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与梦（1/1）
为数不多的缝隙也被盖得严严实实，池底的空间顿时昏暗不可视物。
祝融瑾眨眨眼，但无论如何仍是一片漆黑，黑到如同失明一般，就连她自己都感受不到她的眼皮是睁还是闭。
在黑暗中其它感官会被放大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能辨出来这动作定然极轻，却格外分明。
“哗”的一声，温热的焰火拨开无尽的黑暗，如星子般闪烁，在这幽深的洞穴中倒也不至于心慌。
五人之间本就相隔不远，即使旧凇手中的符仅燃出一个微弱的小火苗，也足够让她们看清彼此的脸。
“现在如何？”旧凇问到，脸色在符火后似乎要比先前更白上几分。
“刚进来时还有点波光，我大概看了一眼这里，没看到什么其它出路，也没看到有什么特殊的布置。但这脚下的土层过于平整，踩着也结实，想来的确是有人经常活动的。”这是稌籽的声音，在黑暗中似乎比平日里更低沉。
听着稌籽的话，祝融瑾想起自己掉下来的时候恰好后背着地，在地上砸得生疼。现在倒是不怎么痛了，不过——祝融瑾握了握手中的小瓷瓶，倒也该感谢一下稌籽师姐。
“还有就是，越过暗门的瞬间我能感受到周围邪气比之前浓得多，但下来之后就察觉不到了……相必是有人有心布置的。
“至于其它的……我需要去确认一件事，你们就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稌籽正要脱离队伍，还没蹦出一步，就被旧凇拽了回来。
“你别动！”旧凇厉呵，“乱跑什么！万一有人趁你单独行动时对你下手，你躲都躲不明白。”边说着还顺手给对方一个脑瓜崩。
“呜呜呜师妹啊……”稌籽夸张地捂着头，“小诺打我就算了你也打我呜呜呜……”
“该打。”
……
总之最后是由她们五人同行，尽量让她们每个人都能同时看见其他四个。
于是稌籽在前方打头，带她们开始摸索墙壁。
“那个……师、师姐啊，你探墙这是要做什么啊……”困玉哆嗦着开口，她看着嵌了整整一墙的白骨，鸡皮疙瘩都起了一波又一波。
祝融瑾忍着恐惧和恶心，上手摸了摸白骨间隙间的土块。这土块看上去被蚀化的有一定日子了，大部分都结成大块摸起来还算平整。
“呼——我是希望这幕后之人在这墙后藏了个暗道。”她双手一翻，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在墙上来回戳。“你看这里，干净的跟什么似的，连根毛都没留下！这很显然，是他们跑了。”稌籽边说边带她们移动，每走两步就停下戳戳墙。“既然跑了，那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传送走的。
“若是按传送走的想下去，那就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利用符箓，另一种便是用阵法。”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向旧凇和困玉，“你们是符修，对符箓传送应当很熟悉吧。”
“嗯，符箓传送一般而言只能在开阔的空间中进行短距离传送。虽说也不是没有跨越千里的传送，但我合理怀疑那些尝试过的在这世间只有两类，要么是已经飞升的，要么是用完就归西的。”
“还有还有！我记得师尊和我们开过一个玩笑，说如果哪一天实在想不开，也别去画那种传送符。你若没死成，那也没必要死了，这是天要留你。但你若成了，要同行知道了，可是会叫人念几百年。”
旧凇和困玉一前一后说道。人嘛，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总要讲两句，不然对不起自己熬过的这么多年。
“不愧是专业的！”稌籽假的不能再假地恭维了两句，随后又成了不苟言笑的样子。“那现在就只能阵法传送走了，可是很显然，这里并没有布阵的痕迹。”
“也有可能是被隐去了？”
“那就说明还有人留在此处，找到这个人估计能解决不少问题。
“然后我们再说第二种情况。采用凡人也喜欢的方法——”
“啧，这不纯纯费时还费力吗？”旧凇语气中全是不屑，若不是她自己还想保留几分教养，早在稌籽说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只会跑的时候就冷嘲热讽一遍。
“其实我还想着有没有可能他们会套娃……你想啊，挖个暗道把传送阵藏里面，是不是更合理一点？”
稌籽把这话低声说给旧凇听……无他，唯舌累尔。
“总归还是得先看看有没有暗道对吧。”旧凇把刚才的一大堆话做了一个总结。“找到始作俑者，解决这件事，然后把伏兮完璧归天极宗……”
“等等？伏兮和小瑾怎么一直不说话？”
旧凇持引火符向身后探去，身后除了困玉之外看不到一个人。
微弱的火光仅能映出三人的轮廓，看不清黑暗中的真假虚实。
