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江湖归来续旧茶（1/1）

天空仍清朗温软，一如当年，月落山容瘦。玉帝思及珺落罪行其情可悯，刑罚减半。三十四根噬骨钉灭去女娲石灵力，自此珺落再不依附青鸾之体续命。

映目是蜀中的温山软水，珺落正躺在一侧的藤床上。阳光透过榕树洒了她一身斑斓，双目在阳光下微微发涩。

“今日比昨日早醒了两个时辰。”杨戬自一旁的矮桌前悠悠开口，风姿卓然的一身白衣，且佐闲茶。

珺落懒懒的不想应话，只翻身从榻上下来，在身后揽着他的腰肢。杨戬嘴角微倾，复握住她环在腰间的手。脉搏依旧跳动的缓慢，却比昔时有力了不少。“这样半梦半醒的睡了四五年，感觉如何了？”杨戬回过身，握住她的手臂，上面噬骨钉的印记已淡了不少。

“珺落福大命大，这些日子有劳二郎照顾。”杨戬刮了刮她的鼻子，阳光下珺落俏丽的脸庞格外朦胧柔美。“我照顾你是好，你病着却不好。”

眼前人依旧笑的明媚，“那倒不会，我也只有缠绵病榻，才看得见二郎真君人妻般的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杨戬捏住她的脸狠狠一掐，自己没日没夜守了她大半年，而今大好了便来调笑自己。“珺落！你简直放肆！”

珺落眉心轻轻一挑，温声道“倒不是这样说的，珺落也只有在二郎真君面前，才敢放肆撒野。”

温柔的光透过树梢，落下个浅黑的影儿。轻轻笼罩着她轻灵的眉目。雪白的单衣包裹着珺落小小的身躯，方才醒转的体温竟有些灼人。杨戬一只手托起她下巴，低头就吻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被他扑在藤床上，吓得珺落一把扯过薄衾。杨戬倒是老实，只是一手轻轻划过她已微微泛红的脸庞脖颈，力道极轻。对着珺落的薄唇轻点，随即又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猝不及防的与他纠缠在一起，未出口的嗔怪皆化成软糯的呢哝。未历情事的她顿时慌了神，伸出手无力的推搡着他。哪想她不动还好，一动偏被他紧扣住双手，动弹不得。温热的唇纠缠在一起，霎时天旋地转一般。

“喂…！”珺落略一挣扎，杨戬便住了手。“你…你……”印象里是杨戬头一次这般对她，感受着身体越来越灼热，珺落面红耳赤。杨戬低低一笑，声线魅惑，“我如何？”

“这青天白日的……”珺落瞥过头去不看他近在咫尺的脸，杨戬只是浅笑着。一只手轻抚过她眉眼琼鼻，继而在脸庞上轻轻一捏。“落落。”

“嗯？”珺落一把握住他不安分的手，顺势起了身，感受身侧阵阵凉风拂过，才觉清凉不少。杨戬轻轻叹了口气，用布衾包住她衣着单薄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落落，我们成亲吧！”杨戬温柔的吐着字，鼻息刺的珺落颈间痒痒的，心底也似猫挠一般，半天动弹不得。听他话里的坚定和认真，也知不是笑语。“你不是说，要等什么……玉帝的旨意吗？”杨戬低下头望着她的眼睛，“他这旨意，我想不要便不要，可我若非得要，他就得立刻给我。”

珺落佯装嗔怪，“你说成亲便成亲，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杨戬抵上她的额头，轻声细语“你若肯，我们拜了师父师祖，宴请三界好友。蜀地封后，自然百姓同庆。”珺落侧过头去，娇嗔道“那，我若不肯呢？”

杨戬自身后一把揽住她，耳鬓厮磨“那我就等着你肯！”“我若一直不肯呢？”

杨戬银牙轻咬，一把板过她朝着自己，“反正你人在我这里，插翅也飞不到天上去。”

珺落还欲逗他一逗，却又被他低头吻住，再不能言语。这吻相较方才热烈而霸道，杨戬紧紧箍住她的身躯，汲取着她唇舌间的温软甜蜜。竟连手上的动作也不安分了起来，一点点隔着单薄的衣衫抚摸过她肩背纤腰，盈盈可握。若非此时名不正言不顺，他怕是要将这人生吞活剥了才解恨。

珺落望着天边渐渐飘散的浮云，轻轻阖住眼睛。知道杨戬不会出格，便也任由他的动作，唇舌乖巧的回应着，食指一圈一圈的抚过他衣衫上的龙纹。他忽然停下，瞧着珺落还未恢复的面色，竟有些酸楚。起身也不闹她，只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侧耳听见树上风铃轻响，忽觉所谓的细水长流时光静好，便大致如此。

【玉泉山】

如果不是太上老君比玉鼎真人的辈分高了那么一点点，这厮定会跟他抢饭碗。哮天犬看着玉泉山一地的瓶瓶罐罐，伴着鼻尖弥漫的各种丹药清苦，不由得如此感慨。

“真人，你先别忙活了，听我说……”玉鼎真人完全不理会哮天犬，只自顾自的围着煮药的砂锅转来转去。

“我主人让我来的，他说一定要请您过去……”

玉鼎听他絮絮叨叨实在烦得很，也不怎么愿意理会。只掐算着时辰，看这药何时能熬好。

“玉鼎真人，我主人又要成亲了。” “哎呀，你先等会贫道忙………你说什么？！”哮天犬见他终于回头看自己，总算找到些存在感。“日子还没定，但是我主人让我先来接您去真君神殿，主人说了家里得有长辈才好准备婚礼啊。”

