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分01(1/1)
中国自古至今,一直是全世界最具包容性的国家之一。早在一千多年前,大约隋朝时期,每年就有数百名外国留学生长途跋涉来中国学习,比如倭国的“遣使”;到了唐朝,除倭国之外,高丽、百济、新罗(今朝鲜、韩国)安南(越南)、琉球,及拂菻(东罗马)、大食(伊朗)等在“丝绸之路”上与中国经贸、文化交流密切的国家,分别派遣了自己使节性质的学者来中国学习。
小野妹子、阿倍仲麻吕、马可·波罗、利玛窦等这些人都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如今,阳朔西街不仅有苏姗、凯瑟琳、鲍勃、托马斯、威廉、杰克,还有更多外国面孔在此居住生活,他们各自演绎着不同版本的传说。其中,不乏一些浪漫的爱情故事被大家传为美谈。
“乔老板的酒吧就在城中路上,他老婆我们都认识。”在跟酒店大堂经理闲聊时他说道。继而刻意提醒般说:“人很漂亮。”酒店经理告诉他们,老板姓乔名海涛,今年三十一岁,是阳朔本地人;他的妻子叫凯瑟琳·克劳娜,来自比利时,二十六岁。他们的结合属于跨国婚姻。
当日下午,二人便慕名去街上寻找那家酒吧,想一睹男女主人公的真容。他们由叠翠路右拐进入城中路,直走,穿过横跨爱情湖的石拱桥,再向左拐个弯,先看到左手边有一间醉千杯的老酒坊;而酒坊对面便是乔老板的酒吧,红色门框上面有一块木质招牌,朱漆雕的英文“fir”。
果然如传说所言,凯瑟琳拥有一头漂亮的棕发,皮肤雪白,个子高挑。看到二人,便从柜台背后走出来,微笑着打招呼。她把二人带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定,同时递来菜单。匀山点了黑冰啤、薯条和水果拼盘,暮云则要了一杯彩虹酒。
秋日的午后,阳光和煦。屋内被照得十分明亮,靠窗户那一排大理石桌面反射的光线有些晃眼睛。酒吧里挺干净,空气中混合着面包奶香味和酒精的气味。
此时,店里客人不多,凯瑟琳没那么忙碌。在她给一桌客人送去酒水后,暮云把她叫过来,问起有关她和她丈夫的故事。凯瑟琳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凯瑟琳说她对中国产生兴趣完全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她父亲是一名建筑设计师,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曾参与设计修建了广西梧州“骑楼城”。在凯瑟琳过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给她一份特殊的礼物,是一套从中国带去的“连环画”。由此,她知道了“西游记”“孙猴子”“唐僧”“猪八戒”“法术”“神仙”以及“功夫”。
十三岁那年暑假,父亲带领全家人不远万里来中国旅游;在北京,他们见识了庄严的故宫和雄伟的长城;还游览了承德避暑山庄。一周后,他们从北京出发,一路南下,去了天津、山东、上海,最后到达浙江;在浙江停留了三天,一家人游览西湖,参拜灵隐寺。身为建筑师的父亲还为参观过的古楼拍下许多照片,期望可以从中寻找到设计灵感。游玩途中,他们看了各种各样有趣的事物,尤其剪纸、太极拳和舞狮戏在凯瑟琳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所以,大学毕业后,她毫不犹豫选择来中国留学,想更深入地了解中国文化。
