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踩过界（下）（1/1）

下午，三时。

天府大厦楼下，十辆小巴陆续停下。大只茂从第一辆小巴上下来，正准备上楼，迎面一个白发苍苍身形单薄的老太太正步履缓慢地从楼内走出。双方险些撞个满怀，大只茂那副天生恶相把老太吓得后退一步，刚好堵住门口。

大只茂两眼一瞪，大声喝骂：“老不死的眼睛瞎了！闪开啊！不要挡路！妈的，如果是在沙田我一脚踢死你啊！”说着话蒲扇大手就伸过去，准备把人推开。

“茂哥那么大火气？谁惹我们茂哥不高兴啊？”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大只茂回头看去，只见陈继祖和猪王两人站在自己后面。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从愤怒变换为欢喜：

“祖哥……啊不是，侠哥！还有猪王哥，我正要找你们呢。还以为你们在上面，没想到……”

陈继祖没理会大只茂，而是来到老太身边微笑说道：“不要怕，这个是我朋友。人呢就凶了一点，不过没什么坏心思。慢走，慢慢走。去买菜啊，多买一些了，今晚不要开门。”

等把老太扶走，大只茂才问道：“这个老不死的和侠哥认识？”

“我在这生活了十几年，整栋楼都是街坊，你说我认不认识。”陈继祖又看向那五辆小巴：“茂哥这么早就带兄弟们过来？”

“师爷谭的小弟烂口华打电话给我，说今晚师爷谭会带人铲平天府大厦。让我自己看着办。妈的，他什么东西，跟我这么讲话！今晚被我遇到，就亲手打断他的手脚！我担心侠哥吃亏，抓紧召集兄弟。时间有点紧……人不是那么多。不过一百五六总是有了。”

大只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潮义胜最近被警方盯着打，势力大不如前，之前承诺的打手数量根本无法兑现。这五辆小巴上一共是一百二十几个人，即便如此也是拼凑而来。

潮义胜作为一个走下坡路的社团，有不少职业打仔已经过档到别处。这次哪怕是不计后果倾巢而出，真正的打仔也不到四十，其他都是装卸工一类的社团开工小弟。

他们倒也不是不能打，但是战斗力和职业打仔比肯定是有差距。

最重要的是，这次算是潮义胜最后的机会。万一表现不好激怒黑鬼明，自己可能就真的得被送去赤柱。

就因为底气不足，更要讨好陈继祖。

昨晚帝国夜总会的事，已经传到大只茂耳朵里。他人虽然称不上多精明，但毕竟在江湖打滚多年，经验阅历总是有的。

这件事不但证明陈继祖的确很能打，更证明自己这个老江湖，即将被这个新出道的小子踩在脚下。

昨晚帝国夜总会内几个大字头的人物都在，自己却连消息都不知道，这就是证据！

虽然潮义胜现在只是二线社团，但是潮字头也曾经风光过，自己身为潮义胜当家红棍，居然沦落到被师爷谭近身打电话威胁的地步。如果再不打出点名堂，潮义胜这个堂口只怕都没法维持！

如果说一开始还是为了讨好黑鬼明开打，现在就已经是为了维系自己以及社团的名号，大只茂自当全力以赴。满心认定自己拉来这么多兄弟，也不曾开口要一分钱，怎么也能得两句夸奖，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白眼。

“茂哥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军装或者便衣？”

“没有啊。我们从沙田过来，没看到条子。”

“如果你们继续留在这的话，就会看到了。一栋楼的街坊，总有人会报警的。从城寨来帮忙的那些，都比你的人聪明，知道把车停到停车场。这才刚几点？警察还没下班，是不是真想大家一起到警局录口供啊？”

大只茂一愣，由于有黑鬼明支持，他下意识就没考虑警察的事情。这时候才注意到，天府大厦附近就只有自己这一队装满手下的小巴。

猪王上前微微一笑：“茂哥对深水埗不熟，我带你去停车场。家伙都在车上吧？如果真被警察查到难免有麻烦。”

“等一下。”陈继祖说话间来到大只茂面前，将一卷钞票塞到大只茂手中：“这是一万块，钱就不算多，不过兄弟们吃饭喝茶足够了。师爷谭最早也要五点才能离开大馆，他只要不是疯子，就不会马上带人杀过来。再说条子六点钟下班，大家怎么也要七点才开打。不能空肚子做事，带弟兄们吃好喝好，尤其茂哥你啊，小弟早就听过你的大名。潮义胜大只茂，出名的勇猛么。我虽然打过擂台杀过人，但是这种架还是第一次打，今晚全靠茂哥帮忙。”

这种先踩后捧的方式，让大只茂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小子对自己到底什么态度，不过最后几句话确实是在夸自己，而且出手的确大方。之前的一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大只茂连忙推辞称自己既然带兄弟来，这些费用自然是自己出。可陈继祖的手极为有力，大只茂根本推脱不开，只好乖乖收下。心里琢磨着回头该送什么样的回礼，才不至于太寒酸。

就在他准备带猪王上车的时候，陈继祖忽然在后面问道：“蛇佬哥在哪？”

“当然在陀地啊。侠哥找我老大有事？”

“没有，随便问问。一会见。”