玉鼎不由得感慨这一代年轻人的行动力……

哦，其实他们也不年轻了。

玉鼎熄灭了燃烧着的炉火，将熬好的草药灌进一个白玉葫芦里。“你主人成亲……不对啊，你主人成亲为什么要在天上，这不合规矩啊！”哮天犬蹲在一边，手里的虎骨撑着地板。“怎么不合规矩啊！您还以为这回是杨二郎娶媳妇儿啊！”玉鼎咦了一声，“不然呢？”

哮天犬摇头晃脑，继而一本正经的道“这回是仁佑王封王妃，您说合不合规矩？”

玉鼎小跑到哮天犬身侧蹲下，“杨戬跟玉帝要了封号？”哮天犬点点头，“半年前在斩妖台行刑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珺落仙子一心还了女娲娘娘的恩情，三十六跟噬骨钉钉完差点丢了性命。三圣母用宝莲灯护着她的魂魄带她下界，主人当时就去了瑶池，说他要跟珺落成亲。那天主人在斩妖台可是没求情没护短，玉帝哪里还敢有话说。只不过念及当时，这件事的风头还没过去，玉帝就让主人回灌江口等旨意了。”

玉鼎恍然大悟，“难怪……如此说来，珺落这丫头也是苦尽甘来。”

“哎呀，来不来的反正我是来过了，您跟不跟我走？您要是不去呢，珺落仙子上头可还有女娲娘娘呢，您不去我找她去。”玉鼎一扇子糊到哮天犬脸上，“贫道说过不去吗？说过吗？”玉鼎白眼一翻，将手里的白玉葫芦递给哮天犬“老规矩，送去给珺落喝了。这是最后一剂，喝完也就差不多痊愈了。至于真君神殿，贫道自己去，不要你送。”

哮天犬撇撇嘴，“切！德行！”

【华山】

二郎真君与圣母娘娘自成仙后多数是聚少离多的，只是自打沉香这位太子爷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得了个好舅舅，依仗着自己在真君老爷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也就时常孩子气的缠着他留在华山。四年前珺落受伤，魂魄虚弱。杨戬便在灌江口寸步不移的照顾着，三圣母一家陪了一年，而后念及封地百姓不得不折转华山。这一晃又是三年多的光景，一家人在灌江口偶尔聚聚，却也提不起精神来。今日恰是个晴空一鹤排云上的好时节，清茶淡酒，一地月光。庭院里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这是苏州的杏花酿，今日给哥哥嫂嫂洗尘接风，亦是恭贺道喜。”杨婵言语娇俏，掩不住浓浓的喜悦。说罢一桌人皆是举杯一饮而尽，杨婵且笑着，一个眼神止住小狐狸不安分的手。转而夺了她手中的酒杯换成蜜水，小玉尝着香甜，倒也欢喜。“小玉这身孕怎说也有四五年了，如何不见动静？”珺落瞧着小玉面若桃花，依旧是少女灵动温婉的模样，那份天真与单纯太过难能可贵，也难怪沉香那样喜欢她。“我问过送子婆婆，小玉是狐狸化身，孕期要长一些。当年我岳母怀小玉也有一百多年的时间，急不来。”

杨戬听沉香提起狐妹，心底仍是微微作痛。他几乎将这小狐狸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又何尝不是因了当年的愧疚。

珺落察觉到他神色一黯，便也只作无事般接着沉香的话“如此你更该好好照顾小玉才是，这孩子来的也不易。”

沉香眉眼间捉狭之意尽显，“我自然会照顾好小玉，可如今我们两个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舅母准备何时嫁给舅舅啊？”

刘彦昌闻言，瞧见杨戬跟珺落有些难为情的侧过头，便开口指责沉香没大没小。“你这臭小子，怎的敢如此开口过问长辈的事情，越发没规矩了！”沉香吐了吐舌头，与小玉相视一笑。

“哥，沉香说的是，你们可将成亲的日子定好了？”杨戬望着天际皎洁的月光，方觉又一季深秋。回过头去瞧着低头不语的珺落，浅浅一笑。“约莫过几日，玉帝会降下册封的圣旨，等正式册封了珺落，我们便成亲。”

杨婵黛眉轻蹙，心下疑惑不解“二哥素来不计较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而今为何偏要跟他讨个封号。”

杨戬眉眼带笑，轻轻握住珺落的手。“我可是与你嫂子说好了，不计较名垂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定要同她一起载入史册。我答应她的，便要算数。所以此番，这个人情玉帝他无论如何都得送我！”

沉香和小玉瞧着面前的二人低头只是暗笑，“舅舅没羞，当着我们的面便这般。也不觉得有失风范！”杨戬抬手给了沉香一个爆栗，“臭小子！你如今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欢声笑语里不觉天色已晚，深秋的夜弥漫着有些潮湿的温度。

珺落方才懂得，他为何一定得讨个封号给自己。一时之间，心底竟是温软的化成一汪水一般。

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她素来觉得自己待杨戬的感情泥足深陷，不可自拔。却从不觉得他亦可以深情如斯。那人如画的眉眼还在眼前，一如初见的侃侃而谈，一如再见的绝代风华。惹得她一次一次巴不得把这条命都给他，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这个人……真的是她的了。

杨戬，你真的愿意永生永世都同我心心相印吗？

朦胧的月色伴着灯光，交相辉映。一阵阵凉风拂过面颊，珺落才觉自己连耳根都在发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