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笔墨山河千秋色（1/1）

凌霄殿上，沉香将救治人间灾情的奏折呈上。上面详细记述了治灾方案与应对措施，陆地上的地形无论如何都好办，水下地形却要劳动四海水军。玉帝颁下圣旨，昭告四海，必要听从沉香调遣，为救治下界灾情，不惜一切代价。

四海龙王领旨后，各派出两万水军于金陵玄武湖起始，绘制到齐鲁之地的水下地形图。说来其实也算个便宜差事，这些水军，无论如何都是两千多年前经历过商朝水患的。彼时弱水下界，鸿毛不浮。相较之下，此番虽劳民，却不至于把脑袋栓在裤腰上。

杨戬与珺落站立在金陵上空，幸得沉香置宝莲灯于湖底，此番灾情虽来势汹汹，却不及那一次死伤惨重。

“最近的一条路线，从玄武湖正南方向出发，向大都方向。途经淮安，临沂。之后往右进入蒙山，过黑虎泉。全程一千二百八十八里。”杨戬观测着沿途的路线，此番治水的难度虽不比当年，可所要耗费的精力却远胜从前。一来灾情面积虽小，可一旦挖通渠道的过程中出了纰漏，恐会殃及相邻城镇。二来相隔距离太长，单纯凭地势水势图，难免会出现误差。

“将水引入北方，可所选定的路线，必然得是一路向东，如此可节省人力。”珺落掷出卷帛，“舅舅，依我看，不如先将金陵这一处的河道疏通，重新修筑堤坝。至少先保证，在引水入北前，不会再对百姓造成伤害。二则沉香用宝莲灯暂挡水势，堤坝一天不修，河道一天不通。水涨一寸，宝莲灯的法力便会反噬到沉香自身。”

杨戬大惊，“有这回事？水势骤涨，为何会有法力反噬？”当年弱水下界时，天蓬元帅曾以钉耙筑了个小岛，与沉香此举一理，怎么也不曾见他有恙？

“因为沉香曾与宝莲灯人灯合一，宝莲灯承女娲之力，与沉香本身的盘古之力相克。可当时沉香体内有仙丹的力量可将其同化。同化后的宝莲灯虽离体，却与沉香自身元神相连。宝莲灯所承受的压迫，自然由元神本体承受。”沉香为封印天维之门已耗费了自身一半的本命真元。又以元神封印河道，暂挡水势。此时水怪还未捉拿归案，一旦那怪物调养好生息，来势汹汹，恐沉香一时抵挡不住。

杨戬自然更是心疼自家外甥，可个人的安危比起三界，实在是微不足道。杨戬垂下眼帘，下方河道淤塞污浊不堪，却隐约可见宝莲灯的光芒。思索间，满腹疑惑又上心头。

“你…为何如此了解宝莲灯？”杨戬道出心中疑问。虽说玉鼎真人也了解宝莲灯的作用，可对其特性却不曾如珺落般信手拈来。或者说，就连三圣母可能也并不十分了解。

珺落听他如此一问，不免觉得自己失言。干笑了两声，不自在的避开杨戬的目光，嘴里也只是支吾着。

杨戬瞧她不肯说，便也不再浪费时间逼问，“好了，我们先将修筑堤坝，疏通河道的图画出来吧。”

杨戬毕竟曾助李冰修筑都江堰，如此一个治理水患的图样对他来讲不过小菜一碟。约莫两个时辰，修建堤坝的图和水势图均已绘制完毕。

沉香瞧着那条理分明的布局，了然于心的水势走向。心想以司马戈这样的本事，如何就甘心隐居山野，最后还来给他这个毛小子当下属。心底的疑惑虽然更深，可终究是灾情民情大于天，沉香不敢多加思索。带了水势图，着天兵抄阅四份，随即分发四海。

沉香想着除妖之事关系重大，除了天庭的兵将，还需要一些神通广大的人来任用。如此，还是得请一些故友。

“殿下…想调用梅山兄弟和草头神？”杨戬坐在沉香对面，神色如常。可听见他要调自己从前麾下的兵马，不由得有些犹豫。“这草头神自两千五百多年前，就归入了仁佑王麾下。从来只认他一人的号令，殿下如何调的动？”沉香沉默片刻，继而眼神坚定。“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一试，昔日梅山兄弟虽与舅舅不和，可终究也是几千年的兄弟情义。舅舅一去，他们回了梅山带兵领将再不复出，心底多少还是有愧意。凭着这一点，他们总会念旧情帮我。”

