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人永隔(1/1)
“凌心?”
“或许你觉得,我待他太过冷漠无情,可少主,在他所有的记忆里,都明明白白跟他在一起的是谁,对我而言呢?有关他的记忆都是空白的,剩下的,皆是欺骗、羞辱、戏弄,这对我公平吗?我一直以为,跟我在一起的是你,我付出的感情是对你申屠烩,不是申屠烩,你们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虑一下吗?直到这一刻,你把真相告诉了我,我才知道,我与他共有的记忆竟有这么多,可我的感情又如何能转移的那么快?
我性格虽木讷,但也是有感觉的,你以为对过往美好的回忆,我没有一丝眷恋吗?我能体会到,他用尽心思的宠爱,并也没有无动于衷,可……理智知晓是他,但心里眼里看到的却是你,我连他假扮了你都不知道,他装的那么像,让我以为那就是你,那少主告诉我,我的心动,是对他,还是对你?”
甄初月讶然。
凌心并非无情,只是……灏,这是作茧自缚了,拿谎言堆砌的情爱,还指望能换来真心吗?
很难责定两个人中谁对谁错,严格的说,都有错,又都无错,灏太爱凌心,用了过激的手段,凌心错在没有真正体会灏的用意,也不愿去谅解,最后两人都钻入了死胡同,谁也不肯跟谁低头。
“人既已经没了,再去追根究底也失去了意义,他放过你,你也放过自己吧,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全凭你各人意愿,是留在申屠庄还是出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你想清楚就可以,横竖……以后申屠一族的事再与我们兄弟无关了,这个,还劳烦你带回去!”他将一方印信及一把金钥放在桌上,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前厅。
人多的地方,自然不缺人才。宗族里多得是善于经商的人,少了申屠烩,依然有申屠灏撑持;走了申屠灏,也还有人能跳出来让它矗立不倒,谁当家、谁作主,又何妨?纵是这广阔江山易了主,百姓的生活该继续还得继续,何况一个小小申屠庄?
这普天之从不会为谁而改变,就算你受到了再大的打击,哪怕是灭顶之灾,明天的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这道理,他早早便懂了,如今的他,再无了雄心壮志,只想守住身边每一个人,守住他小小的幸福,继续生活下去,就够了。
至少,在这平凡之家,没有那荒谬至极的规矩,双生子不会硬生生被拆散,更不会失去骨肉亲情、遭到摧残与伤害。
*** ***
会以男人的姿态,疼你、宠溺、爱你的,永远只会是他……
帕子内包裹的白瓷残片零零碎碎,回去以后,她几回试着将男娃娃拼凑回原来的模样,都是以失败结束。
她已经快要想不起这娃娃最初的模样,,只记得它有一张淡然凝笑的脸。
她继续去拼,不愿放弃,却想起那日河畔的话……
“要永远宠你、疼你、只对你一个人好,凡事都依你,还得有好样貌、好家世,才配得上咱们会持家会赚钱的凌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真心待你,一生一世忠贞不渝,不移情、不别恋。”
“少主,这世上,恐怕没你写的这种人吧?”
“一定会有,你耐心等着便是,如若没有,我就负责去找一个给你。”
那时只觉他写的太荒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对她的男人?如今想来,的有,那条件桩桩件件与的,不就是他自己吗?怕是那时便在暗示她,瞧,这样的男人就在你身边啊,快来看看他吧!
“别死心眼,人生苦短,尤其是女儿家的青春,万万耽误不得,若遇到合适的姻缘,自己要懂得把握,别白白错失一个愿意用真心爱你的男人。”
她确实是失去了,让一个愿意倾尽所有、情坚不移的男人,就这样在手中溜走了,即便如此,她依然理不清头绪,如此的眷恋与怀念,是对少主,还是对申屠灏。
将少主藏在心间八年,藏得太久了,已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那身影怎么也拂拭不去,整个懵懂的少女时光,只能看得见他,没有任何改变,他宛如雨后那抹最绚丽的彩虹,是她人生最美的风影,绝不会遗弃。
而申屠灏,就像乌云密布后的狂风骤雨,强势入侵她的心,最后形成一湾冷泉,利用倒映在水面的虹影,造成了亦真亦幻的假象,虽欺骗了她,但却让她变得不在仰望天空那触不可及的彩虹,反而眷恋起虽然是假象,但却真实能感受得到的水中倒影。
终于……雨过天晴,彩虹消失了,冷泉也蒸发了,他……什么也没有,她……也什么都没有。
是这样的心理吧!当两手空空的时候,才知道迷茫。看着残缺不全的瓷片,麻木的心已全然忘记了多余的情绪。
也许,她就是无情之人,才会连他的死,都无法掉出一滴眼泪。
申屠灏,你爱错了人,谁教你,不是我心里念念不忘的那抹虹,不是我要最初想要的那个。
筋疲力尽,她熄了灯,和衣躺到床上,也许睡着了,就感受不到胸口那压抑的窒闷。
*****
回庄第七以后,莫凌心没有离开。
习惯了天黑之前,到某人曾经睡过的房间添上一盏灯油,让它点燃一室幽暗,然后怔然立于桌前。
即便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她还是日日替他的寝房点上灯火,并且也交代给婢仆,无论人回不回来,都照点不误。
算起来,应该是七七未过,按老人的说法,灵魂尚未踏上黄泉路,也许一个兴起,再回来看看也是没准的。他本来就怕黑,如果因为这个不敢回来,岂不是让他留有遗憾了。
隔日,她在园中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在星星出全以后,拿着备好的灯烛、一对童男童女,几大袋纸钱元宝,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一样一样给烧了过去,盼他在九泉之下,有明灯可以指路,有人可以伺候,有用不完的金银,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不慌不愁了。
她烧了很多……很多,很久……很久,其余的倒还好,只是少主不知他怕黑,必然不会为他备上灯烛。
回庄半月后,她离开的心慢慢坚决。
已按照少主的吩咐,把东西交了出去,自身职务也移交妥当,长老们都聚在议事厅里,应是在裁夺,下任少主由谁担任,只要大局一定,她随时都可以离去。
一切都已安排稳妥,她预计这两日便带着简单的行李动身。
去向何方,目前还没想好,也许回她的故乡看看,也或许沿路走走停停,去那些曾经去过、却还是惦在心头、想着有空一定要再回去瞧瞧的地方。天大地大,总有可去之处。
没想到长老的动作这么快,第二日少主的人选就已既定。也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族不可一日无主。大家都敢去参见拜贺了,可凌心没去,清晨,她便只身一人,默默上路了。
第一站……她去了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