“师……姐……”轻微到听不出方向的声音在黑暗的洞穴里传来，听不清方向也不敢轻举妄动，几人的沉默显得格外诡异。
困玉胆量并不大，脸都吓白了。“我……我不知道啊——！”
“别吵。”旧凇抬手打断试图扒在她身上的困玉，沿着方才走过的路回溯。
“旧凇师姐……”
刚走两步就看见了掉队的二人。二就是脸色煞白一动不动看着旧凇，良久才有了伏兮的一声轻唤。
旧凇走近，很快察觉到缠在她们手臂上的……或许还可以称之为手的东西。
那确实是一只称得上完整的手，指节、关节还有小臂，如果不是全是白骨的话。
也不怪两个小朋友被吓着，就算是稌籽这个大师姐被一节从土里伸出来的白骨捉住，也得被吓得蹦出数尺之外。
帮小师妹们摆脱束缚后，稌籽将两人牵在身边，不让他们靠近墙走。旧凇和困玉依旧跟在身后，为她们提供光源。
几人接下来的动作很快，特别是稌籽，一块一块墙敲下去让她的耐心越来越少，期间还有好几次敲到了露出墙外的骨头……头骨上，每伴随“吭吭”的声响发出的，永远都是稌籽的“失敬失敬”、“无意冒犯”。
也不知听了多久的土墙和头骨交响乐，终于在稌籽敲下一块儿墙的时候，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用来敲墙的物体直接没进墙体中。
“这里的土是松的，后面肯定有情况。”稌籽脸上难掩欣喜，将手中的物什翻手收起就开始快乐的刨墙。
活像路边撒欢的狗。
旧凇不是很想承认自己认识她，生无可恋地把师妹们拉开，自己也尽量往远了站，独独把手杵过去为正在刨墙的某人供光。
每一个清冷的美女都迟早会被稌籽或无忧或她们两个人一起逼疯。旧凇在心底已经认下此理。
“师妹！有发现！！”不过多时，稌籽的声音就从土堆中传来。旧凇看过去，只能看见稌籽弯腰的背影……
以及她脚边被放的板正的尸骨。
稌籽欠身跳出土堆，示意旧凇过去，那里是一扇小小的石门。
旧凇把耳朵贴上去，随手拿一个坚硬的物体轻扣两下，如愿听到了来自门后的两声“咚咚”。
“门后是空的，应当是有……”
话还没说完，一道锃亮的光自石门发出。
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的众人被刺得久久不能睁眼，白光照得人头晕目眩。
稌籽有些头重脚轻，下意识去抓站在她旁边的祝融瑾。
没抓住，摸索两下，没有，没有人。
稌籽：？？我师妹呢？我那么大一个师妹呢？
……
小瑾呢？
……
“师姐，您在这儿啊！”
日头照的火热，透过层层绿叶投下为数不多光斑，映在稌籽身上。
卿灵宫后山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听到喊声后稌籽很快就清醒。她直起身拍拍身下陪自己度过多个午后的大树，从一丈高的树干上一跃而下。
“怎么了？”稌籽顺手整了整被睡歪的发髻，看着眼前没什么印象的师弟问道。
“祁诺师姐叫您现在过去找她呢。”那小弟子说完，便指了个方向。
稌籽也没再细问下去，顺着那个方向就迈开步伐。
她的师妹她自是知道去哪里找。
今日卿灵宫倒与平日不同，以往清雅的宗门上下此刻披红挂彩，看着是热闹了不少。
一路上还有许许多多平日见不到的同门，都笑着向她问好，她也笑着向他们回应。
这番景象在卿灵宫可不多见，稌籽把步子放缓，权当欣赏美景。她走过卿灵宫的每一条路，绕过每一处建筑，最后走到了鲜有人来的宗门大殿。
此时的大殿外不可不谓之热闹。从远处看，被红绸点缀的大殿如白绢飞血，滴答滴答四散飞溅。
“师姐，你可来了。”祁诺脸上挂着笑，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大殿。
殿内又是不同的模样，处处彰显金碧辉煌喜气洋洋。高台上，还有一个稌籽意想不到的故人。
“师妹，这是何故？”
“你忘了啊？”祁诺仍拉着她的手笑，“无忧大师姐可算是修成正果了！今日可是她的合藉礼呀。这不，宗主听说了都特地回来了呢。”
稌籽闻言抬起头，看向高台之上，眉眼弯弯笑得柔和。“是我糊涂了，差点一睡过去就忘了。”她呼出一口气，“总感觉跟做梦一样呢。”
良久，她回头看着笑得愉悦的祁诺。“师妹啊，你可知师姐现在在何处？你带我去找她吧。”说完便将祁诺拉出大殿。
在祁诺的指引下二人迅速赶到宗门的大门口，眼见一对男女挂着和祁诺无二的笑慢步踏上一层层阶梯。
待二人踏上最后一阶，稌籽便快步迎了上去，握住无忧的双手。
“师姐今日大喜，倒是让师妹了却一桩心事啊。”
无忧面上的笑未变分毫，抿唇不语，看着稌籽渐渐扬起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笑。
下一刻，稌籽面色陡然一变，提膝抬腿一气呵成，转身就将“无忧”踢到一旁。不等旁人惊愕，反手钳住刚刚与“无忧”并肩而立的男修的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生生扭断那男修的脖子。
