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光风霁月（1/1）
他的眸光幽深，二长老自他身后出来，站在他身旁，和千景煜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
二长老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景煜啊，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千景煜尚不明白他指代的是什么，但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师兄，我永远不会后悔。”
二长老长叹一声又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小子，以后你就明白了。”
千景煜站在原地，看着二长老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水蓝色的衣摆在夜风下轻轻晃动，肩上染着一抹月色，像是要乘风归去。
云山公子，光风霁月，天下无双。
竟也会为了一人停留。
有得知此事的弟子一传播，便引起了门派内的轩然大波。
“敏儿？敏儿是谁？连个大名都没有还想嫁给六长老？”
“好像听师兄说叫什么千惠敏，是六长老突然带回来的女人，一直住在清风殿，身体不好，连小师叔都不得不给她让房间一个人搬去后面的红豆园住了。”
“千惠敏？姓千？这不和长老同姓吗？不会是兄妹吧？没听说过长老有妹妹啊？”
“这么离谱？兄妹……而且小师叔可是六长老唯一的徒弟，长老这也……太儿戏了吧。”
“修道之人一生不娶妻，咱们这虽不是正经修道，能娶妻也只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要对着天道发誓的，看来六长老是铁了心了……”
有女弟子愤愤不平：“凭什么啊，咱们六长老可是云山公子，多少女子喜欢他呀，最后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听说还身体不好深居简出的，连灵根都没有，哼。”
“我们不满意有什么用，就算那千惠敏哪天身体不好一不小心见了阎王，也轮不着你去嫁。”
“你说什么呢，云山公子是天上月，我们不过是地上霜，这世上就没人能配得上六长老。”
“是是是，谁都是染指了六长老，他就该守身如玉为你孤独到老。”有好事的男弟子怼她。
总而言之，没人看好这场婚事。
敏儿坐在榻上，看窗外的花瓣飘落到窗台上，神情恍惚。
“千…惠…敏…”她喃喃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这是她的名字。
其实她早已忘了自己叫什么，她沦落风尘多年，换过许多不同的花名，她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迷失了自己，渐渐的她也记不清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唤她敏儿。
敏儿……敏儿，别乱跑，快回家，爹爹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敏儿！怎么又出去乱跑？爹爹告诉过你外面很危险，会有很多坏人他们会把你抓走……
敏儿，咱们又得搬家了，委屈我的宝贝女儿了，等爹爹找到你娘和小主子，咱们的日子就好了……
后来，爹爹没了，娘亲没了，她只有哥哥了，她拥有了此前从未有过的一切，哥哥要娶她，还给她取了新的名字，虽然只是为了替她解毒，可千景煜不会亏待她，她还能做长老夫人安稳度过余生，真的像在做梦一样。
可是，她不得不亲手打破这个甜美的梦，偷来的总要还的。
嘴角又吐出一口黑血，千惠敏缓了缓，从容的擦掉嘴角的血迹，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裙。天空晴朗有些许热，她拿了油纸伞，向着清风殿后的红豆园缓缓而去。
红豆树下，舒宁正纠结着要不要将手中的葵草炼成丹。
“还是一半放进空间戒指里保存，一半用来炼丹好了。”最近极品丹药不多了，珍宝阁那边也在催着要，她得抓紧时间炼出一批让人送过去。
想到这，她将葵草全部收了起来，拿出毒师留下的毒谱细细研读。以她一目十行的能力，这毒谱其实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只是有一些还需细细揣摩，融会贯通。
石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一些颜色鲜艳长相奇特的奇珍异草。
千惠敏踏进红豆园的那一刻，舒宁看了一眼耳边轻响的风铃，收回视线，手里的毒谱默默换成了丹谱。
脚步声慢慢由远及近，千惠敏没有灵根，自然也没有灵力，不懂得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舒宁眯着眼，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将丹谱合起随意丢在石桌上，无聊地将在一旁的竹窝里睡觉的七月捞过来，顺着它的毛，七月满足地发出呼噜声，也眯着眼睛看了千惠敏一眼。
舒宁头也不抬，皮笑肉不笑：“哟，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千惠敏咳了一声，收起油纸伞抱在怀里，脸色有些苍白。走到这里已经耗费了她太多力气。
她撑着对舒宁道：“阿宁妹妹，我能坐下吗？抱歉，我实在太累了。”
舒宁：“你随意。”
她慢慢走过去扶着石桌坐下，就坐在舒宁对面，望着满桌的东西很是新奇。
“阿宁妹妹搬到这里，真是委屈你了，是哥哥看我身子不好也不便挪动……”
舒宁打断她：“如果你是要来说这些的，大可不必，我连你命都要救，还犯不上因为一个房间与你计较。”
千惠敏眼中似乎闪着泪花，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阿宁妹妹，我知道，哥哥这么多年一直宠着你，我骤然回来，你有落差感也是难免的……”
舒宁猛的抬起头：“我说，闭嘴。”
看出舒宁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千惠敏呆了一瞬，将眸中的狠绝隐藏，尴尬的笑了笑，擦擦那根本落不下来的眼泪，转而看向桌上的一盆红色蘑菇状的生物，问道：“阿宁妹妹，这是什么？闻起来好像很香……”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了出去想要触碰那盆红菇。
