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凤山试音（1/1）

一曲罢，萍儿收手，抬头等待荧的点评。然而评判者还沉醉在乐曲之中，飘飘然不可自拔。

归终直接上手去戳嫩呼呼的小脸蛋：“荧？该醒啦！”

“啊，抱歉，实在是响遏行云，萍儿姐姐应当是技巧极高之人，但此曲没有多少炫技的成分在，一音一调都蕴含天地之音，暗合大道规律。也许是途经高山流水所做？我既听到了高山的巍峨，又有流水的湍急。山水磅礴，使我仿佛到达了虚极静笃的境界，这一曲令我浑身通透，神思清明。”

“不错，你很好。”萍儿双手奉上凤山 ，“想试试吗？”

归终惊讶，微微瞪大了眼。荧不清楚凤山之于萍儿的意义，但她却是清楚的。

凤山是萍儿呕心沥血才斫制而成，光是板料所用的梧桐木就找遍九州名山大川。最终是选了青州璇玑原野之北的向阳坡上砍伐了三十六棵梧桐木，放置浸泡在特制药水里十五年才最终裁成了琴面。凤山色泽光亮，纹理清晰，导音极佳，是萍儿素来不离手的宝贝。

只是见了荧一面，就愿意让她试琴？归终看向萍儿，在那道真挚的目光之下察觉到了试探。真是大手笔呢！

荧也受宠若惊，高兴得手足无措。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凤山，置于琴案之上。她可没有萍儿那样好的技艺和心态，面对这样一把结合了两种乐器优点的超前乐器，不敢托大。

玉手拂过二十一弦，大概了解琴弦的松紧和音色之后，荧做好了起手式。凤山这样的乐器世间独有，很难直接弹奏出已有的琴谱或者筝谱，根据音色即兴创作反而好过被旧谱困缚，束手束脚。

“那我献丑了。”

葱葱十指落了下去。

曲调平平，是四方庭院里的前半生，枯燥寂寥，安稳无事。曲调陡转升高，音符愈促，是被逼婚的挣扎，是误入鬼蜮的惶恐。

清风拂过山岗吹散阴云，当那满山的阳光落下来，照耀着迎风而立的少年仙人。阳光吻过少年的眉眼，金瞳与绛紫神印都在闪闪发光，他的目光里明明都是悲悯，又怎么会是让人避之不及的恶魔。低吟的曲调盈满了疑惑和探究。

曲调华丽流转，碎玉鸣金，是无端由的信任与依赖。终止是悠长的揉弦，硬是把暂时分别的无奈诉说得缠绵悱恻，带上些不自知的心动。

“你很聪明，明知自己不了解新乐器所以不套用曲谱。随心创作倒是更妙一些，至少无论如何都不能算错。”萍儿赞许地点头，“这个故事讲得不错。不算漫长的经历，前半段平凡，后半段却是浓墨重彩的华章。一切变化都起源于你遇见了那个人。”

归终调侃着接道：“这个人应当丰神如玉？风流倜傥？俊美非常？否则怎么能叫我们荧念念不忘？”

“哪有......”荧红了脸。

魈确实是仙人风姿，但也没有归终说得那样好，分明是个冷冰冰的木头。

萍儿也笑，但没忘了正事：“别打趣了。天色很晚了，你还不安排她休息？明日可是卯时就要起来了。”

“说的是呢。荧，你就同我睡在阁楼上吧。顺着这道楼梯上去就是，你先去，我再和萍儿商量下明日开店的曲目。”

“明日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吗？”

“你忘啦，我才与你说的，每逢初一十五归离会有集会。明日就是十五了，巧音坊需要吸引客人的手段。”归终赶她，“先去休息，明日说不得要你帮我弹两曲呢。”

“好，那姐姐们也早些休息。”

眼见着荧上了阁楼，二人才相视点头。萍儿随手拨了七音化作简易阵法，隔绝声音外传。

阵法笼罩下来，萍儿立刻问道：“这个姑娘从何而来，你与我速速道来。”

归终微微一笑，颇有些得意，便将客栈遇荧的事情细细说来。

“本也是无心无意，我只是不忍见孤女流落街头，想着咱们也缺人手，便索性先领回来再看。”

“你这回可是真真切切捡了个妙人啊。”萍儿发出由心的感叹，“你可曾注意到在我乐曲之下的反应？”

“你是说，灵魂？”归终回忆着，虽有猜测但不敢断定。“每月初一十五，我不停歇地弹奏，没什么精力去观察净化之音对灵魂的洗涤状况。不太了解。”

“机关之曲净化之力微弱，她毫无反应也就罢了。但是在凤山所奏之曲下，她仍然灵魂澄澈，毫无杂质析出，这就令人惊奇了。”

归终脑海中浮现那双清澈的琥珀眼瞳：“明日请她弹一曲就知道了。可别再用凤山难为她了。”

“自然。”

“那明日还要请你帮我分担一下咯！”

“不然我赶着前一天晚上回来？”

归终笑嘻嘻地凑过去，挽住了萍儿的手臂：“萍儿最好了，我们也去休息吧。”

挥手撤去阵法，两人敏锐地看向虚空一处，对视一眼，皆是警惕。

萍儿将凤山托付到归终手中，虚空抓握出一柄长枪，直接出手。枪尖点刺，一瞬间空间塌陷，黑色细纹密布，一道墨绿色法身被拉扯出来。墨绿色法身亦执长枪，被从阁楼吸附而来的片刻时间内就地一滚，稳住身形，而后提枪刺来。

墨绿色身影招式狠辣，绿枪荡开长枪，带着无边杀伐气直取咽喉。萍儿接了几招，感其杀伐气浓重，惊觉自己不是此人对手。正节节败退间，归终忽然起手弹了一段，凤山发出高亢的鸣叫，墨绿色身影忽然定在原地，有如被拔了爪牙的老虎。

萍儿气息未复，堪堪站稳，回身一望，眼带探寻。归终摇摇头，示意她等待。

借助凤山之音，墨绿色的法身被归终搓扁揉圆，回归成了一团灵气。

“风？”归终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不甚纯粹的风。”

萍儿仍然握着枪，预备着法身恢复后的暴起：“你认识？”

归终神秘地笑起来：“听说过九州月色下神出鬼没的恶鬼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