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祭奠（1/1）
其实整件事，无论是秋水歌姬找茬，世子对其小惩大诫，还是后来秋水歌姬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陷害世子，这两件事都做得不算聪明，更算不上精妙。只要是个明眼人稍稍仔细琢磨一下，都不难看出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不过是秋水或者说她背后的鲛人海国军为了搅乱空桑而设计的。
可偏偏北冕帝眼瞎心盲，满脑子都是他寻求的真爱，自由。还任由那些被歪曲的脏水，肆无忌惮地泼到已经离世之人身上。
或许，他不过是想要找寻一个借口，一个靶子，让他用来逃避那些他不愿面对的真相，发泄心中的怒火，仅此而已。
只是，因此丧命的世子，毁容被囚禁的皇后，都何其无辜。
“渊总管，世子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很好。不仅帮我说服了父王，还将阿离的玉簪修复如初。我与他素未谋面，对他来说根本就是陌生人。对待陌生人的请求他都能做到如此尽心尽力，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外面那些人分明就是污蔑！”
听说朱颜从早便滴水未进，沐离便亲自去厨房挑了几样她喜欢的糕点，想试着再开导开导这名第一次直面黑暗，直面人心的小姑娘。却没想到才刚一进院门，便听到她与止渊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郡主相信他，是因为郡主见过他，知晓他的为人。可外面那些寻常百姓不曾见过世子，自然就会轻信他人所说。”
“可这样，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恶人，死了活该，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如今却连个祭拜他的人都没有，我只要一想到此处就特别难过。”
“渊总管，我，我想去祭拜他，你说，阿离会同意吗？”
“郡主这是，想要抗旨？”
“嘘！我知道这是抗旨，但，我们可以偷偷的去啊，小心些，不会有人知道的。”
“不会有人知道什么？”
站在大门口的沐离与朱颜止渊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近。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还是让朱颜被吓了个半死，差点从马车上栽下来，若非有止渊在一旁扶了他一下，估计此时已经用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了。
“阿离？你，你吓死我啦！呼——”
虽然朱颜极力掩饰，但她不善言谎，整张脸完全就是将‘我心虚’三个大字刻在上面一样，眼神也是不停的在空中乱瞟，就是不敢与沐离对视。
“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呀，跟个小猫似的。”
“我就是正常走进来的呀，或许，是你刚刚太专注了吧，在说什么？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没有理会朱颜此刻的慌乱，沐离则是满脸无辜地盯着她，眼中是止不住的好奇，仿佛朱颜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绝不会罢休。
其实朱颜还真猜对了，沐离的确故意放轻了脚步，但只可惜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我，那个，是，那个……”
沐离虽然平时像亲姐姐一样纵着她，可遇到事关紧要的大事时，从不糊涂，甚至厉声训斥她的时候比她父王还严肃可怕。所以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话都到嘴边了，愣是圈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里。
“你不说我也知道，想抗旨去祭奠世子，对吗？”
“你怎么知道？！”朱颜根本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完全坐实了她的念头。
止渊并不清楚沐离刚刚听到了多少，但他很清楚沐离多半是在诈朱颜，他想阻止，可根本来不及，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依旧满脸天真的小姑娘，然后思考沐离一会儿若是发火他该如何才能护着她免于挨骂。
"阿颜，你可知这是抗旨，若是被人发现，告到嘉兰去，不光是你一个人，整个赤王府都难逃罪责。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世子，冒这么大风险，值得吗？"
平日里沐离对朱颜是极度纵容的，她闹她就陪着，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她出几个凑主意一起胡闹，责骂也都是和声细语地。像这次这般一字一板地几乎从未有过。
可此刻的朱颜却根本没有听懂沐离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误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冒风险，胆小怕事。立刻有些气恼地指责沐离不该如此怯懦。
“为什么不值得，别人不敢或许情有可原，可你，我，都是真切的受过世子帮助的人，与他帮助我们所做相比，祭拜一下真的算不了什么。若是你不愿，我可以自己去，但希望阿离你不要阻止我。”
看着朱颜眼中不断渗出的泪水充盈着眼眶，却依旧倔强不肯落泪的模样，沐离承认她根本硬不下心肠来教训这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
默默叹息一声，恢复了平日里温和地语气，沐离缓缓开口。
“唉……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去了。”
“你同意了？！”刚刚还红着眼睛跟小兔子一样的人此刻竟直接换了脸，眼角眉梢都堆满笑意。这样的转变让沐离有一瞬间的恍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
护城河距离赤王府并不算远，三个人趁着夜色的掩盖悄悄跑过去时的确没有惊动任何人。
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河灯，朱颜作势就要蹲下身将其放入水中，但沐离却开口制止了她。
“阿颜，等一下。”
在朱颜与止渊两个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沐离从随身的袋子中取出一朵通体洁白如雪，花瓣灵动缥缈的雪寒薇。
“好漂亮的雪寒薇！”