凯瑟琳是在深圳大学读的书。大一暑假那年,她开始游历中国,从深圳出发,经广西到昆明,再到成都、西安、敦煌、乌鲁木齐,最后抵达拉萨,差不多走遍了半个中国。五年前,她又独自来阳朔旅游,由于不熟悉交通,便想聘请一位本地人当自己的导游。经人介绍找上了乔海涛。于是,二人结伴,同游共息。作为导游,乔海涛十分称职,每到一处景点,他都耐心地为她服务,买水买饭,详细讲解景点的来龙去脉和历史典故。他讲话风趣幽默,常常引得她哈哈大笑,相处了十多天,凯瑟琳已经特别崇拜这位年纪轻轻却知识渊博的导游,对他暗暗生出爱慕之情。
回学校后,凯瑟琳除了上课和睡觉,其余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念对方。于是,她把心中的思念写成一份长信邮寄给海涛,希望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接到信,导游既惊喜又感动;其实,坦白说他自己对这位特殊客人亦心存好感,但只因为对方是外国人的缘故,他不得不把这份好感深藏在心底。当对方表明心迹后,他便立刻回信告诉凯瑟琳愿意等她再来。
千里姻缘一线牵。在他们通信来往一个月后,终于确定了恋爱关系。他们保持着每天打电话的频率来约会。工作一旦不忙,海涛便连夜乘车来深圳看她;碰上假期,凯瑟琳亦会去阳朔。
一转眼三年过去,凯瑟琳大学毕业,她身披白纱,把自己嫁给了朝思夕慕的恋人。毕竟是阳朔第一对中西联璧的婚姻,他们越来越被被大家熟知,他们的故事不断被传扬,最终成为西街一美谈。
婚后,他们在初识的地方开了这间酒吧。作为故事女主角,凯瑟琳也成了西街名人;凡听闻过此故事的游客都会上门来看她,与她合影。不论工作多忙多累,凯瑟琳从不拒绝。
正在这时,有几个年轻女孩推门进来,她们望向凯瑟琳,显然是慕名而来的。凯瑟琳说了声抱歉,便离开二人向新客人迎去。
听罢故事,暮云意犹未尽,目光一直注视着酒杯,还沉浸在凯瑟琳动人诉说的余韵之中。
匀山呷一口啤酒,见暮云痴痴地样子,笑问,“你是不是很羡慕他们?”
“太浪漫了”暮云叹道,“单凭想象都觉得幸福。”
浪漫爱情大都有一个幸福外壳,看起来多姿多彩惹人羡慕。然而,并非所有带浪漫色彩的爱情都能够善终,或者有个完美结局,最终获得幸福;更多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人扼腕叹息。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们的爱情是个浪漫悲剧。再比如杜十娘与李甲,岳灵珊与林平之,玛格丽特与阿尔芒,久木与凛子以及贾宝玉和林妹妹。
简而言之,幸福本身很复杂。其中包含了爱情、尊重、平等、舒适、自由等诸多心理因素;而暮云觉得凯瑟琳幸福,其实只是看到了爱情这一面,更深层的似乎还未看透。
二人在酒吧待到五点之后才离开,天空慢慢暗下来;街上刮起了冷风,凉意令人头脑清醒、精神振奋。
晚饭是在田园路上解决的,啤酒鱼搭配秘酿豆腐,十分可口。饭毕,他们又回到田园路上,跟随人群向西走去。今晚,山水剧场要上演“印象刘三姐”的歌舞剧。
六点一刻,路两旁的街灯准时亮起,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马路中间车流行驶得非常缓慢,某个等不耐烦的司机突然狂按喇叭,刺耳的鸣笛声惊得路人纷纷遮盖耳朵快步逃走。
“歌舞剧几点开始?”
在一个路口停下来等绿灯时匀山问道。
“大概是七点半吧。”
暮云说完,又特意把兜里的门票拿出来核对一遍。
“现在是七点零六分,还剩二十分钟就开演了,我们赶快过去吧。”
两人不由地加快脚步,走了五六分钟到达了漓江山水剧场的大门前。此时,入口处灯火通明,挤满了等待进场的人群,他们就近跟在一支队伍后面等待验票。只见一位工作人员手拿扩音器,一边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一边维持队伍的秩序。
“想不到这么热闹!”
