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太平花法（1/1）
陈楚量记得，青苗法的失败，主要原因还是其中的规定出现了问题。
比如说农历五月，根据青苗法的规定，这既是政府收取贷款的日子，也是种植应季庄稼农民收获和再次借款种植的日子。
这时候的农民们，很容易面临拆东墙补西墙的困难。
地主此时会故意提出借给农民钱，并承诺更低的利息。
农民们被官府的贷款收取压得喘不过气来，自然会被地主的提议诱惑。
一步错，步步错。
等到官府的官吏走了，这些地主们便会直接翻脸，和农民们索要高额利息。
到时候作为抵押的“地契”被地主们握在手里，农民们不想屈服也得乖乖就范……
“范大人，咱们推出‘太平法’来，主要就是为了支持农民们的耕作。”
“每到农民播种的日子，总有农民会囊中羞涩，从而耽误耕作。不如咱们直接以官府的身份放出贷款，到时候百中取一，这般利息虽说不多，但是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税收。”
陈楚量晓得，北宋年间，冗官冗员。
这些小官吏到手的俸禄不多，便净想着压迫百姓。
若是利息太高，百姓们负担不起，官吏们也有可能会从中作梗，趁着当地通判监察不到位有空子，偷偷抽取一部分。
利息越低，官吏们能动手脚的地方反而会少一些。
只要能够保证每年的税收，对于充实北宋的国库来说其实是够用的了。
如此这般，还能够保证农民安居乐业，粮食稳定充足。
范仲淹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
这种方法，范仲淹已经在脑海中想过许多次了！
但“借贷”这个想法，范仲淹的脑袋中只是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
直到陈楚量提出来，范仲淹这才惊觉，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完美方案！
此时此刻范仲淹对陈楚量不能再欣赏！
这样一位颇有头脑的青年才俊，简直可以吊打十个朝廷中的腐朽老臣！
范仲淹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抓住了陈楚量的胳膊，使劲眨了眨睫毛，这才忍住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好好好！楚量，恁个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方法，真真是……”
“某个范某在这儿落下话，假以时日，恁个这般才能，便是封侯拜相也绰绰有余！”
陈楚量早就预料到了范仲淹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范大人，有关此事，您心里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范仲淹听到陈楚量的话，内心逐渐平静起来。
看见陈楚量这么淡定的态度，范仲淹反而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但是这样英明的政策，如今的朝廷中根本无人能提出来！
“楚量，但若是这般，咱们如何规定这收放贷款的时间？”
范仲淹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一瞬间，陈楚量看着范仲淹的目光很是复杂。
直到这一刻，陈楚量的心里才有实感——
原来历史和命运，真是可以靠着自己改变的。
眼看着天快要亮了，陈楚量赶紧把先前青苗法的利弊告诉了范仲淹。
最后在二人的商定之下，政府放贷款的时间不变，收利金的时间则是变成了农历九月。
如此这般，农民们一丰收，便能直接交上利金。
恰好那时候转运使会负责收购粮食，也可以借机直接调查农民们的收获情况。
若是当年有自然灾害，或是收成不好，官府也未尝不可减免利金。
到时候按时交利金的农民，便能获得奖励金，甚至被褒奖。
若是不按时缴纳，不仅会被官府拉入黑名单，永不能参与“太平法”，还得增加这一户人家往后税收的数额。
“这农村都是人情社会，农民们定然都很在意自己在左邻右舍之中的名声和脸面，进行一定的褒奖，反而能够让他们更积极地去落实太平法。”
此时此刻的范仲淹，就仿佛一个学童一般，认认真真的听着陈楚量说话。
陈楚量看见范仲淹的神情如此郑重，内心都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第一个提出来的人是范仲淹，陈楚量也不过是进行改良罢了。
二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天光就完全大亮了。
再次召开村民大会，陈楚量选择让范仲淹把太平法的事情告诉村民们。
并且今日清晨，谷饶经过了范仲淹的培训，也应当走马上任了。
范仲淹为人温柔亲和，往往都是唱白脸的，他宣布法令，更能让农民们信服。
并且傅肖也会在旁边一直看守着，保证村民大会的再一次顺利进行。
至于陈楚量，他有别的盘算。
“这叶芝节也在张氏那里待了两三天了，这人骨头硬，不一定能愿意屈尊去舔猪圈里的水，若是再不吃不喝，恐怕就要饿死了。”
陈楚量面色淡定，把自己要去张氏那里的事情告诉了范仲淹。
没想到就在此时，范仲淹却是跑到他自己的厢房，拎出一个包袱来。
看着陈楚量疑惑的目光，范仲淹解释道。
“昨日，傅肖从欧阳府上找出一本记名册。”
“为了方便管理，这欧阳刚把这府上所有的家丁和奴仆名字都记了下来，包括他们家人的身份信息，从而对农民们更好的控制。”
“那些农民们被骗来之时，带的包袱，都被扔进内务房，值钱的都已经被搜刮走，只有这几件零零散散的破旧玩意儿，兴许是欧阳刚还未来得及让人把这些东西都烧了……”
“某个看其中有一个包袱，里面卷着一个香囊，和张氏身上的一模一样……”
不用想，陈楚量也晓得这包袱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好，某个会把这东西交给张氏。”
这张氏真真是个可怜人。
陈楚量之所以能够扳倒通济庄中的乡绅，张氏的帮忙可以说是决定性因素。
张氏帮忙拯救了这么多农民，她自己的儿女和丈夫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陈楚量提起包袱，直接上马，朝着死人村而去。
等到陈楚量来到张氏家中时，正是日上三竿。
此时的张氏刚从外面回来，看清陈楚量手中的包袱，她三两步冲过来，接着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