看着满载打手的小巴一辆接一辆离开，陈继祖冷冷一笑。

这一万块就当自己包的白包，一半给大只茂，一半给蛇佬。现在看来即便没有黑鬼明为难他们，潮义胜能存在多久也很难说。

师爷谭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潮义胜进行沟通，大只茂这个红棍也就算了，蛇佬身为坐馆都没想过这种态度下潜藏的杀机。

既没有找其他潮字头联和，也没有对自身安全进行防范。只能说他们之所以能存在到现在，全是沾了潮字头以及四大探长的光。

有勇无谋，不知趋吉避凶。江湖乱起，他们注定第一批被淘汰。

心里想着，上楼开门。

阿金已经从医院回来，正在和刀仔以及赵子彬闲聊。见陈继祖回来，赵子彬二话不说，离座起身对着陈继祖就要下跪。后者反应灵敏双手疾托，总算是在赵子彬屈膝的刹那把他托住，没让他真跪在自己面前。

“铁齿哥你这是做什么！”

刀仔摇头道：“从他出城寨就是这样了，刚才也是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铁齿哥是不是得了精神病。晚上就要和条四开打，你这个时候发病，是不是还要找人送你去青山？”

“你就别糗我了。阿祖你宽宏大量，可我不能当没事发生。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可以对天发誓……”

“没这个必要。其实道理非常简单，他们接了两笔生意，然后违反了和我们的约定。说好的三发空包弹么，哪怕收了两笔钱，也该两件事都做。上来就玩真的，摆明了没信用。早说了他们是疯狗不守规矩，这次相信了吧？”

“你说的和宝哥还有天哥一样，但是到底是谁雇的那些越南人，就连宝哥都查不到。天哥说人一定在城寨里，他正在努力的找。”

“没用了。”陈继祖说话间已经坐回位置，阿金微笑着将茶盏放在他面前。

“那个中间人现在估计已经在狗肚子里，又或者被做成了什么东西卖掉。能瞒着赌王天做这件事，肯定是四大天王其中之一。大家本来就是势均力敌，怎么会让你查到什么，真查到又怎么样呢？城寨开战啊！那可就热闹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疯狗抓紧处理掉，其他的都好商量。”

刀仔说道：“这次是四大天王一起做事，城寨所有社团包括赤脚绅士的保镖也出手，整个城寨和他们打。剩下的几个越南人都死光了。这帮人还说和死掉的不认识，又说不是战友是敌人，谁管他？不过他们确实很能厉害，和我们不一样。好在他们没有枪，否则还不知道多麻烦。”

“杀光了就没事了。我早说过狂犬病会传染的么。如果真让他们在城寨立足甚至组建帮派，那谁还压得住他们？”

赵子彬神情还是有些尴尬，陈继祖拍拍他肩膀：“这件事主要是我的问题，如果不是我想摆师爷谭一道，也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害人害己啊。雇杀手的人很会选时机，既杀我又要把罪名推给师爷谭，可见不是等闲之辈。他在暗我们在明，这种事防不胜防，早点发生也好。如果换个场合，说不定我真就没命了。”

“话是这么说了，可是总觉得还是对不起兄弟。明明说是帮忙的，结果差点把你害死。”

陈继祖微看向阿金：“从陈燕华那里拿了多少钱。”

阿金把支票放在桌上：“阿华给了我十五万，说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等伤好之后，会介绍那位太平绅士给你认识。对了，阿华还说她有两个结拜姐妹是社团老大，只要提她的名字，两个人肯定会带上全部兄弟过来帮你。人虽然不算多，百八十人总是有的，还把电话给了我。”

陈燕华背后有人这事在江湖中算不上秘密，只不过那位太平绅士不会亲自出面和江湖人接触，需要人做事的时候，都是陈燕华代为出面联络。

这次她肯介绍这个人给陈继祖，足见修补关系的决心。光是这次见面的收益，就远在这十五万之上。

陈继祖当然知道，陈燕华之所以如此，还是被自己昨晚的表现吓住。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当然能感觉出自己最后那份杀意。

虽然自己说了恩怨两清，但是那股子杀气还是让她心里不安。估计她找阿金过去也是想套话，只不过阿金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态度，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越是表现得高深莫测，陈燕华就越心虚，拿出这么个态度来就也算正常。

“铁齿哥你看到了，如果不是那些越南人，我哪来那么好运气。十五万啊，我不久以前为了十八万差点烧房子。现在随随便便就有这么多钱到手，这是好事，你又何必自责？至于那两位老大就和太平绅士就没必要了。相信过了今晚，他们会主动来认识我。”

赵子彬见陈继祖发自内心的原谅自己，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回想从初次相见到现在，短时间内这位小兄弟的成长速度，赵子彬就越发认定，或许交到这个朋友，才是自己未来最大的收益。

刀仔这时问道：“算上大只茂的人，我们加来也不到两百。铁狼到现在没有消息，巴闭和晒马强到底靠不靠的住也难说。社团开战不是城寨打擂，阿祖你再厉害，一个人也是没用的。”

陈继祖点点头：“我们的人还没到齐，很快就会有新人过来。”

赵子彬一愣：“哪还有人？猪王不是说他不会介入？”

“不是和联胜，而是……东胜。”