暮云望着不断生长的队伍发出一声感叹。
在门口接过来的小册子上面介绍说《印象刘三姐》是张艺谋打造的舞蹈剧目,那么场面宏大、效果壮观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刘三姐是中国古代一位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传奇人物,她聪慧、机敏,歌声优美动人,素有“歌仙”的美誉。早在一九六零年,刘三姐就被拍成电影,作为劳动人民对抗压迫阶级的经典文艺作品而广泛宣传。两人虽然没看过电影,但刘三姐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印象颇深。
山水剧场与众不同,它没有布景,舞台就搭建在漓江上,刚进来时,匀山看到了五个。弯曲的舞台如同一条蛇浮在水面,舞台边沿装饰了灯带,光线在夜空里像宣纸上韵染的墨迹,朦朦胧胧。江两岸有观众席,距离江边的舞台很近,观众们能够清楚地看到演员们脸上的表情。
二人沿着夹在观众席和围栏中间的小路往前走了一段,再下一个台阶,来到席位中央,挑个四周比较空旷的位置落座,和他们一同涌进来的观众也分别找到了自己满意的座位。
七点三十分,歌舞剧正式开演。第一个曲目叫“红色印象”。在报幕员报完幕之后,伴随着激昂的音乐,身穿红衣的舞蹈演员迅速登场。她们脚下,霓虹灯逐个亮起来;顷刻间,所有舞台明亮如镜,火焰般的光影倒映在江面上;夜色中,远山只能望见淡淡的轮廓。
一阵轻舞过后,扮演刘三姐的演员终于登场。她边唱山歌边撑着竹筏顺江缓缓飘来,悠扬的歌声在两岸之间回荡。刚开始,她背后黑黑的;等竹筏快飘到江中心时,忽然黑暗里亮起了一支支火把,火光把另一侧舞台上的男演员以及他们背后的树照得依稀可辨。男演员们挥舞火把,与先登场的女演员开始对歌。双方一边唱罢另一边接力,宛如竞赛,把观众们的情绪逐渐带向高潮。
暮云侧靠在匀山肩头,微笑着欣赏这出好笑的舞台剧。匀山一边握住她的手,另一条胳膊则搂住了暮云的腰。尽管是秋夜,而且坐在江边,可并不觉得冷。暮云的身体很温暖,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
舞台上,演员们载歌载舞,卖力地表演着,对唱的歌声愈发高亢嘹亮。
“你说,他们像不像在吵架?”
男女双方都拼命提高声音,想要压倒对方。
“差不多……”
“你有没有发觉到,所有爱情似乎都是从吵架开始的?”
提到吵架,匀山条件反射似的想起了霁雨。他们的爱情可不始于吵架,反而是终结。
“吵架?可能会,但我觉得不完全是。”
听了匀山的回答,暮云转过头来,语气玩味地调侃道:“比如我俩……”
此时,舞台灯光把她的半边脸映照成了红色。
匀山强颜一笑,不知如何作答。对于目前这段恋情的未来他无法下定论,会不会变得跟霁雨一样和暮云吵架,也很难说;因为真正的考验还未到来。
就在这时,舞台上有了新变化。灯光由红变绿,演员们披上蓑衣化身成渔民,个个挥舞竹竿在江面上划行、撒网,仿佛真得在打渔。这一节的名称是绿色家园,演员们分别演唱侗族大歌,再现牧童放牛、渔民捕鱼、耕田收稻等劳作的生活画面,描绘出一副副田园画卷。舞台上,灯光不断变化,每种颜色所营造的氛围给人的感觉各不相同,一段舞蹈就是一个故事。
匀山搂着暮云,眺望整个江面。他把眼睛稍微一觑,那些灯光、人影、树林立刻就被虚化成一块块彩色光斑。舞台由绿变蓝,由蓝变金,每次变化都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令观众耳目一新。正如网友对山水剧场舞蹈的评价“看了终身难忘,不看终身遗憾。”
舞剧在十一点结束,从剧场到酒店,一路上两人的心情始终不能平静,头脑中想的和嘴巴里说的全跟舞剧有关。
“太震撼了,我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舞蹈!”
“舞台一大,观看的体验就是不一样……”
暮云自言自语说个不停。
“舞蹈演员的衣服也漂亮,我买一套回去穿穿,你说好吗?”
暮云指的是表演服,那些瑶族女性的衣服银铃环佩、沙沙作响,再配上豆蔻年华,简直比印度莎丽更漂亮。
匀山也激动不已。
“我估计至少有五六百个舞蹈演员。”
“喔!我看不止。应该有七百多,那些站在远处的演员你可能没看到。”
“是吗。”匀山点点头,说道:“光线太暗,可能漏数了;舞蹈还是人多才有气势。”
“是啊。中山剧院和这里一比,简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