不过瞬息之间，一对璧人便同断线傀儡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还挂着一抹笑——那是同祁诺一致的笑。
“师姐如此，真是太失礼了。”祁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稌籽转身，看向那张毫无变化的笑脸。
“死！”一声怒喝，打袖子里飞出一副双截棍，直逼“祁诺”面门。
“祁诺”身体更快一步，一个瞬身躲开双截棍。继续笑着说：“师姐，你这乱丢东西的习惯可不好。”
稌籽翻了个白眼，用灵力将双截棍召回，持在手中，拧眉看着“祁诺”，“笑**笑，装也不装的像点儿，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假的是吧。”
“师姐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祁诺”夸张地扶额，细看下来也和真正的祁诺别无二致。
“滚！”稌籽暴怒，手中双截棍再度飞了出去，不出意外的话应是又没击中。
“哎呀，好吧。反正被你识破了我继续留着你也没什么意义了。不过——”“祁诺”走到一旁把“无忧”和那位男修捡起来，“你是怎么发现的我们是假的呢？总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呵，看来你是真傻。”稌籽把双截棍捡回来，接着说：“真正的无忧师姐怎么可能会是个专一的人，还敢跟人合藉……呵，她的那些小情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说完，她轻蔑地看着“祁诺”，直白地嘲笑这个拙劣的模仿者。
“你……”那位“祁诺”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最终骂了句：“你们卿灵宫都**有病吧！”说完便开始原地抽搐、扭曲、蠕动、阴暗地爬行，最终在稌籽惊恐地注视下撕开幻境爬了出去……
……
刚从幻境中出来的稌籽原地跳起，头上渗出层层冷汗。
好可怕的幻境！稌籽想起最后那个东西顶着祁诺的脸爬行的模样。
她抖了又抖，稳了稳心神后勉强站直了身体。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前后都被墙体堵住，左右两边倒是都有路。她向右走几步看看情况，却被一个柔软的物体绊了一跤。
她向下看去，赫然是旧凇和困玉二人。
这确实算得上一个好消息，旧凇和困玉还在。
但紧接着，她发现祝融瑾和伏兮并不在。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倒是平衡了。
平衡个鬼啊！她们本来就是五个人，平白少俩人算什么情况？！
但现在首要还是要确定旧凇和困玉的情况。
根据自己的经历，二人应该也都在经历幻境，稌籽伸手反复摇晃二人，直到她摇累了都没叫醒。
唤醒二人便暂时作罢，但她看着旧凇的脸色苍白，似乎并不乐观，思考了一番把自己仅能使用的三成灵力中的两成度给了旧凇。
反正她输出也不依靠灵力，很少用的上。
眼看旧凇面色稍微红润了些，稌籽便开始盘算怎么出去。
她试图攀到墙体上方，结果就是无论怎么蹬都到不了顶。
爬出去行不通，那……她伸手摸了摸墙体，似乎不是什么特殊的材料，便一拳下去——
墙体瞬间破碎，发出近乎爆破巨大的声响。
后来又砸了几面墙，稌籽发现墙体的分布根本没有规律，横七竖八的……她坐下来盘算，此处究竟是个什么结构。
“咳咳……啊切！”
一道人声打断了稌籽的思维，她向声源处看去，旧凇掸掉身上因为某人拆墙而四处乱飘的灰尘，沉默地瞪着稌籽。
稌籽被看得心虚，只能僵硬地扶旧凇起来。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稌籽将这里的情况告诉旧凇，让她来帮忙分析。
“这么说这里应该是一处迷宫。”旧凇稍微思考了几息，给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该如何？”
旧凇看向稌籽眼中透出的，不输她师妹的清澈的愚蠢，慢条斯理地画好了一张指路符。
稌籽那些指路符，正打算跟着指示走，却撞上了一堵墙。
“……不好意思，灵力不够，只能指个大概得方向。”
“……无所谓，方向就方向吧。”稌籽甩甩手，接着看向已经隐隐有些站不住的旧凇。“所以你现在虚成这个样子……还能走吗。”
“……”没说话，那便是不能了。
“上来吧。”稌籽俯下身体，背对着旧凇。
旧凇有些错愕，心下泛起一阵感动，慢慢爬上了稌籽的背……
不消一刻钟，除了频频响起的爆破声，还夹杂着一个崩溃的女声。
“你稳着点啊啊啊！你身上还带着两个人你知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