”

“我……”

“你什么你，他那么喜欢你，他甚至那么卑微了，你他娘的还想他怎样？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是为他好吗？你他娘的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想一想，你真的能接受他和其他人在一起，其他人接吻，其他人上床吗？”

“我猜想你肯定不乐意。你只是死鸭子嘴硬而已。”

“骗人又骗己，你小心点，别真把人给劝人走了，到时候给你发一张婚礼请柬，我怕你直接抹脖子。”

苏八爷冷嘲热讽道，收起圆规的同时，还不忘拍拍人的脸，表示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