杨戬面色突然沉重，回想起一些旧事，心底不快，“殿下，可莫要拿感情威胁别人。感情，是这世上最莫测的事了。”沉香对此自然是认同的。可非常时期，就必须有一些非常手段。“您这些话，我舅舅也对我说过。可是先生，凡事都是需要视情况而定的。如今三界灾情紧急，除了玉帝的圣旨能调的动的那些人，其余一些神通广大的，咱们也必须收为己用。”

杨戬锁着眉头，一言不发。二郎真君哪里是分不清楚利弊的人，只是这三界第一护短也是出了名。沉香自然不往深了想，只觉得作为下属，司马戈怕他为难也是理所应当。“草头神忠心，必然怨我害了舅舅，梅山兄弟大义，一则我如今在天庭的作为实在不光明。二则……他们还是会顾及舅舅的缘故不肯施以援手。”沉香望着杨戬，目光深邃。不知是否是血脉亲情的缘故，沉香在这位“司马先生”面前，总是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舅舅。可明明，二人的为人处事，言谈举止，并无相似之处。

日光昏沉，让人昏昏欲睡。沉香揉了揉太阳穴，忽觉宝莲灯近来的反噬是越来越严重了。他若再不部署好一切，一旦水妖冲破宝莲灯结界，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先生是怕他们难为我。可沉香既然有了这颗博爱之心，莫说荣辱，就是生死，都该交于三界众生。”

杨戬看着他俊秀的面庞上一脸的坚定，心中最后一份于往事的遗憾和不甘都顷刻化为泡影。“殿下鸿鹄之志，属下自当为您鞍前马后。”

而后，玉帝再颁下一道圣旨。四大天王，协同李靖哪吒，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留五万镇守天庭，三万下界沿地形图修筑堤坝，挖掘渠道。还有两万归沉香部署。

【兜率宫】

“老君觉得，沉香可否能掌控眼下的局面？”珺落端立八卦炉旁，熊熊的炉火，青烟袅袅。可这所谓的“炉火纯青”，耗费了多少心思才得以铸就。

“仙子还年轻，怎也就计较起这个了。”老君抚了抚胡须，“对于沉香来说，而今重要的不是能否掌控局面，而是在这个过程里，他能否真的用自己的一颗博爱之心，造福三界众生。”老君轻笑，“至于局面，杨戬不会让它乱掉。”

珺落不解。

老君看着她面庞依旧，不管过了几千年几万年，都是这么副少女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最终是否有魄力，为三界做出自己的牺牲。

“仙子被困华山之心时，想的最多的是什么？”珺落思索一番，继而道“最初被娘娘罚下凡尘，困在华山之心时，珺落便是一日一日的盼着那个能造就新天条的人救我脱离苦海。而后时间越久，华山面临的天灾人祸数不胜数，珺落便想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七彩石，不愿让自己功亏一篑。后来三圣母被压华山，七彩石承接了真君神力，书写出了能造福三界的天条。沉香和三圣母也甘愿为了新天条放弃生命。他们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功德圆满。珺落也得以脱离苦海，便想辅佐沉香，守护三界，以报真君与殿下再生之德。”老君点点头，“也就是说，人总是先埋怨天道不公，才会思考如何改变，后明了了责任重大，最终才能懂得取舍。沉香如此，仙子亦是如此。”珺落点头称是。

“可仙子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是为了自己犯下的过错，才守护七彩石来赎罪。三圣母被压华山，是为不遵守秩序而赎罪。那……沉香和杨戬呢？”

珺落沉吟半晌，“真君和殿下皆是被不合理的秩序压迫，用不同的方式进行了反抗。可真君暗度陈仓，虽是大义，实则作为旧秩序的执法者与天庭的臣子，是为不忠。沉香造就新法，虽是大仁，却也打破了三界原有的秩序与平衡。所以……”

“所以，”老君打断她，“他们也得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啊。”

珺落低下头，砖石上映照的面容不甚清晰。她无法预知那代价是什么，她的存在，便是为了将这代价对杨戬和沉香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