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兔子玩偶(1/1)
台灯下,柏子骞的脸依旧带着几分稚气与纯真,他完成一套又一套模拟卷,冲刺着一个让妈妈高兴的分数。
高考前一个月,柏子骞的十八岁生日到了,这天,连婵和她再婚老公难得回柏子骞住的地方,她挽着男人的手臂,娇笑着道:
“今天是骞骞的生日,我们留下来陪他过个生日吧。”
男人:“可以,反正卞开出国旅游了,我们就陪陪骞骞。”
卞开就是男人和他原配的孩子。
连婵听见卞开的名字,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柏子骞很乖地笑着道:“谢谢你们陪我过生日。”
年楼被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看到这一切,连婵再婚后,便搬出去和男人、卞开住一起,柏子骞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房子,连婵一年到头来都不怎么陪伴柏子骞,可能今天良心发现,来陪陪柏子骞了。
两人陪柏子骞吃了顿午饭便回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剩下柏子骞。
柏子骞拿起兔子玩偶,回到卧室,又开始看书学习。
年楼注视着柏子骞认真学习的模样,这十年来,柏子骞真正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从未埋怨过母亲的不好,反而会感激母亲带他离开了家暴父亲,还给他吃穿住行方面的支持,让他有学习的机会。
此刻,柏子骞握着笔的手却放下了,他眼神落寞,伸手抚摸着书桌上的兔子玩偶:
“小时候,我特别想要一个布娃娃,但这是女孩子的爱好,我一直没有给妈妈讲,就算讲了,妈妈也不一定买给我,因为没有钱。
爸爸每日醉酒,妈妈忙着上班,我太孤单,我想,有一个娃娃陪着,可能就不孤单了,我终于忍不住,找妈妈说我想要一个娃娃。
妈妈一听,大发雷霆,先打了我一顿,到现在,我还记得她说的话,她说养我就够花钱了,我这么没良心的东西竟然还敢张口要娃娃,我哭了,妈妈也哭了,她又抱着我道歉,说妈妈真的没有钱,真的没有,吃饭都吃不起了。
后来,她给我做了一个兔子玩偶。”
柏子骞揉了揉兔子的耳朵:“我以为,有了娃娃陪伴,我就不孤单了。”
“但现在,我好孤独啊。”
“我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让妈妈多看我几眼,想妈妈多陪陪我……”
柏子骞眼圈湿润,他垂头,埋在臂弯里,肩膀耸动。
年楼听着柏子骞的啜泣声,心内复杂,原来,一个未来杀人不眨眼的人在过去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柏子骞创造他这个角色的时候,一定把自己当作原型,毕竟他和柏子骞有些地方真的很像,他妈妈再婚后,和再婚老公住一起,而他被遗弃,要经常打工,才能勉强活下去。
柏子骞哭了很久,他的脆弱随着夜色降临被尽数剖开。
倏然,一个蒙面人凭空出现在柏子骞身后,他持着匕首,就要刺向柏子骞。
柏子骞一惊,他眼神惊恐,身子却定在原位,无法行动,就这么眼睁睁望着蒙面人持刀捅穿他的心脏,喷溅出的鲜血打湿了桌上的兔子玩偶。
桌上的钟嘀嗒一声,时针转到8这个数字,年楼惊骇不已,在柏子骞十八岁生日这天的晚上八点整,柏子骞被杀害了。
时间逆转,回到一年前。
年楼望着熟悉的室内布局,以及书桌前一脸惊悚的柏子骞。
柏子骞拿起手机,一看,他回到了死前的一年,他重生了。
很快,又到了柏子骞十八岁生日这天,连婵和男人陪柏子骞吃了顿午饭便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阴冷潮湿,宛如停尸房。
柏子骞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焦躁不已,他拿起兔子玩偶,走出了家门。
夜幕降临,冬夜寒冷萧瑟,路边几乎没有人,柏子骞裹了裹棉衣,将兔子玩偶放入怀中,漫无目的地走。
时间嘀嗒流逝,死神悄然来临。
柏子骞被刀穿胸而过,他不可置信,又似乎意料之内,杀他的人已经消失了,他连人的正脸都没看到。
他的身体晃了晃,蓦然倒地,蜷缩在地上,鲜血濡湿了怀中的兔子玩偶,顷刻间,天飘大雪,掩埋了这个无名的人。
再一次时间倒流,又一次重生。
柏子骞大口喘息着摸了摸胸口,完好无整,他拿起手机,一看,他又回到了一年前。
一年后,他的十八岁生日这天,连婵同过去的两次一样,和男人陪柏子骞吃了顿饭就走了。
这次,柏子骞打算去警局,他就不信在警局都有人杀他!
年楼观察着这一切,他心中苦笑,没有用的,去哪儿都没有用。
柏子骞去了警局,告诉警察他的遭遇,警察当然不信,不过,倒是同意了他待一晚。
他坐在警察当中,心中似乎有了安全感,八点一到,一个黑衣戴大黑帽的人凭空出现。
警察们见状,他们立即起身,试图盘问这个陌生人,然而,他们站了起来,却没有任何动作,他们就像被定住了,无法行动。
柏子骞坐在原处,他连手指都无法动弹,更不要说躲过陌生人的杀害。
所以,当刀再一次捅破他的胸口,搅碎他的心脏时,绝望如灭顶之灾笼罩了他。
时间第无数次倒流,柏子骞第无数次重生。
他终于意识到,他的人生不过是十八岁生日这天寒冷的尖刀,是成年这天搅碎的心脏,如果他的人生是一本书,那么,他的人生结局就是无止境的死亡。
人生存在的意义就是死亡。
没有意义。
他握着红色的画笔,在白色画纸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
又一次十八岁生日这天,柏子骞拿起画板、画笔,很早就离开了家,来到一个郁金香公园,郁金香的正常花期在每年的三到五月,如今是二月,郁金香却开得美丽优雅。
他关掉手机,就算连婵、男人要陪他吃饭,他也吃腻了。
他立好画架,铺好画纸,握着笔,却什么也画不出来。
他今晚就要死了,就算他现在做着最喜欢的事,却怎么都无法静下来,死亡似阴霾一般笼上心头。
他调好红色颜料,画笔沾上红色颜料,将画纸的整个背景除了中央部分都涂成了红色。
他在空白的中央部分画了一个少年,少年双眸紧闭,一身白色的衣服,只胸口心脏位置空空的,淌出的血液红得触目惊心。
他提笔,在画的右下角写下:少年的十八岁。
年楼位于画架边,他看到那幅画,想起了那副画中画中画。
那画描绘了一个人正在欣赏一副风景人物画的场景。
年楼想,这个人就是云三。
那副风景人物画里又描绘了,另一个人站在郁金香花田里画画的场景。
画者就是柏子骞。
画者画的却不是花田里的郁金香,而是一个死去的少年,画的右下角写着:少年的十八岁。
年楼的视线落在死去的少年上,柏子骞画的“少年的十八岁”,其实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