舒宁头也不抬，弹出一道灵力打开她的手：“手爪子要是不想要就自己砍了，别到我这儿来嫁祸给我。”
“啊！”千惠敏惊叫一声，收回手，脸色更加苍白了。那灵力对她没有伤害，但是会疼，像被蚂蚁咬了一般细细扎的疼。“我只是看这红菇长得实在好看，想凑近些罢了，阿宁妹妹怎的如此不近人情。”
舒宁和七月同时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你长得也不像猪头，怎么脑子却如此蠢笨？没人教过你越鲜艳的东西毒性越大吗？你刚才但凡碰上一下，这爪子都得被毒成猪肘子。”
千慧敏哑然，也知道自己在这儿碍眼，但她还是不死心，紧握着手环视四周：“阿宁妹妹这里倒是个好地方，许多奇珍异草我都没见过。”
“你刚才来时说搬到这儿是委屈我了，现在没话找话又说是好地方，敏儿姐姐，不觉得自相矛盾吗？”舒宁站起来，七月跳到桌上，对她虎视眈眈，龇牙咧嘴还伸着爪子。舒宁瞪它一眼，七月耷拉着耳朵委屈巴巴的收起爪子。
“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阿宁妹妹......”千慧敏忽然叫住她，起身过来抓住她的手臂，舒宁耳朵微动，心里隐约猜到她想干什么，但面上还是一脸疑惑。
果不其然，下一秒千慧敏就拉着她的手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黑血，眸中含泪，好一个白莲花！
舒宁惊得甩开了她的手：“你干什么？平地摔嫁祸我啊？”
“敏儿！”
千景煜适时出现在园中，穿过红豆树，匆匆将千慧敏打横抱起。“阿宁，你也太过分了些！”
“我过分？是她自己闯进来微动地方，自己摔的好吗？谁家好人摔一下就吐血啊？”
假的离谱。
重要的是千景煜信了，并且向着千慧敏。
连七月都觉得千景煜有病，跳上去咬住了千景煜的腿。他皱眉，一脚将它踹开，七月“嗷呜”一声，飞落在一旁躺着不动了。
“敏儿身子不好，最近一直咳血你是知道的，别刺激她了。”千景煜冷着脸抱着她转身，又对舒宁道：“阿宁，我与敏儿快要结为伴侣，虽是为了替敏儿解毒，但她是我的妻，你该唤她一声师娘。”
“为师教过你的，尊师重道。”
舒宁被气笑了：“师娘？一个在花场里待过的女人，也想做我的师娘？简直是做梦！”
千景煜被气得周身的气压都下降了一个度，盯着舒宁冷冷道：“我这些年就是太纵着你，才让你如此没规矩！去藏书阁，面壁思过，等到选拔大会结束再出来！”
“......是。”她红了眼，从齿间挤出这个字，“师父，你变了。”
“阿宁，变的是你，我竟不知，你何时变的这般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了？”
舒宁在原地一言不发，看着敏儿靠在千景煜肩头矫揉造作对她微笑，舒宁知道，这白莲花的计谋得逞了。
“那就祝师父，得偿所愿。”
剑拔弩张以千景煜抱着敏儿离开结束，舒宁抱着七月，麻溜的收拾了东西便拎着自己的小包裹入住了藏书阁。
舒宁进出这里已经是常客了，她在白云山呆了不过一年便觉醒了，乖乖巧巧的面具也撕了下来，更何况有雪逸这几个捣蛋鬼组团，他们没少挨罚到藏书阁抄书，甚至后来千景煜怕她住不习惯，还开了小灶给她配了一个房间，陈设典雅，希望她能心静些好好反省。
但藏书阁压根关不住她，不是溜出去和师兄师姐胡闹便是溜下山打秋风。
舒宁吊儿郎当的进藏书阁时，守铭正在大殿中抄录一本典籍。
“守铭师兄，好久不见啊。”她打招呼。
“小师妹？你这是......”守铭抬起头，看她这身行头，瞬间就明白了，“这次又是犯什么事儿了？”
“还不是我师父带回来的那个千慧敏......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舒宁故作惆怅的摆了摆手，就向楼上走去。
“这次要住几天？楼上房间才打扫过，去吧去吧。”
“九天吧，师父说等选拔大会结束就让我出来。”舒宁头也不回的招手。
大殿内有不少来查阅资料的弟子，听见她这么说瞬间就八卦心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我就说吧，那个没灵根的凡人女子能搭上我们六长老，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下好了，连小师叔这么厉害的人都被挤兑到关禁闭了。”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那女子得长成什么狐媚样儿，还没正式嫁给六长老就得罪他唯一的徒弟，我看她是不想活了！不知道哪日六长老不在，这女的还能有活路？”
“就是，敢欺负小师叔，还真是不想活了，纯纯找死啊！咱们等着看好戏吧，这千慧敏绝对不久就会被赶出去。”
“说不定还没等成婚呢，就直接被扫地出门了，这样德行的人，怎么配做长老夫人......”
又有好事者凑上来：“我可让人查了啊，咱们这位未来的六长老夫人可是大有来头！你们猜怎么着？”
围观群众：“怎么着？”
“嘿，这女子也算是身世坎坷了，一介孤女漂泊无依，后来被人卖进了花场走了弯路，听说还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不过说到剧毒啊，我觉得六长老娶她可能就是为了给她圆个梦吧，毕竟四前能嫁给咱们六长老这样光风霁月的公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一片嘘声。
守铭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那人讲完了八卦，这才不疾不徐道：“藏书阁内，保持肃静！”
众人便散了。
藏书阁顶楼。
进了小房间，门口的结界又合上了。舒宁躺在小榻上打了个哈欠，这快大中午的，她还没吃饭呢就被赶过来了，吊儿郎当的样儿全然不像刚和师父决裂。肚子饿的咕咕叫，不过为了装的像一些，她拒绝了守铭让弟子送来的饭菜。
真是太心疼了，那个酱鸭看起来很好吃！
安安静静的看书过了半日，舒宁待入了夜，才伸了个懒腰，推开门破开结界向外走去。
“这掌门老头儿布结界的技术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还是太闲了，人一闲就会变懒。不过很快，掌门老头儿就会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