朱颜虽然极力克制压低嗓音，可这朵雪寒薇实在是太漂亮了，比她在叶城和嘉兰皇城中见到的那些还要好看。所一时间太过惊喜语气音量难免有些失控。
“小点声，若是引来了人就糟了。”
朱颜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妥，双手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对着沐离诚恳的点了点头。
接过沐离手中的雪寒薇，看着上面凝集的晨露，朱颜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晌午的时候误会了沐离。这雪寒薇应该是今早，不，或许是昨夜就已经备好的。就算自己不提，她也会独自祭奠世子的。
“阿离，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不用谢我，阿颜，其实，我可能没你想的那样好。与你的善念不同，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斩断这份因果。”
朱颜这个年纪自然不会懂沐离所说的这些，但她身侧一直不曾开口的止渊却心下了然。
“虽然玉簪是你送去给世子的，可他毕竟是我的东西，如今得世子的枯木逢春之术重新回到我手中，所以不管过程怎样，都是我承了这份恩，若他活着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的。如今他不在了，我便想着也许可以以祭拜这种方式还了这份恩情。所以与真心实意的你相比，我啊，真的太差劲了。”
除了朱颜，沐离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淡淡的，从不开口寻求任何帮助，也不会主动帮其他人，甚至一度被认为冷漠甚至有点孤僻。
若非她对待朱颜的态度如同亲妹妹一般，怕是赤王与赤王妃根本不会将她留下来。
这一年多的时间虽然沐离改变了很多，可骨子里对因果的忌讳，让她依旧和其他人的相处中保持着不近不远刚刚好的距离。
“才没有呢，阿离你啊，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对于朱颜这种盲目的信任，沐离并没有反驳，但也没当真，稍显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雪寒薇花，示宜朱颜抓紧时间，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纠结于此。
抬手调动起周身的灵力修为，朱颜顺利的使出了赤族专属的火系术法将雪寒薇花的花心点燃。
可还未等她有所动作，这朵燃烧着的雪寒薇却迸发出一束特殊耀眼地火焰，那些因此被热浪冲起并漂浮在半空中的点点星火也并未立刻消散，反而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径直冲向朱颜。
沐离脸色一沉，快速伸手，可依旧没能完全阻止，还是让大部分星光刺入朱颜的额心，并隐隐汇聚成形。
与此同时，原本被乌云遮蔽住的夜空也突生异象，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流光劈成了两半。
“阿离，那流光，是什么？是我造成的吗？我不会又闯了大祸吧？”朱颜被流光与天象吸引，完全忘记了刚刚额间的那阵异样，好奇又惊恐地贴到沐离身边追问。
沐离盯着已然恢复平静的天际，眸中闪过一抹担忧，随后转头将视线划过朱颜此时早已光洁如初的前额，极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平静开口道：“你又没做什么，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不，我觉得，这一定是世子在天之灵感应到了我的祭拜。或许，这就是他给予我的回应！”
“……”
“阿离，我记得你之前给我讲过，世子修复你的玉簪用了一种术法叫，叫‘枯木逢春’，对不对？”
“对，但……”沐离隐隐有些预感，朱颜接下来说的话她可能不想听也不想答，所以她试图开口打断并转移话题。
可她这次似乎低估了朱颜的好奇心。
“既然花草树木可以枯木逢春！那也一定存在能使人起死回生的术法对不对？！”
“……”她就知道！！！
沐离很想开口说没有，但面对朱颜如此满怀期盼的眼神，否定的话到了嘴边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见沐离没有开口，朱颜便更加肯定自己心中所想，立刻急切的抱拳对着天空起誓。
“那我一定要学会此术，然后帮助世子殿下归元回天！”
自从那天过后，朱颜就仿佛找到了目标，开始不断缠着沐离询问关于回天归元之术的事情。
回天归元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起死回生，那可是天地之间乃至六界之内的大忌，若是让朱颜这个不知深浅的小丫头片子知道了那还得了。搞不好别说命了，估计连魂都能被天罚劈散了。所以说，这是绝对，绝对不能开口的！
缠了沐离好几个月，连半个字都没问出来，朱颜一气之下竟然开始背着沐离搜寻。
起初她还只是在天极风城询问那些暂居或者过路的修士，后来待她自己学习术法熟练后，竟然开始向着天极风城外一些修习圣地或者门派求教。
对此沐离自然是知晓的，但她从未插手，也未曾给朱颜使绊子。只因她几乎可以断定，那些所谓的门派高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类起死回生的禁术。
左右也不能被她找到答案，还能锻炼她的的能力，提高她的术法修为与身手，沐离自然没什么理由阻拦，索性也就当做不知道，任她胡闹。心情不错的时候，还会帮她在赤王妃那里打掩护。毕竟赤王妃与赤王若是知道她总是这样独自一人跑出去，怕是会气得想要打断她的腿。
“小姐，这礼物不是买给朱颜郡主的吗？怎么还在这里？”
半夏看着梳妆台上已经放了三天的礼盒，有些疑惑的朝着软榻上悠哉悠哉扇扇子看书的女子开口问道。
“阿颜她没在。”
“没在？郡主她……又跑出去了？”半夏跟着沐离自然对于朱颜每隔月余便会偷偷溜出府这件事一清二楚，可这次仅仅才过了五日朱颜就再次出发，简直再次刷新了她对朱颜胆量的新认知。
“嗯。半夏你这个又字，用的蛮恰当呢。”
“那郡主何时回来呀？”
“不知道，这次应该距离天极风城不算远，估计也就是三五天吧。”
“那明日咱们就走了，若是王妃追问起来，这玉腓能瞒得住吗？”
“放心吧，我都跟赤王妃解释好了，说阿颜是因为我离开的事情和我闹别扭，过几日就会好了。若没有特殊情况，估摸着赤王妃不会去找朱颜的。”
“还是小姐厉害，想得周全。”
“行了，少拍马屁，东西都备好了吗？”
“早就备好了，还有几样天极风城没有的公子都送到叶城的府邸去了。”
“嗯。”
“小姐？……你和公子，又吵架了？”
“没啊。”
“那为什么……陆英去公子那里送信时，说公子脸色不大好。”
“哦，没事，上次我要的东西他就给我送了那么一点点，所以这次我写信的时候骂他抠，估计是被气的。”
“？？？”
对于沐离这么多年对沐忆安的态度，半夏看在眼中，不解的同时大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